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斯曼冰川消失之前》执笔十二画

26、我有病

　　电影院门口。
　　一个身着黑色休闲服的人，脊背处露出的蝴蝶骨形状让她驻足观望。
　　等到陈宇淇转过来和她招手，她才回神。
　　她走过去，没想对方问话直接。
　　“刚为什么逃走？”
　　她愣住。
　　刚下班的时候，看到陈宇淇居然坐在车里，看样子要等人。
　　她害怕等的是她，于是和身边的同事匆匆说了两句，又掉头回了办公室。
　　至于为什么回办公室，她也不清楚，当下想的只是先躲一下。
　　躲一阵，把约饭的事躲过去了，后边再说。
　　回去后，她就收到陈宇淇的信息。
　　偏这时，一个同事拜托她帮忙。
　　她想着时间不长，也刚好能把饭给推脱掉，就把缘由和陈宇淇说了。
　　看到陈宇淇回的一个“好”字，她以为这事算是过去了，没想到是在现场等着自己呢。
　　“为什么逃？”
　　“没逃，我就是刚好想到有事没做完，所以......”
　　“吃饭了吗？”
　　“嗯，公司刚有多出的盒饭。”
　　林芊潼说完，吞了吞口水。
　　旁边经过的两个女生说起了他们要看的电影。
　　林芊潼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我取下票，然后我们进去吧。”
　　陈宇淇点头。
　　林芊潼拿好票，去到检票处。
　　他们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进了放映厅。
　　里面都黑了，只剩荧幕亮屏播着广告。
　　待坐下，林芊潼看了看周围：“奇怪，人这么少。”
　　她隐约能看到最后排坐着两人，但其他地方就看不见了。
　　“不是说很火吗？”
　　她看向陈宇淇。
　　陈宇淇耸肩，意思是他也不清楚。
　　或许是从昨天就给自己打预防针，林芊潼发现就是这样单独和陈宇淇相处，看电影，她的心态也比较正常。
　　想起了停电那时，心率不正常的跳动，她想自己一定是因为那时太近了，氛围太诡异了，才会有那样的冲动。
　　然而，话不能说太早。
　　在电影开场不到10分钟，她和陈宇淇终于发现电影的古怪。
　　原来是她和陈宇淇走错了放映厅。
　　“要不要去找那个对的放映厅？”四目相对的时候，她问他。
　　“你想吗？”
　　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本来她也不是为了看电影而来的，就是消耗手上的票，顺便做个人情。
　　“没什么想法，你呢？”
　　“那就这一部吧。”
　　陈宇淇不挑，那就太好了。
　　她其实也不想半路去找放映厅了。
　　原想着这可能是上天的安排，可直到听到后面诡异的声音传来......
　　喘息声刺激得她大腿起了鸡皮疙瘩。
　　贴在什么东西上亲啄的声音密密麻麻，带着间歇的气息一阵又一阵地划过。
　　林芊潼以为是自己幻听，揉了揉耳朵之后，发现刚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大了，甚至还有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
　　她僵直了身体，后背一阵热乎。
　　一点点地，她转过头，想去看个究竟。
　　忽然，眼前陷入了一片黑。
　　接着是灼热的温度盖住了她的眼。
　　一个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捂住耳朵。”
　　像是命令式的祈使句一样。
　　她愣了下，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人拉起，盖在耳朵上。
　　“不要听。”
　　她算是懂了。
　　没一会儿，放映厅里来了安保，那后面一对打得火热的情侣被带走。
　　放映厅亮了灯，带头的经理忙着给林芊潼和陈宇淇道歉。
　　陈宇淇的面色很差，经理一直说这个补偿那个补偿，但他都是一副不接受的样子。
　　林芊潼转头看向刚现出一片春色的角落，嘴角渐渐扬起微笑。
　　陈宇淇在把头别过去的时候看见了。
　　经理看和陈宇淇一直说不通，又怕他把这事放到社媒上扩大影响，于是转而和林芊潼说话。
　　“这位小姐，你看能不能我这边再送你们一个情侣饮食套餐外加一个新的电影场次的票，拜托你们不要把今天的事传出去了？”
　　林芊潼尬住：“啊......这......”
　　她斜眼看向陈宇淇：“你要传出去啊？”
　　“看你。”
　　“哈？”
　　林芊潼有些无语，但看到经理极其可怜的打工人眼神，她无奈应了句：“谢谢，那就这样吧。”
　　“太好了，谢谢你，小姐真的是人美心善。你们一起一定能长长久久的。”
　　林芊潼绷不住了，她连忙摆手：“不，那个，我不是......”
　　“嗯，你去拿吧。”
　　“好好好。”经理点头哈腰，笑着走了。
　　“你......在外面这么横的吗？”
　　“我？”陈宇淇指着自己。
　　“是啊，她没做错什么，错的是那两个人，你这又让她赔，又摆这种态度，她不是你的员工啊。”
　　“我们来看电影花了钱。为什么要听那种污秽肮脏的东西？”
　　“可......我们走错场，有我们的责任。”
　　“是他们的问题，发生了五分钟才进来，他们该负全责。”
　　“好好好。”林芊潼举起手：“打住，走吧走吧，看电影去。”
　　她知道陈宇淇在工作上，一些不该让步的地方他不会让步，可是平时为人还是没那么计较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小事上，他会那么咬紧不放，甚至在电影结束后，他还吐槽了一句：“以后不来这家电影院了。”
　　“呃......不必吧，这家在A市已经是很好的了，不需要因为一件这样的小事就......”
　　“我的重点不在于这事多大多小。”
　　车里的温度好像高了，林芊潼觉着身体有些发热，特别是看着陈宇淇的眼睛后，她越发觉得身后冒热气。
　　“如果他们在我一个人出来的时候这样，我不会觉得有多难忍受，但他们居然在我和你......呵......算了。”
　　陈宇淇说道一半，回头发出一声无语的笑。
　　林芊潼听到了自己心脏怦怦而跳的声音，她想去压住自己的心脏，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我......”
　　突然间，陈宇淇转过头。
　　林芊潼睁大了眼。
　　“我其实是因为，这是我和你出来第一次看电影的地方，他们就这么破坏了我们的见面，这让我很生气。”
　　她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呆住了。
　　真诚。
　　这是她在他身上看到的。
　　记忆的阀门打开，她看到了过去的那个他，当初她就是被这样真诚的眼睛吸引的。
　　“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她微微点头：“嗯，懂了，抱歉误解你。”
　　陈宇淇突然冷脸。
　　林芊潼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一团糊糊的东西卡着一样，无法发声。
　　一会儿，对方看着她，声音没有温度道：“歉礼。”
　　“什么？”
　　“你说抱歉，那歉礼呢？”
　　“呃......你要什么？”
　　“给我一个真实的答案，为什么拒绝我？为什么看到我要逃掉？我让你感到丢人吗？”
　　“啊？”
　　“难道不是吗？你躲藏着不敢和我有正常接触，不敢让其他人看到。”
　　“我......”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当然怕了。
　　他是上司，她是下属。
　　她要是上位者，她也可以大胆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她不会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
　　“你是不是有点讨厌我？”
　　她嘴巴微张，尬住。
　　“你......我......怎么敢......”
　　“嗯？”
　　“不是，我是说，我没有理由要讨厌你啊。”
　　“那你就是纯粹不喜欢我？”
　　“呃，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想接受我的追求？”
　　“呃......”
　　陈宇淇顿了下：“我也不是非要你接受，但我想知道你对我什么想法？”
　　林芊潼登时摇头：“你别误会，我对你没什么意见的，就是......就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我？当初你已经拒绝过我，你还说我并不认识你。现在又说喜欢我了？”
　　陈宇淇看着她，头轻轻点了下，声音很平静。
　　他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说话行云流水：“是，当时你确实不认识我，我们只是上学偶尔见过的同学，同样的，我对你也不是很了解，但现在你是我共事的人，我已经对你有了基本的了解。”
　　“就这样？”
　　“嗯，就这样。”
　　“一见钟情？”
　　“嗯。”
　　林芊潼蚌住。
　　一见钟情的男人她不信吗？
　　不对，她矛盾的点不在这。
　　“是我哪里不能符合你的期待吗？”
　　“你有时候挺阴阳怪气的。”
　　“这不是你拒绝的理由。”
　　不是命令式的语气，而是肯定的意思。
　　他极其肯定地给出了下一句话：“你对我是有意思的，不然你不会主动邀请我看电影。”
　　林芊潼无法反驳，她的心在颤抖，手指也在颤抖。
　　“还是说，你只是想和我暧昧？”
　　她僵住了，感觉身体突然冰冷。
　　“不，不是的。”声音打着细细的颤。
　　“是吗？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身体再一次起了热温，属于男性的气息一点点靠近，将她包围。
　　林芊潼的脸逐渐红温。
　　她逼着自己直视对方，眼睛忍不住眨了许多次，大脑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是的，她享受那种被喜欢的感觉。
　　她想要，但却不敢进一步索取。
　　暧昧是她擅长的东西，但她不擅长接下去的内容。
　　就在陈宇淇进一步的试探下，她别过了头，感觉彼此的呼吸都变得重了些。
　　陈宇淇缓缓离开她的时候，她感觉对方的眼睛一直都在盯着自己，就像猎人盯着猎物一般，那瞬间她的脸火热起来。
　　喜欢是件很好的事情，但再进一步，那就是危险的了，她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往下走。
　　或许，眼下自己下意识的这个做法能够让对方退却吧。
　　想到这，她缓缓地，小心地呼出一口气，却在对方开口后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胸口开始燃烧。
　　“你对我有感觉的，我知道。”
　　“是我的节奏太快了，你不能接受？”
　　“我......”气息突然卡住，她有点累了，不太想再找什么借口去推辞了。
　　就这样吧。
　　她手指蜷缩，握成拳，然后深吸一口气看着他：“我有病，其实。”
　　“什么？”
　　这一次，林芊潼终于敢盯着他说完完整的一句话：“我不能答应你，是因为我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