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斯曼冰川消失之前》执笔十二画

28、破局

　　午休时间，林芊潼吃饭的速度很快，快到旁边的小胖都惊了。
　　“怎么今天这么饿？”
　　“有吗？”她拿着餐盘准备离开。
　　“别问了，出那档子事，肯定得多干饭，吃你的吧。”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不想坐在他们中间，继续听他们对公司这次失掉单子的猜想。
　　“我听说其实陈哥不是因为失掉单子难受，而是因为害怕我们中间有叛徒。”
　　林芊潼停下脚步的下一秒就被人叫了一声。
　　她回头。
　　小胖招呼她过来继续听。
　　她摇头，露出极其尴尬的微笑：“不了。”
　　本来想一个人静静的，谁曾想回去的路上，坐电梯偏偏遇到了陈宇淇。
　　彼时，电梯里有三个人。
　　她有些庆幸还好是有三个人，可是等电梯上行，她就察觉不对劲了，后面的男生一直打哈欠，把气息往她脖子的方向喷。
　　她因为恶心缩了缩脖子，将自己的身体往楼层面盘上靠。
　　这电梯平常上下班高峰期可以塞十几个人，而此刻她却觉得空气比塞十多个人的时候还要稀薄。
　　那会儿，她想起了高中坐公交的恶心感。
　　她觉得这电梯的行进速度实在过于漫长。
　　本来只是想着躲躲就过去了，可她往哪个方向偏移，后面的人的气息就往哪边喷。
　　感到恶心至极，她转过头，冷冷看了后面那人一眼。
　　对方顶着一定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低，她看不到对方正脸。
　　不过她本意也不是想和那个人四目相对，只是想让对方收敛。
　　终于，后面不再有气息喷过来。
　　电梯停在他们的办公楼层。
　　陈宇淇走出去后，林芊潼看了下他的背影，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再上一层，然后走消防梯下来吧。
　　电梯快要关上的瞬间，一只手冲进来卡在电梯门中间。
　　门开了。
　　林芊潼懵逼看向脸上略带怒气的陈宇淇，在一种摸不着头脑的状态下被他直接拖出来。
　　被带了几步路，她开始清醒，甩开陈宇淇的手。
　　然而，这并没有结束。
　　对方好像怒火中烧一般，再次拉过她，就把她带向了消防梯。
　　门关上了，一片黑暗。
　　啪嗒一声。
　　灯亮了。
　　陈宇淇的手从开关那放下来，他看着林芊潼，不语，但眼神带着一种压迫感。
　　“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真的是要疯了。
　　这个人居然为了躲他，在明知道电梯里的人不正常的情况下，还要在里面待着。
　　林芊潼紧紧抿着嘴巴不放开。
　　“为什么不出来？”
　　而后，他看到林芊潼有些颤抖的嘴唇，心上一紧，声音就放轻了：“为什么要躲我？”
　　“我没有。”
　　“还说没有。”反驳引来了更大的怒气，他没忍住，音调又往上提。
　　林芊潼背靠墙壁，感受到了一阵极寒的凉意。
　　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会下意识反驳，但其实，她本人就是在躲。
　　为什么躲？
　　大概是不自在吧。
　　不过，她不会说的。
　　“我就是恍神了。”
　　陈宇淇深吸一口气发出的沉重气息，令她的心高高抛起，但没有落下，就一直悬着，吊着。
　　她艰难地吞了吞喉咙，眼睛一点点移开。
　　“看着我。”
　　被他喊了一句，她不由得跟着他的话走。
　　看着他的眼睛，人就容易发虚，因此她的背更扎实地抵在了后面的墙上，任背后的凉意钻入骨里。
　　她不说话，只看着他，不多时就听到他道：“你真的很奇怪。”
　　陈宇淇动了动嘴巴，停下来，他想等林芊潼开口。
　　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在接到表白的信息后会毫不犹豫拒绝人。
　　拒绝人就算了，用的还是自己有病的理由。
　　人怎么能这么看不起自己？
　　他也不明白，如果真按林芊潼说的那样，她没有做对公司利益有损的事情，问心无愧，那为何还要躲着他？
　　这些也就算了，他最最不明白的是，这个人为什么问什么都紧闭嘴巴？
　　他真想直接掰开她的嘴唇，从里面撬出自己想要听到的话语。
　　暗暗握住了拳头，他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而后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一句话都不打算说吗？”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林芊潼颤抖着声音道。
　　“好，其他我都不过问了，我就问你，那天你提出请我看电影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芊潼的眼睛逐渐睁大。
　　她记得自己把缘由和他说了。
　　因为孔允真给的额外票，因为不舍得浪费。
　　再说一次的感觉很奇怪，她卡住了。
　　或许是因为对方加了“到底”，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犯人一样，在有些昏暗的楼道里，虽然没有被定罪，但看起来就差个程序罢了。
　　“我......”稍微鼓起了勇气，她的声音还是断的。
　　“你什么？”
　　对方追问，她的呼吸不由得变局促。
　　“我说过了，我有多余的票。那天我听到你和其他同事的对话，我刚好知道你想看，所以才邀请的你。”
　　陈宇淇盯着她的眼睛令她万分不自在。
　　她微微皱着眉，透过他漆黑的瞳仁，想要知道这个问题是为什么。
　　突然间，脑袋里闪过一个想法。
　　而此时，对方稍微往后一退，给她留出了更大的空间，空气突然变得多了起来，终于，可以呼吸了。
　　可她却觉得缺氧一般，把手撑在墙壁上，稍微地，她找到了个点支撑自己的身体。
　　“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我？”
　　他的眼睛眨了两下。
　　她数得清楚。
　　“是，我想知道真实的原因，也希望你能坦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她的身体僵住了，眼睛倏然瞪大。
　　陈宇淇顿了顿，开口：“万一，真的是你，走法律程序的话，后面就......”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林芊潼听懂了。
　　就是说，查出来如果把这些都算她头上，她是要去蹲局子的。
　　“所以说，最后一次机会，请你好好考虑再说出口。”
　　“我，没有。”喉咙发酸发疼，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听得出来，说话的人发声很痛苦。
　　她的眼里盈着水光，眼尾逐渐泛红，但卧在眼睛里的水珠一直没有滑落下来。
　　这种眼泪藏在眼睛里的模样，陈宇淇见过。
　　这说明，这个人很会忍。
　　“你......”他摸了摸裤子口袋，庆幸自己出门带了纸巾。
　　把纸巾递给林芊潼的时候，他没有料想对方会直接打掉。
　　几秒后，消防梯的门开了。
　　林芊潼冲出去后，门关上，周围变得异常安静。
　　陈宇淇看着林芊潼刚站着的地方，他忍不住想刚林芊潼的表情和眼神。
　　如果那都不是演出来的，那就说明她真的是被人陷害，可把公司里的人盘算了个遍，他也想不通自己招进来的人，有谁会对她过不去。
　　Jessica也说不可能。
　　他当然希望这是真的，可是作为老板，他不能只看感觉。
　　查了那天之前一周的监控，每一块他都仔仔细细看过了，没有人去过林芊潼的工位，而邮件ip就是从林芊潼那台电脑发出的。
　　再往前查几个星期的工程量又太大，招人来查，他不放心，放给其他的员工来看，他怕大家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陈总。”
　　转过头，他看到楼梯上的物业头儿李建设。
　　这个人待人以笑，给人一种温暖打长辈的感受，楼里和他熟络了的人都称他“李叔”。
　　“李叔。”
　　“你在这干什么？沉思啊？”
　　“是有点事。”
　　“哎呀，年纪轻轻干到总已经很厉害了，有时候也给自己透口气的时间。”
　　“嗯。”
　　李建设一边说一边往上走，但他的脸还是面向陈宇淇：“对了，你们现在招临时清洁工对不？”
　　“嗯？”
　　“呃，就上周三的时候，有个人说是你们找的清洁工，我放进来了。我问他，他说是临时的。你这边要是后期还想找临时清洁工，和我说一声呗，我这边有人刚好有需要，工钱嘛，好商量。”
　　“哦，好的。”
　　“嗯，走啦。”李建设走到楼上，手放门把手上打算转开。
　　“等等。”陈宇淇这一声有点大。
　　李建设扭头看向陈宇淇，眼珠子睁大了。
　　“李叔，你刚说上周三，有人来我们公司做清洁？”
　　“对啊。”
　　“什么时间？”
　　“大概你们中午去吃饭的时候吧，我记得那时候太阳老毒了。”
　　得知这个消息，陈宇淇特意跑到物业再去查看了这个时候的监控，发现的确是有人在这个时间进了他们公司，但陈宇淇查看他们内部自己的监控却发现是对不上的。
　　后来，他通过公司的盆栽变化看出了区别。
　　Jessica说，左侧的黄杨盆栽因为前一阵没怎么注意给养死了，刚好周三Jessica让人换了罗汉松过来。
　　看到视频明显被掉包的痕迹，她呆住。
　　“难不成真有谁对芊潼不满？想要陷害？”
　　“这事我来处理，你别声张。”
　　Jessica自然明白职场的道理，不该说的话多一个字她都不会说。
　　“嗯，明白，一切听陈哥的。”
　　陈宇淇后来拜托李建设把周三中午那一段视频调出来，他又请了人，后来确认了那个人的身份。
　　寻到此人的时候，他原本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气力，没想到只是给点小钱就让对方把幕后指使供出来了。
　　对方给他看了微信号。
　　看到上面的名字，他怔住。
　　拿出手机，他刷了很久，才刷到要找的人。
　　点开屏幕，他和对方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三个月前。
　　陈宇淇点开对方留给他的助理的联系方式，上面的微信号和面前这个男人给他的一模一样。
　　坐在车里思索的那会，他接到自己母亲的电话。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从自己母亲嘴里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他有些不爽。
　　“小妤都回来好一阵了，她说上次离开时有去找你，但看你忙也就没有约你了。你看这周末有没有空？得空的话来一趟家里，我们一起吃个便饭。”
　　“妈，我不......”
　　“宇淇，你爸爸他身体不怎么好，可以的话你还是回来吧，正好小妤她这周有空，下次又不知什么时候才得空了。”
　　“我会尽可能抽时间回去的，但这周末不行，有工作要处理。”
　　“啊......工作啊，好吧，那你注意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好，妈，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嗯，你忙吧。”
　　电话里的声音消失不见，世界又陷入沉静，只不过陈宇淇感觉自己胸膛有什么东西不断窜着，咚咚咚咚，窜得他万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