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斯曼冰川消失之前》执笔十二画

11、那一巴掌扇过来，眼都是花的

　　第二天一早，林芊潼在公司门口就听到了人们的闲聊。
　　“听说公司在谈个新合作......”
　　“是吗？那最好不要把交接任务给我。”
　　“干什么？这么嫌弃？多干点活好证明自己的能力啊。”
　　“谁要啊，还不如给钱来的实在。”
　　“那你证明了自己，钱不就跟着来吗？”
　　“不需要。”身着名牌的女生摇了摇头，像是炫耀自己刚烫了的大波浪一样，动作有些猛了点。
　　“知道了，暴发户小姐看不上这笔钱咯。”
　　穿名牌的女生似乎也不介意别人这么说她，她嘴角轻扬：“谁要干谁干，反正我不干，我来这纯属专业对口，外加混社保，没什么想要上进的，现在这样挺好的。”
　　林芊潼倒好水，走出去，在拐角碰到了最初招她的人事Jessica。
　　“Jessica。”她礼貌微笑。
　　“有什么事吗？”Jessica也是一样，回以她社会性的标准微笑。
　　“有件事可以和你谈谈吗？”
　　顿时，Jessica的脸色变了。
　　她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什么人后，又拉着林芊潼进了自己办公的空间。
　　此刻，办公室内财务还没有上班，屋里只有她和Jessica两个人。
　　Jessica把门关上后，问：“最近和同事相处有什么问题吗？”
　　“嗯？”林芊潼被问得一愣一愣的。
　　“有什么问题可以说出来，你不说出来我不知道，没法很好地帮助你，事情不应该靠辞职一事来解决。”
　　林芊潼发懵地看着她。
　　Jessica艰难地挤出笑容，尴尬地拖长了声音：“你懂我的意思吧？”
　　“辞职？”
　　Jessica抬头望着天花板，几秒后重新和林芊潼对视上。
　　“你也别和我藏了，陈总都告诉我了，你和同事不是很合得来，还有辞职的念头。”
　　“陈总？”林芊潼的表情逐渐疑惑起来。
　　虽然在外面她也听别人叫他陈总，但年纪轻轻就真的成了“总”了吗？
　　对此，她感到疑惑。
　　“对啊，就是一直在带你的人。”
　　突然间，Jessica拉住她的手：“芊潼，你的命真的很好，你知道你这个年纪能够直接和能力这么强的人学习，是多么不可得的机会吗？”
　　林芊潼有点嫌弃地撇撇嘴。
　　要论年纪，她甚至都比陈宇淇大一个月。
　　“咱们年轻人就是心气高，这我也理解，我看过的人也不少，可是芊潼啊，我最初招你就是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施展拳脚的一方天地，相信我，这里真的是很能锻炼人的地方。”
　　“哪里？”
　　“什么？”
　　林芊潼笑笑：“什么地方可以锻炼人？”
　　“有很多啊，比如说......比如说......公司最近谈的新合作，对方是主动找上我们的中型公司，这说明我们公司的实力不断被社会认可。你要知道在2020年之后，拥有这样的机会是很不容易的啊，很多公司都是在走下坡路，而我们在这样的环境下不仅挺下来了，而且还在不断地发展。”
　　“那公司的新合作，可以直接给我锻炼的机会吗？”
　　Jessica脸上略微有点讨好的笑容消失，她有点迟疑道：“你想要参与这个项目？”
　　“是。”
　　“可是现在这个项目只要一个人负责哦，公司目前的确有在考虑给谁尝试，但我要告诉你一个人主动去承担这个项目很不容易，特别是对一个新人来说，你要耗费的能量是很多的。”
　　“我知道，但我觉得我可以。”
　　“这样......”Jessica看了林芊潼几秒，然后慢慢点头：“我试试去说说看吧。”
　　“行。”
　　林芊潼猜测Jessica应该就是要找陈宇淇对接，无论那个人同不同意，她至少就是要把态度给他摆明了，她才不是遇事退缩的人。
　　要是有机会也不逼近她的死亡界限，那她是会努力的。
　　她才不是随便就说放弃的人！
　　“那我先出去了。”
　　Jessica在林芊潼离开前盯着她看了几秒，嘴巴微微张开：“我会努力给你争取好机会，那个辞职的事，咱就别想了，先好好在这里沉淀，好吗？”
　　倒也是奇怪，居然能有人事挽留的时候。
　　林芊潼露出了笑容，这一次她脸上的笑容不再是程序性设置一样的标准化笑容，那笑里面多少带了点真诚的感激。
　　她走出去，正低头想着“沉淀”二字，拐角就踩到了一个人的鞋子。
　　这锃亮的黑色皮鞋，她认得。
　　重逢后第一次见，她就注意到了，和大学时穿着的白色球鞋不同了，色泽和颜色的选择都代表了一个人的变化。
　　她慢慢抬起头，看到他呈现在自己面前看起来有些戏谑感的微笑。
　　“一个人，你能吗？”
　　林芊潼的瞳孔放大后骤然缩起。
　　“我为什么不能？”她的肩膀颤抖了，且自行控制了下，发现根本没法压抑这突如其来的颤抖，手臂好像连着某条控制的神经，她的手臂，手指，指尖，都无法控制地抖动了下。
　　不想让对方看见，她背着手，倔强地看着他。
　　“先去做这件事，这个之后再说。”
　　她微低头，轻轻翻了个白眼，然后再一点点回到和他眼神对上的距离。
　　“嗯，你说。”
　　“去把我们之前和那个车企的合同拿回来。”
　　“拿回来？”
　　“嗯，之前留在那边给他们盖章了，王经理说今天盖好了。”
　　她看着外边火辣辣的太阳，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想到Jessica说的沉淀二字，她忍了。
　　走到地铁口，她发现惨的是这个地铁站半个小时刚封了。
　　附近又没有其他的地铁站可以快速到达那个车企。
　　想到下午还要回来做表，她无奈叹了口气，转而查起附近的公交。
　　12路公交，是一辆很穷的公交。
　　林芊潼上车后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查起了这路公交。
　　那么多公交路线，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选择了这室内唯一一路还没有安装空调的公交。
　　车内的味道，酸酸的，一下子就让她想起了好多年前还在读书的自己。
　　自从结束高中的寄宿生活，她就暗暗告诉自己尽可能不要坐公交了，也因为这个想法，她后来坐公交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记得上一次坐公交还是在大学的时候，等到进入工作，她一般的选择都是地铁、小电驴或者自己脚上的11路。
　　不过好在，现在没有乌泱泱的一群学生，也不会再有社会男性敢再轻易欺负她这样的社会青年。
　　她握着车上的杆子，一路遥想着过去，终于熬到了要抵达的目的地。
　　踏入那家公司门起，她刚被回忆带着沉下去的心境逐渐消失，一种需要警惕的心情立刻让她进入了战斗状态。
　　“你好，请问你找谁？”
　　“你好，我是优路科技有限公司的人，过来拿合同，之前和你们王经理报备过了。”
　　前台的两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又非常默契地转向林芊潼：“他现在不在。”
　　林芊潼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然后抬头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或者，可以直接把合同给我吗？如果他不方便的话，我拿完合同就走。”
　　“这......”
　　其中一个人面露难色。
　　另一个则在打探林芊潼的神情。
　　“是怎么了吗？”
　　“她不是。”另一个打量的人突然摇头，转向那个面露难色的同事，道：“她不是。”
　　“我是优路科技有限公司的。”林芊潼伸手往自己的挎包抹工牌，结果摸了个空。
　　她乍一想，想到自己离开前没有把工牌塞到包里。
　　“有又资料可以证明。”
　　说着，她就要打开文档，紧接着她就听到那个刚刚打量的人对她道：“你跟我来。”
　　那人带她走到一个看起来有些废弃了的办公室前，敲了门。
　　见没人应，她轻开门：“王经......”
　　“我不是说了吗？谁也不见。”
　　里面的声音暴躁生硬，林芊潼听出来了，这就是那天质疑她的那个人。
　　引她过去的人声音突然小了许多：“王经理，是优路科技公司的人，说是来拿合同的。”
　　里头的人示意她让开，把门打开一点。
　　隔着门缝，他看到了那位有点冒失的小姐。
　　林芊潼站在原地，没有拿定主意要怎么做。
　　“站着干什么？过来。”
　　引她来的人立刻就走了，可林芊潼还没动。
　　她疑惑看向他：“您合同在这吗？”
　　“在公司。”
　　迟疑了下，林芊潼疑惑道：“公司？”
　　她总觉得这话里有些古怪。
　　“您意思是不在这办公室？那您带我去拿吧？或者您可以让其他人拿给我？”
　　“你来。”
　　突然间，王经理箭步走过来。
　　林芊潼下意识往后退，但没有赢过对方的速度。
　　她的手被对方钳住。
　　顿时，一阵电流穿过她的身体一般，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你放开......”
　　她的嘴巴被他捂住。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砸了个窟窿，头顶犹如晴天霹雳，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对方在放开自己后，问她能否帮自己一个忙。
　　她扭头，眉头皱得死紧：“帮忙？”
　　“对，哎......你也看到了，这不是个正常的办公室，我......哎......”他挠了挠自己的额头，没一会儿，他脸上被自己挠过的地方就显出了红印子。
　　“我家有个疯女人，硬说我有外遇，还说今天要找上门来，我是担心她来公司搞破坏才躲着。”
　　“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谈好？非得闹上门？”
　　林芊潼怀疑地看向他，脚步稍稍往后退。
　　“要是这么好说就好了，女人都是没法用理性来解释的，都是非常感性的，没有大脑的......”
　　看到林芊潼骤变的眼神，王经理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呸了一句，说自己嘴瓢了。
　　他嘴瓢没瓢，她不知道，可她从他的话里话外都听出来了，他是想自己以第三方的身份去劝他夫人消停些。
　　“你就去说说，说你们公司需要拿到合同，今天这里很忙，要是出这个事，你们就没法拿到合同了。”
　　“你夫人这么好说话？”
　　“也不是，但......她有时候对别人还是挺顾忌的，你就和她说，有什么可以今天回去再好好谈谈。”
　　走出去没几步，林芊潼还在琢磨刚王经理和她说的话，没想到几步之后，正面就和传说中的夫人碰上了。
　　对方眉眼弯弯，看起来也算是个很端庄大方的美人了。
　　“就是你吗？”
　　“嗯？”
　　啪的一声。
　　林芊潼被扇傻了。
　　她捂着一边的脸，抬起头来，就看到王经理走出来，然后快步上去扶住自己的夫人。
　　那女人白了他一眼：“那个贱货就是她？”
　　“我不是......”
　　啪。
　　对方看起来身体素质也没有那么厉害，但可能一巴掌打过来正中她的要害，林芊潼感觉到自己鼻孔里有什么涌出来，而面前很快变成了雪花状的模样，令她怎样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