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证》凌渊渡海

7、南门的三十

　　南门外的空气带着潮湿的铁腥味，晨雾正被日出的光线割成一条条隐约的亮带。乔启明站在港务安监室的临时指挥台前，眼睛没有离开电子钟——05:29:40。
　　“A组，确认南门外道路畅通。”他压低声音。
　　“畅通，没可疑车辆停留。”陈越在耳机里应答，语气很短促，像怕打乱节拍。
　　05:29:58，港区南门的抬杆灯亮起，白色光圈在雾中一闪。一辆冷链货车缓缓驶到闸口，车头和尾箱全封闭，外观是最普通的白色。司机递卡，刷卡记录显示车辆类型为“外部冷链临时通行”，车架号所属公司——正是那家早已注销的货运公司，也是影子车的标签登记主体。
　　05:30:11，冷链车没有进入港区，而是在道口斜对面的绿化带前轻踩刹车，副驾驶下车，手里提着一个老旧的铁皮工具箱，走到港务围栏的阴影下，弯腰放下，再快步回到车上。车在电子钟的秒针指到30:30时，稳稳驶离。
　　“锁画面。”乔启明的语气依旧平静。
　　B组两名物证员快步到达放置点，工具箱没有上锁，盖子用一条油渍斑斑的布条松松系着。戴上手套解开，里面第一层是几块普通的拆卸工具和一卷胶带；掀开第二层，一个用防震泡棉包着的物件露了出来——骨架连接件，切口平整，内壁有着极细的直角折线刻痕，方向与A-35一致。
　　“编号A-36。”陈越低声汇报，“刻痕一致，方向相同。”
　　泡棉下还压着一部旧款翻盖手机，电池已被半抽出。乔启明示意原位拍照，取下电池，封存机体与卡槽内的SIM卡。机器虽然老旧，但按键缝隙没有积灰，显然近期有人用过。
　　“回去用取证设备导通讯。”乔启明吩咐。
　　工具箱底部，还有一张被折成四份的港口区域地图，纸质已经有些潮软。地图上用红笔圈出数个港区与城内的路口，旁边标着时间：3:30 / 4:00 / 4:30 / 5:00 / 5:30，还有几个未来的时间空格，只画了圆圈未填数值。
　　吴岚低声：“这是他的节拍表。”
　　“也是我们下一步的预告。”乔启明把地图用透明封袋封好，“这件东西，谁拿过、谁画过，回去全查。”
　　A组的目光追着那辆冷链车，直至它并入沿江大道的车流。陈越汇报：“冷链车速度恒定，正向西去往城外的冷库。”
　　“暂不跟。”乔启明盯着电子钟，“我们要的是节拍链上的所有节点，不是单一车辆。”
　　网安小组把旧款手机的SIM卡号码跑了一遍，短时间内命中一个名为“棋手”的联系人，近三次通话时间分别为3:30 / 4:30 / 5:30。这个模式，让指挥台里的所有人心底一紧。
　　如果是周建国，他可能会故意让这部手机落入警方手中，在里面植入足以误导调查的“节拍支线”，把警方引到无关节点消耗力量。但乔启明没有急于动这条线，他要先把“棋手”的号码，与IMSI三点共现的名单交叉比对，确认是节拍内的真实角色。
　　他翻到笔记的新一页，把“棋手”写在中间，左右连出三条线：A-36骨架件、旧款手机、港区地图。三条线的尽头，全都落在整点+30上。
　　“05:33。”陈越看了一眼表，“冷链车已出港区5公里，向西。”
　　乔启明抬起头，眼神像穿过雾去看另一端的棋盘。他知道，这一局里，对手已经开始在节拍上做变奏——十五分、三十分、甚至可能还有更细的切分。但旋律的核心没有变。
　　“把地图上的未来节点全排一遍，按港区—城区—郊区的路线模拟。”他吩咐，“我们在下一处填数的地方等他。”
　　南门外的海风带着咸湿气息，从港口敲过堤坝，像是在为这套节拍加一声低音。乔启明在本子上画了一个新的倒三角，尖端对准地图上未填的第一个空格——如果对方还在演奏，那一格，就是下一声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