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斯曼冰川消失之前》执笔十二画

29、我想知道有什么能走进她心里

　　临近周末，林芊潼为自己悬着的心又要再吊两天惴惴不安时，就听到隔壁小胖乐呵呵的声音：“嘿，你们知道那事解决了吗？”
　　“什么？”
　　“你是说被人抢了的单子吗？”
　　“嗯，我刚听陈哥和Jessica说的，说是后面那边毁了和对方的约，重新来和我们签。”
　　“啊？毁约，这么严重，为什么啊？”
　　小胖耸肩：“这个不清楚，反正是解决了，得亏解决，刚我看Jessica出来时表情好多了，她前两天真的是太可怕了，脸黑得和什么似的。”
　　“也难怪，很多琐碎事都交她一个人处理。”
　　林芊潼感觉到胸腔有什么猛地蹦了下，然后又是空了一拍，一整个心慌慌，这几天一直是这样，也因为这样她晚上的睡眠不是很好，有时候梦见自己被狗追，她会在梦里张着嘴巴反咬对方一口，接着，人就醒了。
　　手机震动了下。
　　她拿起来一看，是陈宇淇的信息。
　　——事情解决了，不是你的问题。
　　她的手指落在键盘上，但打不出去一个字。
　　就这样吗？
　　这几天心脏一直提着，一种濒死的感受威胁着她。
　　已经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如此可怕的威胁了。
　　她用力地呼出气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舒缓自己难受的感觉。
　　“芊潼？”
　　“芊潼？你怎么了？”
　　她呆呆抬起头，就看到几个同事凑上来。
　　“是不是之前安排你什么任务？或者给你施加压力了？”
　　“别怕，这事应该过去了，别怕。”小胖扶着眼睛看她。
　　“谢谢。”她没什么气力，看起来像蔫了的花一样。
　　“真惨，下午给你叫杯奶茶，姐妹。”
　　然而，肥宅快乐水也不能抚慰她的内心。
　　周末，她和孔允真出门，吐槽了这事，原是想得个安慰的，却不曾想对方的话像一个巴掌一样直接过来。
　　“你是疯了吗？是傻了吗？”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说，眼睛睁大了，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孔允真。
　　孔允真的食指快戳到林芊潼太阳穴的时候，看到对方红了的眼眶，顿时她意识到自己哪里做错了。
　　“别，你别哭啊，我......我说错了好不好，宝贝。我说错了。”
　　这些天，林芊潼的委屈都压抑着，现下突然好像闭紧了多年的水龙头释放一样，所有复杂的情绪如浑浊的水一下子泄开。
　　“别呀，你这样，别人以为我欺负你呢。”
　　“哼......呜呜......”林芊潼抬起手臂去遮自己的眼睛，那根本就不是她能控制的。
　　在很少人看到的角落，她放肆地哭了好一会，才终于趋于平静。
　　“好了？”
　　“嗯。”林芊潼抽了抽鼻子，小幅度点了个头。
　　“我说你啊，雷声大雨点小的。”
　　“你还说我。”林芊潼微微嘟起嘴。
　　孔允真颇有些无奈，她捏起了嗓子，夹着点声音：“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看林芊潼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她轻轻问了句：“为什么要和他说你有病？”
　　“我......怕......”
　　“怕什么？那个渣男啊？当初又不是你的问题，你怕什么呀？”
　　“我......”
　　“等等，芊潼啊，你该不会自己觉得自己有问题吧？”
　　林芊潼看着她，心上又是空了一拍，不敢说话。
　　“不是，不都说了，当初就是他有问题，你才拒绝他，后面那些人来造谣，你也没想着去搞他们，这不是已经很人道了吗？现在你还把这些算自己头上了？”
　　林芊潼的眼睛微酸，慢慢，眼眶又开始红了。
　　“别呀，我又说错什么了？好，我可能说话太急了，但我对你不凶啊。”
　　林芊潼抬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我......其实也不清楚，但我确实是在他表白后想要退开。”
　　当初林芊潼和蔡奕轩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出去玩过。
　　林芊潼之前从没有和男生单独出门的想法，所以那时候她带上了自己在其他学校的好姐妹孔允真一起去。
　　结果后来孔允真告诉她，出去玩结束后，这个男生和她要了联系方式，还夸赞她很漂亮。
　　孔允真在那时告诉她要远离这个男的。
　　不过在得到这个消息前，蔡奕轩已经和她表白了。
　　她那时给的回应是，再让她考虑一下。
　　为什么要考虑？
　　她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一种很模糊的感觉。
　　不清楚未来会怎么走，总之多一个人，感觉很不安。
　　第二天从家里去学校晚自习，她被数学老师叫去办公室说了成绩退步的事，而当时蔡奕轩就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那帮老师整理试卷。
　　再次回忆到这里，她记得当时自己的脸烫到不行。
　　那之后，蔡奕轩在她宿舍楼下找她，问她考虑的结果。
　　她就拒绝了他。
　　对方问她为什么，她只是说了抱歉，而后宿舍的铃声响了，她就在他的注视下慌忙走了。
　　再之后，谣言就开始传了，传她喜欢玩弄感情，传她有毛病，喜欢一个人，得到之后就不要了。
　　她的身体贴在后边的墙上，感觉心和墙壁一样发凉。
　　孔允真站她对面，双手抱臂，看着她。
　　“允真，我就是很害怕。我怕他太好了，到时候我还是会伤害他。”
　　“你觉得你伤害了那个渣男了吗？”
　　林芊潼的嘴巴颤了颤：“嗯，我说不上来当时拒绝他的真正原因，我不是在你告诉我之后拒绝的，我是在那之前拒绝的。”
　　“那更好，老天都在告诉你这个人不好。”
　　林芊潼摇头：“我怕......我怕会给他带来伤害。”
　　“那之前在学校就不怕了？就敢喜欢了？”
　　“那不一样。”
　　当时临近毕业，她只是因为室友一两句无心的话引起了思考，觉得大学都没有好好谈过一场恋爱，那至少要勇敢地去表达出自己的喜欢。
　　她以为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去，这也就算是结束了，却没料想到人的贪心。
　　如果不是陈宇淇回复了她，也许她不会想要更多，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真的是搞不懂你。”
　　霎时间，林芊潼想起了在那个有点昏暗的消防梯，陈宇淇也是这个眼神，对她说真奇怪。
　　“我是不是......有点像外星人。”
　　孔允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是，你才知道吗？你本来这个脑回路就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不过也是，要一样还能写什么呢？”
　　她走上前，把手轻轻搭在林芊潼肩膀上：“你那不是有病，你只是当初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而且那个人本来就很烂，你不要他也很正常。”
　　“但......”
　　那之后林芊潼又表达了很多的不安，孔允真决定放弃。
　　“好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送林芊潼回去后，她坐在车里，看着楼上的窗，拿出手机。
　　电话接通后，那个很有磁性的声音就溜进她的耳朵。
　　“喂？”
　　她顿了顿，开口：“哦，是我，我是林芊潼的好朋友孔允真。”
　　“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前面就是他电话联系的自己。
　　孔允真觉得自己肯定是哪里有毛病，她哼哼笑了下：“对，能约你见个面吗？”
　　电话那头突然静音。
　　孔允真在那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掺和这么多，但当那边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她的顾虑瞬间打消。
　　“可以。”
　　当天傍晚，他们在一家没什么人的咖啡厅见面。
　　灯光很亮，孔允真觉得很好。
　　对于这个一邀约就赴约的男人，她有些好奇。
　　“请问你们喝什么？”
　　“美式。”
　　说完，陈宇淇看向孔允真。
　　他没有很快开口，而是在等自己说。
　　孔允真笑笑：“澳瑞白。”
　　服务生走后，咖啡还没上来，孔允真笑着和他闲谈：“没想到约你那么容易。”
　　“刚好有空。”
　　“是吗？我可听芊潼说，你忙得要命的，有时候回家还会加班。”
　　“她说过我？”
　　“嗯。”
　　“那她还说我什么了？”
　　就好像是熟识的朋友一般，陈宇淇的问话也不弯弯绕绕，非常直接。
　　“这个嘛......”孔允真的手指点在桌子上，轻轻地敲打着。
　　突然间，她凑近了点，左手握成拳头状，抱住右手的拳头，看着陈宇淇：“你呢？你对她是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陈宇淇一边的眉头微微挑起。
　　“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宇淇打量她的脸，而后缓缓开口：“她是个追求上进，有度，但有时候又把握不好这个度的人。”
　　孔允真倒吸一口气，被服务生打断。
　　“小姐，先生，你们的咖啡。”
　　“谢谢。”
　　“谢谢。”
　　服务生放下咖啡走了。
　　孔允真端起咖啡，啜吸，思索着要怎么探这个人。
　　她想过很多种回答，但都浮于表面。
　　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深刻的认知。
　　这个度的把握，她是在认识林芊潼好几年后才知晓的。
　　当年她说，自己得考上一所好的大学，所以自己得努力，所以她牺牲大量睡眠时间，看过凌晨任何一个时间的夜空，熬到了高考的最后一刻。
　　这是她认知的无度。
　　而大学时期的林芊潼似乎变了，她会为专业考试和等级考试努力，但都不再那么用力。
　　玻璃杯刚放下，她就听到陈宇淇的声音。
　　“我想问你个问题。”
　　孔允真顿了下：“你问。”
　　“她是不是真的有病？”
　　孔允真的手指在杯上轻敲，约莫几秒后，她小声道：“是。”
　　太奇怪了。
　　这人的眼神波澜不惊，她原以为可能会是确认后的惊恐或者失望，然而，就只是很淡定的模样。
　　“你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对，她有病，你什么想法？”
　　陈宇淇毫不犹豫：“我喜欢她，想试试。”
　　“她都有病了。”
　　“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有什么能走进她心里。这也是我今天放下工作来找你的原因。”
　　孔允真眼睛一亮。
　　原来不是得空，是放下了工作，为了她来找的自己。
　　看到陈宇淇越发深沉的眼，她耸了耸肩：“好吧，她没病其实，而且她是喜欢你的。”
　　“什么意思？”
　　“她只是害怕。”
　　“嗯？”
　　“安全感不足，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