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证》凌渊渡海

6、港区

　　凌晨的港区，雾气带着海水的腥味裹住集装箱堆场，远处起重机的吊臂在白雾里像静止的指针。A组的车停在北三门外侧，发动机熄火，电子钟同步到港务大钟的信号，秒针精准跳动。
　　“05:14:50。”陈越低声提醒。
　　B组在港务安监室，四块大屏同时切分码头、闸口、堆场和装卸区的画面，港区的监控信号比城内清晰，码头水迹和防护栏的漆色都能分辨。
　　05:15:04，2号码头的作业区，一辆红色港区集卡缓缓靠到货架侧，司机下车，没有操作吊臂，而是从车尾拽出一段喷成港区安全蓝的短节骨架，随手抛进废旧集装箱。喷漆未干透，光泽下的一个剥落点露出细细的刻痕。
　　“锁画面。”乔启明盯住那一帧。
　　几乎同时，网安小组的信号分析回报，IMSI“三点共现”名单中的一个号码在05:14:58接入港区2号码头的基站，停留不到四十秒即离线，登记身份是港区临时工，姓姚，名字与二十年前“环南桥失踪案”里的一名货运司机完全相同。
　　乔启明没下达抓捕指令，只道：“短节编号A-35，保持原位，物证组到场后再取，封集装箱口。”
　　物证组抵达，将短节抬到便携检台，刮刀划开剥落的喷漆层，下面的金属面浮出一条直线折成直角的刻痕——简化的“马”形折线，与A-16、A-24、A-28、A-30一致。
　　“刻痕在接口边，两厘米不到。”陈越说。
　　“照向量，存数据库。”乔启明吩咐。
　　B组回放监控：05:12，集卡从南二门进港，刷卡记录车辆类型为内部作业车，车架号一栏为空；05:17，卸短节后驶向东四库区，被堆场的集装箱挡住去向。
　　A组在北三门外发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距门口三百米的盲区内，副驾驶在05:15时探头望了一眼港务大钟，又缩回去。车辆登记在一家承包港区搬运业务的小公司名下，这家公司也是港区集卡外包单位之一。
　　“黑车轨迹？”乔启明问。
　　“04:50出现在南环路，05:00沿江大道调头，05:10停到现在。”陈越答，“踩的都是‘00’或‘30’，这次是‘15’。”
　　乔启明在本子上添了三组数字：00 / 15 / 30。节拍在变，但规律还在。
　　港务安检带来姚的工牌照片：四十出头，眉骨突，嘴角有旧伤疤；今晨05:00刷卡入2号码头，05:16离开，05:18在东四库区外被摄像头拍到，与那辆红色集卡同时出现。
　　“先不碰他。”乔启明合上照片夹，“看他在三十的时候干什么。”
　　如果是周建国，可能会马上将“港区临时工与旧案同名”这条信息暗中传进港区内部，逼目标人物主动出错。但乔启明不会，他要在节拍的框架里看清所有棋子的位置，然后一网打尽。
　　05:25，黑色轿车启动，向港区南门驶去；同时，IMSI名单中另一号码在南门短时上线。港务监控捕捉到副驾驶再一次探出头，这次看的是港区南门的电子钟。乔启明低声道：“下一拍在南门，十五分只是变奏，三十才是重音。”港区的潮水拍在堤岸上，像是为这一节拍做的预备音，节奏已经偏离了最初的整点与三十，但旋律依然熟悉——这是对方刻意的变奏，如果他算得没错，下一声重音，已在不远处的港口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