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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平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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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号台球俱乐部内,光线昏沉,只有绿色绒布台面被顶灯照得一片亮白。
言乐正拿着一根厚重的枫木球杆,微微俯身,专注地瞄准着台面上最后一颗黑色8球。
顾诩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
言乐俯身的姿势拉出一道从肩到腰再到臀的流畅曲线,像一张绷紧的弓。肩胛骨在薄薄的的衣料下微微凸起,脊背绷出利落的线条,一路收束到劲瘦的腰,再往下,是被深色长裤裹住的、饱满而微翘的弧度。
言乐的注意力全然在那颗黑球上,没注意自己的后颈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露出来,抑制贴边缘微微翘起,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信息素,像是葡萄酒的味道,很淡,却像细针般轻轻扎进顾诩的感官,令人沉醉。
Alpha忍不住眯了眯眼,用舌尖顶了顶自己的犬齿。
这可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诱人多了。
“嗒”,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桌球入袋,言乐直起了身,握着球杆看向顾诩。
看过去的一瞬,言乐才发觉对方的视线过于灼热,几乎要在他的身上烧出个洞来,周围弥漫着Alpha强势的信息素,激得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而后带着些防备地看着对方。
顾诩这才敛了敛自己刚刚不受控制溢出的信息素,脸上重新带上笑容,真诚夸赞道:“你的球技真厉害!让我甘拜下风,再来一局吗?”
“不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得回家。”言乐说着转身走向出口。
“我送你。”顾诩立马拿起自己放在沙发椅上的外套跟在对方身后。
“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言乐边下楼梯边回答。
“那好吧,那你明天还会来吗?我们再来一局?”顾诩问。
“不来了。明天有事。”
“那你明天要去哪?”顾诩追问道。
两人下了楼梯从出口出去,外面霓虹灯闪烁,嘈杂的人声和车声扑面而来,盖住了顾诩刚刚说的话。
言乐没听清,侧耳问了一遍:“什么?”
“我说,你明天要去哪?”顾诩放大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言乐停在出口,回答道:“这是我的私事。”
“好吧,那——可以加个VX了吗?”顾诩掏出了手机。
“为什么?”言乐看着对方。
“?”顾诩眼神疑惑地看着言乐,“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想加我VX?你喜欢我?”言乐直视着顾诩的眼睛。
他跟顾诩见面不过才三次,可对方却每次都对他殷勤得过分,他自认自己身上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别人的地方,可刚刚在台球俱乐部里面,对方看他的眼神,实在让他不得不多想。
他自从跟前任分手以后没有再跟谁开始过新的恋情,他并非是执着于过去,只是过去他对那段恋情投诸了太多,报以太多期待,以至于在得知自己喜欢的人是个三心二意的人时他感到无法接受,那段时间他失魂落魄,并对感情这事都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他从小父母不和,在他的童年记忆里,对于父母的印象就是不停的指责和谩骂,以及各种激烈的争吵伴随着玻璃瓶摔碎的声音,这种声音在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却戛然而止。
他的父母在一场意外车祸中,去世了。随后,他被陆阿姨接回家抚养,刚开始他是很不习惯甚至害怕的,他还没来得及从双亲都离世的状态中反应过来,马上又要融入另一个家庭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陆阿姨跟易叔叔他们都对他很好,就连易荀那个家伙也是,他记得他刚刚住进易宅的第一天,易荀就睁着个大眼睛好奇的瞅着他,然后奶声奶气的问他:“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呀!你要吃糖吗?我这儿有很多哦!”
他说不清那时的自己是什么感觉,即使年龄很小也能感受到别人对他毫无保留的善意和喜欢,这么多年,他都过得很好,他身边有家人,朋友,他已经很知足了。
童年时看到了父母的爱情是如何不堪易碎,后来自己又遇人不淑,他想,或许爱情这东西他确实是碰不得。
言乐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的Alpha,脑子里想到了许多。但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他不想跟谁谈恋爱,或许是过去那人给他留下的前科让他想法有些极端,可他确实是受不了感情中的背叛和欺骗。与其这样,不如就不开始,这样大家都相安无事。
顾诩被对方这话弄得微微仓促起来,心跳慌乱了节奏,他深吸一口气,随后镇定下来,开口回答:“是,我是喜欢你,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我对你既不感兴趣,也不想关心,我们各自安好。”言乐说。
顾诩刚刚还沸腾的血液这会儿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般冷却下来,他急忙问道:“为什么?哪怕是跟我试试都不行?”
“不行。”言乐斩钉截铁地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回去了,拜拜。”
“那你对什么样的人感兴趣?”顾诩在身后追问道。
“我对什么样的都不感兴趣。”言乐摆了摆手回答。
一波比一波嘈杂的人声从远处传来,隔绝开了两人,顾诩没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他第一次追一个人追得如此挫败,向来都是别人倒贴他的份。
“啊啊啊!”
一声声尖叫吸引了顾诩注意力,顾诩抬眼看去,不远处有一对小情侣互相表白,围观群众都很激动,看两人抱一起了,还喊着“亲一个”,场面热烈欢畅。
亲什么?!他都没得手呢?
顾诩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然后迈大步去找自己的车。
*
言乐回到家,发现易荀房间的灯还亮着,他走到门前,准备敲门看看对方在干什么,没想到门自己开了,屋内萦绕着淡淡的玫瑰花香,这是易荀的信息素。
Omega跟Alpha在自己的私人领地都会有自己的信息素,这是一种习惯和有安全感的表现。
“乐乐,你回来了?”易荀蔫哒哒地说。
“干嘛了这是?怎么有气无力的,身体被掏空了?”言乐伸手拨了拨易荀软趴着的头发。
“唉,我好像闯祸了,”易荀把言乐一把揪进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开始说起刚刚跟段贺的事。
“什么?!你强吻了人家?”言乐没忍住震惊,“之前追得不是挺温和的吗?怎么突然开始强吻了?开始走什么霸总路线了?”
“我那是情不自禁!”易荀辩解,“当时我其实是拉住他来着,结果嘴没忍住先凑了上去——”
“……”言乐静默一瞬,“好样的啊,都会给自己谋福利了。”
“……他说他以后都不想见到我了……”易荀想起段贺临走时说的话,心里一阵难过和忐忑。
“那你会乖乖听话吗?”言乐反问,“估计没一天就又凑上去了。”
“我这几天还是消停点吧,不能让他更讨厌我了。”易荀说。
言乐不置可否。
接下来这几天易荀都在忙着自己的事,还真没去律所堵段贺,律所一时间都清静了不少,只有键盘敲击声、打印机吞吐纸张和偶尔的低低的交谈声,仿佛恢复了它本该有的专业和秩序。
只是时不时地,易荀易荀那种无孔不入的存在感会以一种甜腻的方式再度浮现。
下午三点左右,外卖小哥的身影总会准时出现在玻璃门外,手里提着奶茶或精致甜点,指名送给段贺律师。
第一次,前台助理小心翼翼地将那杯挂着水珠、插着爱心形状纸片的奶茶送到段贺办公室,他只是抬了抬眼,声音没什么起伏:“扔了。”
第二次,是一盒抹茶千层蛋糕,助理没敢再送进去,悄悄跟大家分了,毕竟易荀之前送东西过来的时候说过,他送的东西不能浪费了,大家可以分着吃。
段贺没接受过易荀送的东西,所以那些东西基本上都进了大家的胃里。
第三次,又是同样的时间,外卖小哥送来了雪媚娘,各种口味的都有:芒果,草莓,紫薯芋泥,抹茶红豆等,这些都被大家欢呼着分食。
段贺隔着办公室的玻璃墙,看到外面工位上的年轻律师和助理们分享着那些东西,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短暂放松的愉悦表情。
他自顾自地沉默着。
他不能要求别人跟他一样,对易荀的一切都拒之千里,那些甜食带来的微小快乐是真实的,与是谁付的钱无关。
他只是在那份外卖被悄悄分享时,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回案卷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里,仿佛周遭那一点因易荀而起的细微涟漪都与他毫无关系。
然而,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打破。
夜深人静,或是查阅资料的间隙,那天晚上突如其来的、短暂却异常清晰的温热触感,总会毫无预兆地窜入脑海,像一片轻柔的羽毛,偏偏带着灼人的温度,擦过皮肤,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
他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开春了,对一个吻惦念起来。他刻意不去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所有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