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光》豌杂面

2、第 2 章

　　港区的街区不大，沿着港口延伸的老街只剩几家铺子还在开着。
　　沈瑛序绕过拐角，看到街尾那家旧书店的灯还亮着——玻璃窗内是昏黄的光，像一层旧相纸的底色。

　　门上的铜铃很旧，推门时发出一声不太清脆的响。空气里混着旧纸张的味道和一点潮气，她吸了一口，感觉像走进了另一个节奏。

　　书店不大，长柜和窄过道让空间显得更紧。墙上装了几盏射灯，打在书脊上，灰尘在光里慢慢漂。
　　她来是找一本早年的诗集，《南岸记》，出版社早停印，市面上只有零星存货。

　　走到文学区，她扫了一眼最上层——那本书不在原本的位置。她正皱眉，准备去问柜台，侧过身时，视线正好撞上那本书的封面。

　　书已经被人拿在手里。

　　她抬眼，看见那个人——针织帽，深色外套，背很直，但肩膀微松着。正低头翻页，指尖压住书脊，动作缓慢。

　　她没立刻开口，只在窄过道里停了一下，等他注意到。

　　他抬起眼，先愣了半秒，像是在辨认她是不是上次在天桥见过的人，随即收回那点确认似的神情，轻轻抬了下手里的书，“你也找这个？”

　　“嗯。”她点头。

　　“这本好像只有这一册。”他说完，看了看书，又看了看她，“你要先看吗？”
　　他递过来的时候，手指按在书角，像怕翻页滑落，把页码轻轻合拢。这个细节让递书的动作有点慢，却不显得做作。

　　她接过书，翻了几页，“这个版本挺旧。”

　　“是。”他微微抬下巴，“封面纸都起毛了。”
　　说着，他伸手在书封边缘轻轻摩了一下，然后收回手，好像只是确认触感。

　　过道有点窄，她往旁边挪半步，他才走过去，在书架的另一侧低头找别的书。指尖翻过书脊时，有一声轻轻的“噗”响，是纸张老化后的松动声。

　　她在那本诗集的扉页看到用钢笔写的赠言：
　　“送给小苑，记得回信。”
　　落款没有年份。

　　“你常来这里？”她随口问。
　　“偶尔。”他的声音隔着书架传过来，带点被木板反弹的闷。
　　“今天是路过。”又补了一句，像怕让她误会是固定习惯。

　　她翻完最后一页，把书抱在怀里走向柜台。结账时，他站在她身后，手里是一本精装的海事地图集。
　　收银员说：“这书封面有裂口，便宜你点？”
　　他点头，“没关系。”

　　她走出书店时，他跟在半步后。街上风凉，灯泡被风晃得轻轻摇。
　　“你是做翻译的？”他突然问。
　　她偏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你刚刚翻书时，嘴唇动了一下。”
　　像是在复述，又像是调侃，他的眼神很淡，却藏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没接话，把书往袋子里收好。
　　他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小的便签纸，用钢笔写了什么。写完，他折好递过来，“出版社信息，我刚查的，你以后找别的书用得上。”

　　她接过纸，“谢谢。”
　　“不客气。”他说完，把手插回口袋，视线投向街角的港口方向，“那边风大，你走这边回去吧。”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一条绕港区的小巷，路灯比主街密。
　　“好。”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反方向走。风从他外套下摆掠过去，带起一角便签纸的影子，从口袋边缘露出来——颜色旧得发黄。

　　沈瑛序收紧了袋子，往小巷走去。
　　身后书店的灯灭了，铜铃的声音在风里飘得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