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南夕竹

6、拒绝

　　“怎么了，这么闷闷不乐的？”言乐打完游戏抽空看了一眼在沙发上闭眼的易荀。

　　“没，就是暂时有点难过。”易荀开口。

　　“哟，不会是被拒绝了吧？”言乐看对方这反应，说道，“人家这大冰块可不好啃，之前都跟你说过了，你非要去。”

　　“可是我喜欢他啊，虽然说他有拒绝的权利，但是当我亲手做的东西真的被退回来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很难过，不过，这总比扔了强吧，起码没有浪费。”易荀声音低低的，明显兴致不如之前。

　　“谁让你非要喜欢他，这都是你该受的。”言乐说。

　　“那你之前呢？之前那个怎么算？”易荀抬起头。

　　“之前那算我眼瞎，识人不清。”言乐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连忙挥手，“别再跟我提他。”

　　“好吧，那人确实不怎么样，段大律师跟他可不一样，虽然他这么冷酷无情地拒绝我，但不是也证明了他对待感情比较认真吗，我是不会放弃的。”易荀说。

　　“唉，”言乐摇了摇头，“随你。”

　　陷入爱河的人都很难拔出来，他当初不也是这样吗，可惜遇人不淑，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跟谁开始新一段的恋情了。

　　易荀自己在那独自伤心了一会儿，开始拿起画板画画。

　　画展的事情筹备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一些事都交给了秦皓，这两天可以稍微缓一缓，没有之前那么忙碌了。

　　提起画笔，他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段贺的样子，便由着自己在纸上落下关于他的一笔一划。

　　他很用心地画着，以至于言乐出门他都没发现。

　　不知不觉，天空暗沉下来。

　　易荀画完最后一笔，才抬起头动了动自己的脖子，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画作，想着等会儿他就把这幅画送给对方。

　　虽说早上刚被拒绝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跟对方分享。

　　易荀从兜里掏出手机，发现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于是重新换了套衣服，驱车前往段贺所住的地方，他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对方，但他现在就是想去找他。

　　*

　　段贺刚结束一场连轴转的会议，手机就像掐准了时机似的震动起来，他瞥了一眼，上面显示“段览”，他的Alpha父亲。

　　段贺拿着手机走出会议室，来到茶水间，这儿没有人，他按下接听，将手机放至耳边，却没有开口。

　　对面静了一瞬，也直接开口，连寒暄都省去。

　　“听说最近有个Omega正在热烈的追求你？还是易家的那个孩子？”

　　听到这话，段贺不作回答，直接问道：“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段览的声音又从听筒传来，仿佛段贺问了一个不可理喻的的问题，“这多好的一个机会！易家是什么门第？那孩子我打听过，信息素等级、样貌、学识，哪一个不是顶尖的？这么多年从没见你带过一个omega回家，作为父亲，难免也会有些着急，再说，你现在这个年纪也是时候该找一个稳定下来了。”

　　段贺听了这些话，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冷笑：“我不想耽误别人，还有，我跟他合不合适，我自己判断，而且我也已经明确拒绝过他了。”

　　他稍作停顿，又继续说道：“您所希望看到的那个结局，不可能实现，您也不必费心。”

　　听筒里的呼吸声陡然重了些，段览的声音沉下去，试图染上一点苦口婆心的意味，却又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强硬：“小贺，这么多年你一直跟我怄气，你就不能向前看？你的父亲要是在的话，他也绝对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你不配提他，”段贺猛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气又冷又厉，“我的感情，我的私事，我的任何事情，都与你无关，我不喜欢也不会让别人来干涉。”

　　“……”

　　段贺话音落下，没再等对方说出什么便挂断了电话，世界又重新恢复了清静。

　　这么多年他跟他的Alpha父亲的关系一直这样，从他的Omega父亲去世后，两人的关系甚至可以到冰冻的地步。

　　段贺靠在墙上站了会儿，才重新踏步回自己办公室，把最后一点工作做完，他才下班回家。

　　夜色已经很深了，段贺驱车到家的时候已经11点多。

　　他从停车场走向自己家的公寓门，发现在他家的门前站着一个人，对方穿着黑色上衣跟黑色工装裤，背靠着身后树干，身形修长单薄，整个人被夜色包裹，他微微低着头，面容模糊不清。

　　段贺在原地看了几眼，便移开目光，径直朝自己家门口走去。

　　易荀听到响动，侧头转过来，看到了段贺，漆黑的眼眸立马亮起来。

　　“嗨，段律师，你回来了！”易荀站直了身子，挥手朝对方打招呼，声音带着点被夜色染过的低沉。

　　段贺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对方：“你来这儿干什么？”

　　“当然是等你啊！”易荀往前走了两步，试图离他更近一点，“我今天画了一幅关于你的画，所以想来送给你。”

　　两人的距离近了些，段贺才发现他的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包装袋。

　　易荀直接走到他面前，把包装袋往他跟前一递，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我不收陌生人的礼物。”段贺说，没去接他递过来的东西。

　　“可我们已经认识了，就不算陌生人了不是吗？”易荀还是抬着手。

　　段贺看着易荀举着的手，目光又移到对方脸上，那张脸白皙精致，眼睛里仿佛盛着光，即使在黑夜里都显得明亮，他用那种热烈、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让段贺几乎有些不忍心拒绝。

　　“可我们并不熟，之前你送的那些东西我也明确表示过拒绝不是吗？”段贺面无表情地说，声音中没有一丝情绪，“而且，易公子，你现在的这些行为对于我来说就像骚扰，已经影响到我的生活了。”

　　“是、是嘛？”易荀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尴尬起来，“难道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也不行吗？”

　　“我没说不行，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这么对我，我没想过跟谁在一起，你在我身上耗费心神，简直就是浪费时间，你倒不如找一个跟自己兴味相投的人，还能彼此珍惜。”

　　“你这是在劝我不要喜欢你吗？”易荀看着段贺的眼睛，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执着和坚定，“可我就是喜欢你，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如此直白又热情的告白本该令人感到害羞和惊喜，可段贺却对此充耳不闻，甚至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语产生一丝情绪上的波动，他见过太多人热烈的告白，可最后的结局往往是两人不欢而散，开始时如同童话故事般美好存粹，最后却面目全非。

　　他想起之前易荀总是送东西来律所，把律所上下的人哄得心花怒放，而他是那个恶人，不仅不接受，还糟蹋别人的心意。

　　他律所里有几个Alpha对易荀很有好感，多次试探接近，却无功而返。

　　有人说他不识好歹，有这么一个各方面都上乘的Omega追求自己，自己却无动于衷，他们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那方面出现了问题，所以他是个性冷淡这个话题像是被证实一般，得到多数人肯定……

　　这些事情他不关心也不在乎，若不是身边有个顾诩这样爱八卦还爱念叨的Alpha，他恐怕也是不会知道的。

　　段贺重新审视着易荀，思绪渐渐被拉了回来。

　　对方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皮肤如初雪般白皙细腻，又带着暖玉般的温润光泽，仿佛轻轻一掐就能留下痕迹。而那两排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此刻带着些倔强地盯着他，直白热烈到快溢出爱意的眼睛就这么落在他的身上。

　　段贺的心不禁颤了一下，他第一次从一个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感情。

　　易荀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儿，眼神无声控诉着，为什么自己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而眼前的人却连个回应也没有，甚至还想回避。

　　好一会儿后，段贺才开了口：“抱歉，我对你并没有任何感情。”

　　说完，段贺也不管对方何种反应，转身往公寓门走去。却不想一双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牢牢钳制着。

　　段贺不明所以地回看过去，下一秒便觉得一阵玫瑰花香袭来，紧接着感觉到脸上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对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一触即离。

　　段贺带着些不可置信的眼神回望过去，脸上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的余温。

　　只见易荀正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嘴唇轻轻抿着，耳边跟脖子都染上一层薄红，手上还用力抓着包装袋的带子。

　　“……你——”段贺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干瞪着对方。

　　“抱歉，我刚刚没控制住——”易荀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脸上也漫上薄红，整个人小心翼翼地瞧着段贺。

　　“你这算骚扰了吧？”段贺忍不住说，语气很明显沉了下去，“从今以后别再来我跟前晃悠了，我也不想看到你。”

　　“对不起，刚刚只是……”易荀看对方这么生气，忍不住也着急起来，“对不起、我、我该、我我我不该这样的，我确实太唐突了——”

　　“行了，今天到此为止，以后也別见面了。”说完，段贺毫不留情转身进门，速度比刚刚转身还快，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又被扯过来强吻一遍。

　　易荀站在原地懵懵地看着对方的背影，直到门“砰”一声关上，他才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最后失魂落魄地提着那副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