《在塔斯曼冰川消失之前》执笔十二画

7、如果你停下来，我会报警

　　外边，大雨倾盆。
　　而室内却是一片安宁，玻璃窗隔绝了外界的噪音，只剩下非常微小的雨声，如同白噪音一般。
　　“说说吧，怎么了？”孔允真拿起面前的咖啡，轻吸了一小口。
　　坐她对面的林芊潼有点抓狂，她挠着头，想说点什么但却不知从何下手。
　　早上和陈宇淇说过话之后，她的内心就非常混乱。
　　好似刚被整理好的家被宠物翻乱了一样令人烦躁。
　　好似雨天后闻到潮湿气味一样令人感到不爽。
　　可偶尔，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雀跃。
　　可怕！
　　这是种很可怕的感觉。
　　她指着自己的心脏，看向等待她开口的人道：“这里，好乱。”
　　“我让你问问自己的心，这就是你的回答？”
　　“也不全是，怎么说呢？应该这么说吧，我觉得你说的话是对的，他可能真的喜欢我？”
　　说完，林芊潼又开始摇头：“不可能啊，那他当时为什么还说我不认识他？”
　　“你为什么现在又觉得我说的话是对的了？”
　　林芊潼伸手，抓住孔允真要去够咖啡的手。
　　“他说，嗯，他应该是看到我的辞职信了。”
　　“什么？！”孔允真吃惊。
　　她没想到林芊潼居然在公司打开这玩意。
　　“你先听我说。”
　　孔允真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对方说。
　　“然后我掩饰说不是，他就好像开玩笑一样说他懂了，说我是在练笔。”
　　“练笔？”
　　“嗯，我一开始也很懵，但是后来我翻到了这个。”
　　林芊潼一只手在手机上滑动，一会儿她打开word文档，推到孔允真面前。
　　孔允真低头看了下密密麻麻的文字，她的表情逐渐僵化，等读完最后一个字，她抬起头，对林芊潼竖起了大拇指，道：“你是这个。”
　　“当年你说自己表白用的邮件和微信，我还很怀疑。OMG，姐妹，你可真行，看不出你勇起来也是没谁了。”
　　“瞎。”
　　“所以呢？”
　　“什么所以？”
　　“这和你说的练笔有什么关系？”
　　林芊潼睁大了眼，伸出手指，放大word文档，然后指着其中一行字。
　　孔允真低头，看到了这样一行字。
　　——我喜欢文字，喜欢写作。
　　“啊？这话看着像现在相亲会有的自我介绍，你这还挺加分的，不费钱。”
　　“和你说真的呢？”
　　看林芊潼有些生气了，孔允真收起笑嘻嘻的脸。
　　她转念一想，怀疑地问道：“你该不会觉得这就是他说练笔的原因吧？”
　　林芊潼不确定，微微颔首，点了点头。
　　孔允真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侧着头重新看word文档上的文字。
　　“你是不是觉得我多想了？”
　　孔允真没有回复。
　　林芊潼的声音不由得小了些：“其实我也觉得应该是我多想了吧，但不知道，我就是因为他这一句话，今天工作都没做好，差点要因此加班。”
　　孔允真盯着word文档，摇了摇头，而后慢慢抬起头，用一种微妙的带着笑意的眼神看向她。
　　林芊潼被盯得发毛，问：“怎么了？”
　　孔允真把手机转了180度，指着那一行字：“你看啊，你这一段介绍在开头第二行，而且还是在角落，而你全篇都是抒情表白的东西，要是他真的记住了......”
　　孔允真微妙的笑容逐渐在几秒后变得诡异。
　　林芊潼感觉自己被高高架起，但却无可奈何。
　　“记住了？怎么样？”
　　“那就说明，他是有注意到你的，而且还是蛮在意的，不然，喂，五年后欸，五年后还来提这事。怎么可能？他可是个男的。”
　　“男的怎么了？”
　　“我就没见过几个男的心思细腻的，能记住五年前一封信上这么不重要的信息......欸，等等，你遇见他之后有没有给他透露过你写东西的事？”
　　林芊潼摇头。
　　“那真的极有可能就是从你这封信得到的信息吧？”
　　林芊潼摆手：“现在的重点不在这。”
　　“那是什么？”
　　林芊潼挠了挠脖子：“我不明白，如果他真的记住了，当年又为什么要说我不认识他。你明白吗？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想接近我，但有时候给我的回应却像是想把我推开？”
　　“我觉得啊，有可能是年轻的时候喜欢他的人很多，他的选择就多一些咯。你不是说过，他大学就你知道的，有五个暗恋他的人。”
　　看到林芊潼阴沉下来的表情，孔允真立刻补了句：“包括你。”
　　“所以说，在年轻有得选择的时候，可能不是非你不可，但现在年纪上来了，也许可以给他选择的就少了。”
　　林芊潼眉皱成川：“现在才26，年纪也没有很大吧？”
　　“那也是不比以前年轻了。”
　　“你这么说，让人感觉他像个渣男，不好吧？”
　　“那如果是，你跑吗？”
　　“他不是。”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
　　林芊潼嘟着嘴：“反正不是。”
　　“行吧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这样了，还说自己不喜欢他？”孔允真末尾的声音很小，林芊潼假装没有听见，默默拿出手机拉黑了陈宇淇，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三个小时后，林芊潼一醉不醒。
　　孔允真背她上滴滴时差点没背过气。
　　叉着腰，她对着坐在驾驶位的人道：“麻烦您送到目的地，然后把她给门房阿姐，小费我会在平台上给您。”
　　手机响个不停，孔允真看到是助理的电话，眉头一皱，“啧”了一声。
　　回过头，她看到后视镜映照出来的男人的下颌骨和喉结，嘴唇不自觉抿了抿。
　　低头看下躺在车后座的闺蜜，她压低了声音，加重了语气：“请一直开，我会盯着手机上的路线，如果你停下来太久，我会报警。”
　　她兜里的手机刚停下来一会，又响了起来。
　　孔允真烦躁地把车门关上，拿出手机。
　　车子在她眼皮底下消失了，但接过电话后过了一会儿，她好似醒了，直觉自己刚刚那样就把林芊潼弄车上了属实危险。
　　打开滴滴，她看到汽车停在了一处，而且已经有段时间了。
　　前面也没有红灯。
　　孔允真慌了。
　　她立刻拨打林芊潼的电话，好在这电话响了三秒后通了。
　　她悬着的心落了一点。
　　“喂？”
　　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
　　孔允真听到的那一刻心脏怦然动了下。
　　这么有磁性的声音，她上次听到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了。
　　“司机师傅？”
　　电话那头无人应答。
　　“嗯......我是刚送她上车的人。”
　　“什么事？”
　　“我看你停路上很久了，什么原因？”
　　“你要报警吗？”
　　孔允真卡住，顿了顿，她压了下自己的脾气：“不是，我刚都是先把丑话说着，我就想知道我朋友现在的状况。”
　　电话那头又没了声音。
　　孔允真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机，心里已经在默念警局熟人的名字了。
　　“哈哈哈，喝喝喝，再喝，不醉不归，呃......”
　　听到林芊潼突然发酒疯的声音，孔允真的心才算真的落地了。
　　“可以了吧？”
　　电话那头又是男人的声音了。
　　“她是怎么了吗？”
　　“吐了。”
　　孔允真的脑子突然闪现出了刚车子来时的画面。
　　如果没记错，那是一辆还算比较贵的奔驰。
　　“吐......吐哪里了？”
　　“车上。”
　　突然，电话那头挂断了。
　　孔允真懵逼，等再打过去时只听到关机的提醒声。
　　在恐惧之下，她立刻给平台投诉，然后打车前往刚刚那个平台显示的停留目的地，等到了却发现车子已经不在那里了。
　　她报警了，却被告知失踪时长不足以立案，要她再等等。
　　打给自己的熟人，对方却没接。
　　所有不好的事一瞬间窜进她的大脑里，她觉得自己要死了，拍着自己的脑袋，带着某种侥幸，她火速赶到林芊潼住的地方。
　　输了密码，她猛地推开门。
　　狭窄的客厅没有人。
　　孔允真两步走到她的卧室。
　　“林......”
　　林芊潼躺在床上，安稳呼吸。
　　孔允真看到这一幕，背靠在卧室门上，缓缓滑坐在地上。
　　所有的力气已经在奔跑、想办法中消耗殆尽，此刻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过了几分钟，她勉强调整过来，然后走到林芊潼床前去看她的情况。
　　她的嘴巴已经被清理过，看起来很干净，衣服没换，而且也没有什么污脏的地方。
　　孔允真猜想是司机师傅给送上来的，但又不确定。
　　她下楼去找门房沈阿姨。
　　沈阿姨是她家以前的帮佣，后来为了住得离她儿子近一些，多点时间照看自己的孙子，也就辞了职。
　　孔允真帮她找了这个门房工作，一是离家近，而是为了让她帮忙看顾一下自己这个闺蜜。
　　到了门房，她意外发现今天沈阿姨不值班。
　　门房阿叔说她请假几天，回老家祭祖了。
　　“那能麻烦您给我看下监控吗？”
　　“那不能。”
　　她企图给对方塞钱，但对方坚持说公司规定，自己不能收。
　　她最后只得妥协，想着后面让沈阿姨偷偷查便知道了。
　　次日，她在睡得昏沉的状态下接到了林芊潼一惊一乍的电话。
　　“孔允真，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能怎么回来的？不就是......”
　　孔允真想起她昨天给林芊潼打车到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你想不起来了？”她试探性问了句。
　　“嗯，头疼，完全想不起来。”对方的声音就是个喝醉酒断片了的人会发出的声音。
　　孔允真把她吐了事情告诉了林芊潼。
　　听到自己把人家车糟蹋了，林芊潼尖叫：“不是吧？”
　　“不可能。”
　　“那人说了的。你没有吗？”
　　“没有......吧？”
　　孔允真无语。
　　“那人有打电话找你赔偿吗？”
　　“没有，我后来找平台撤销投诉，平台客服说那个司机注销了号，也没回应。”
　　“那就不是我的问题。”
　　“哦。那你大早打电话过来就为这事？”
　　“不是，我还有一诡异的事。”
　　“什么？”孔允真撑着因为熬夜有点发疼的头，懒懒问道。
　　“他居然不在我的黑名单里。”
　　“谁？”
　　“陈宇淇啊。”
　　“怎么会在你的黑名单里？你是不是脑子抽了？”
　　“昨天晚上我明明把他拉进我的黑名单了。”
　　“你是不是醉了又把他拉回来了？”
　　“不可能，绝无可能。”
　　孔允真说她疯了，接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林芊潼看着屏幕的画面一闪而过，她慢慢点开微信，怎样都想不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桌台上拍vlog的相机这次没开，什么都无从了解。
　　可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盯着那相机，她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