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斯曼冰川消失之前》执笔十二画

27、被陷害

　　夜晚。
　　林芊潼从窗边回来坐在床上，看着外边洁白如霜的月光，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
　　寄宿学校，每个月都会有一场夜场的电影可看。
　　当时她寻了个位置坐着，并不知道隔壁坐着的人会是蔡奕轩的好友。
　　“为什么逃跑？”
　　“嗯？”
　　她怯怯看着这个人。
　　对方皱着眉头：“我哥们不是和你表白了吗？你为什么看到他要逃跑？”
　　林芊潼没回答。
　　“你不喜欢他吗？”
　　那是她第一次对“喜欢”这个词汇感到陌生。
　　是啊，她明明是喜欢他的，可为什么在他对她告白了之后，她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逃跑。
　　“你不懂。”
　　当时的她给了一个无力的回答。
　　男生更加疑惑了：“搞不懂你们女生。”
　　播的电影和二战有关，或许是播之前学校没有严格检查，竟然出现了□□的画面，虽然一闪而过，但还是激起了一波尖叫。
　　作为被侵略方的阵营的女主在面对侵略方阵营的男主的表白时，她毫不犹豫冷脸拒绝了他。
　　而这之前，明明女主是暗恋男主的。
　　播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有人大喊：“有病。”
　　林芊潼至今能够记起当时的感觉，因为她就和影片里的女主一样感同身受，她说不上来，可如果是她，她觉得这会是最好的选择。
　　得到了对方的喜欢，但不在一起，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后来，侵略方的男主因为上头命令不得不离开，在离开的前夜和女主短暂地欢爱，自此再不相见。
　　这是不是最好的结局？
　　以前的林芊潼说不上来，觉得有点酸涩，但现在回想起来，这似乎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之间有着上位者和下位者的区别，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因此这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电影播放过后没几天，奇怪的言语传到她那。
　　大家说她有病。
　　她听人家说的那些，上网去查，发现真的有这么一种说法。
　　明明喜欢别人，如果对方一直不表明态度，或许可以一直喜欢，可一旦发现对方也喜欢自己，这个人就会想要退却。
　　在确认了自己是这个情况之后，她变得沉默寡言。
　　外表与常人无疑，而内心似乎不太康健的她，不敢再和异性有更深的接触。
　　不过，在面对那些流言蜚语时，她忍着，忍着。
　　终于到有一天自己受不了的时候，举报到了班主任那里。
　　终于，那些嘈杂的声音结束了。
　　高中最后一年，就是在这样乱七八糟，夹杂着汗味和复杂的心思里度过。
　　高考结束后，她出去玩，偶然遇到蔡奕轩和一群女生一起。
　　其中，有几个是他常叫“姐”的女生。
　　那几个女生里，有两个是林芊潼高一的同学。
　　林芊潼不明白，明明是一样的年纪，为什么要亲昵地称呼对方“姐姐”？
　　她在暗处观看的眼神在某一瞬和对方对上。
　　这一次，她没有逃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对方过来。
　　自从班主任处理之后，他们这群人说她坏话的人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在她面前出现。
　　“真巧。”
　　对方笑着说话，看起来就好像他们是多好的朋友。
　　林芊潼没有和对方一样，只是淡然“嗯”了一声。
　　“一个人出来？”
　　“不是，我朋友去买冰激凌......”
　　“哼，不用编了，没有就没有吧，也不稀奇。”
　　她没有表情的脸绷住，心脏极其不安地跳动着。
　　蔡奕轩转过去，看向和自己出来的一群女生，像是炫耀一般：“看，我和我姐她们一起出来。你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
　　她从麦当劳的椅子下来。
　　“诶，别走啊。”
　　对方的手伸过来，抓住她的。
　　林芊潼当即甩开。
　　蔡奕轩或许是没有料到，手直接就被甩出去，磕在桌上。
　　他吃痛地叫了一声。
　　林芊潼看着他，无动于衷。
　　蔡奕轩吹了吹自己的手，再抬眼看向林芊潼的眼睛变得有些戾气。
　　那会，她吓得心空。
　　蔡奕轩张嘴的那会，林芊潼仿佛看到一头想把自己撕碎的野狼。
　　“你知道吗？我真的挺恨你的。”
　　“是吗？对不起。”
　　“哼，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为什么......这么贱？”
　　“你神经啊，说谁贱呢？”孔允真冲过来，一把推开蔡奕轩。
　　蔡奕轩在看到孔允真时，眼神变了。
　　他吞了吞口水，然后咬了下唇，接着哼了一声就走了。
　　林芊潼看着他的后背，那模样比不上走过来时那般自信，倒像是被赶出去的灰溜溜的小动物。
　　“以后啊，这种人你就别理。”
　　她不是想理，也不是想真心道歉，就是觉得真的不想掺和进这么乱七八糟的事。
　　“我......”
　　“等等，你别还是对他有情吧？”
　　“没有。”
　　“你最好是，他都敢在见过我一次后就来招惹我了，你想想以后都知道这是个什么浪荡子，要是结婚，那就有的抓了。”
　　手机震动了下。
　　林芊潼一看，是陈宇淇的信息。
　　——早点休息，别多想。
　　——他说的都是真的。
　　不多时，陈宇淇来电。
　　林芊潼接起电话。
　　“那个人找你了？”
　　要说找那也不是，就是在添加好友微信那里发了个留言。
　　蔡奕轩用这样的方式企图让陈宇淇离开她。
　　不过早在那之前，她已经告诉陈宇淇。
　　她庆幸自己先了一步。
　　也许是因为这样，当她从窗边看到底下交谈的两人，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我看到了，他找你说了我的事，你现在相信了吧？”
　　“你都看到了？”
　　“嗯。”
　　“我不会听信的。”
　　“我已经和你当面说了，这不是听信。”
　　电话那头安静了。
　　刚都不紧张，但此刻感觉对方沉寂，林芊潼反而紧张起来了。
　　一会儿，她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可是我不在乎。”
　　“先这样吧，我有点累了，想要休息了。”
　　“好，那你先好好休息。”
　　雨唰唰地下起来，一下就是连着到了翌日。
　　隔天去到办公室，她整个人膝盖下半条腿都湿了。
　　茶水间底下的柜子放着吹风筒。
　　她拿出来，对着自己的裤子吹了约莫五分钟，她庆幸今天穿的是速干裤，如果穿的是牛仔裤，那铁定是要花更多的时间吹干。
　　虽然说办公室氛围还算不错，但把时间大都花在吹裤子上，多少是不太好的。
　　裤子吹得差不多，她走出去，正巧看到陈宇淇和Jessica。
　　林芊潼想把头转向别处，但在行动前，她看到了陈宇淇拧紧的眉头和看起来生气的脸。
　　顿时，她僵在原地。
　　Jessica和陈宇淇走过去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看她。
　　Jessica的神色凝重。
　　那会儿，林芊潼嗅出了危险的气息。
　　她战战兢兢走回自己的工位，小心探看陈宇淇的办公室。
　　百叶窗已经落下，里面的光景一点都看不到，但看周围人的表情和办公室有些沉重的氛围，林芊潼知道她的直觉是没有错的。
　　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怎么了？怎么了？”
　　“小胖，你平时对这些东西最灵敏，快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坐林芊潼旁边的女生压低了声音和对面桌的小胖攀谈。
　　“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我刚就是听到什么合约的大单飞了，好像金额还挺高的。”
　　“啊，所以陈哥很生气？”
　　“估计是。”
　　门开了。
　　大家都非常有默契地闭上嘴巴，手指敲键盘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芊潼，你来一下。”
　　突然被指名，她立刻蹦起来，接着就看到对面那些人对她投来的同情的目光。
　　她走过去，感觉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Jessica让她进去的时候，自己准备出来，登时林芊潼拉住Jessica的手：“发生什么事了吗？”
　　Jessica没多说，只让她和陈宇淇好好谈，然后就把门关上了。
　　她不安地转过头去，发现转椅背对着她。
　　那个人就在椅子背后。
　　她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的心在发颤。
　　终于，走到他桌子面前，她看到他转过来，看着自己的表情多了几分严厉。
　　她不觉缩了缩自己的身体。
　　“出什么事了吗？”
　　“那天晚上加班，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加班......不就是加班吗？”
　　“具体，做什么？”
　　林芊潼的汗毛竖起，她已经从他的问话里感觉到不舒服的压迫感。
　　“我在检查价格是否有异常，对比其他公司的价格。怎么了吗？”
　　“还有呢？”
　　“没有了，核对需要查各个网站，各个ip点，而且我查一半的时候就停电了。”
　　“你过来。”
　　她挪动脚步，走到他旁边，就听他道：“我们临近快签成的合约被别人抢了，核查后发现你把我们的底线告诉了我们的竞争对手。”
　　林芊潼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她摇着头：“没有，我不会，我......不是那种人。”
　　“你看这封邮件。”
　　她的手指颤抖，弯下身子去看的时候突然有种想要吐的感受。
　　努力忍了忍，她看完了邮件的内容。
　　瞄到最后一行，她深深地很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但开口却很无力：“不是我，有人陷害我，以我的名义把合同的底价发出去的，真的不是我。”
　　陈宇淇沉着脸看她。
　　就在林芊潼觉得自己要受不住这种目光时，对方道：“你出去吧。”
　　她没有办法，只剩下一张嘴也只能一味说不是自己。
　　抿了抿嘴唇，她转头往后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听到陈宇淇低沉的声音：“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身体的五脏六腑突然疼起来，她难受地拧紧眉头，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我没有，真的没有。”
　　“不是我。你可以看下监控，也许那时候有其他人进来，真的，我是被陷害的。你信我。”
　　陈宇淇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开口：“你走吧。”
　　“你不信我吗？”
　　对方没有应答。
　　心跳突然停滞了一下，悬在半空，然后又立刻跳动起来。
　　她拧紧眉头，开了门，然后关上。
　　手在下一秒无力垂下。
　　回到工位后，周围的同事蜂拥而上。
　　“怎么了？陈哥是不是因为大单飞了，都怪你头上？”
　　林芊潼痛到无法开口。
　　“嗐，别问了别问了，你看她表情都那么难看了，铁定是了。”
　　“好了好了，没事的，顶多就是挨顿骂，咱打工人不该内耗的地方就别内耗哈。”坐她旁边的女同事安慰她。
　　林芊潼抬头看着玻璃柜映射出来的自己，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像千斤重大石一样压在她的胸口，令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