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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窒息的心跳 审讯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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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明晃晃的白灯闪得人不舒服,屡屡夏风还是吹进了上官茗的耳侧,平复了她复杂紧张的心情。她决定先与田心怡确认细节,确认当时情景。
她刚在审讯室的门口拿起笔录本和绿套钢笔,就看到蔺瑾嗣走了过来。
“我和你一起听。”蔺瑾嗣语气平淡,但给人一种安全感,“看看我旗下新人侦探的审讯风格。”
上官茗莫名有些羞恼,故意压低声音:“蔺所,您这是不放心我?还旁听……不去观察室陪孟姐,不怕她吃醋?”
蔺瑾嗣闻言,下意识地朝观察室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恢复镇定,轻咳一声:“胡闹。小汐是专业人士,公私分明。”
但他微微泛红的耳根还是出卖了他一瞬间的紧张。
然而,观察室里的孟汐通过蔺瑾嗣的麦克风听到了这段对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脸上却带着笑意,丝毫没放在心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询问室,便看见田心怡正等得有些无聊,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着节奏。她是个年轻靓丽的女大学生,即使在略显压抑的警局询问室里,也穿着时尚的露脐短T恤和破洞牛仔裤,活力四射,个性十足。
“田小姐,不好意思久等了,我们想确认几个细节。”上官茗在她对面坐下,语气温和。
“没事没事,配合警方工作嘛!”田心怡摆摆手,显得很开朗。
“你下午提到,昨日看到艾希娜女士时,她急匆匆地跑走了?”
“对……晚上六点。”田心怡回忆道。
“那她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她……拎着一个包。”田心怡说道,“也没多大,就一个普通的挎包……你们找到了吗?”
“我们没有在被害人身上找到这东西。”蔺瑾嗣低头思索,嘴里不自觉地说出。
看来,那个包估计被凶手抢走了——讨论不存在的证物不是个有效的审讯方法,上官茗打算另找个询问方向。
她低头看了一眼天气记录,顺势问道:“嗯昨天天气不太好,阴天风大,下午来公园的人应该不多吧?除了艾希娜,你还注意到其他比较特别的顾客或者经过便利店的人吗?”
田心怡歪着头想了想:“嗯……人确实很少。特别的人嘛……哦对了!大概在艾希娜去湖边之后半小时左右吧,有个男人来买过东西。他戴着口罩,走路有点跛,右腿好像不太方便的样子,跟我买了一卷那种很结实的绳。”她比划了一下,“就是那种捆东西用的,大概这么粗。”
上官茗听到“绳”时,心中一震,但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追问道:“什么样的绳子?具体一点。”
田心怡努力回忆着:“就是那种……棕色的,看起来挺结实的麻绳,大概……嗯,像我的大拇指……再大一圈这么粗吧?”她比划了一下,“我当时觉得有点怪,但也没多想。”
“为什么便利店,有卖这种东西?”
“公园时常会有公共演出嘛……”
表演用的绳子?这就是真相吗……?
就在这时,上官茗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孟汐发来的紧急消息:【茗子,尸检初步报告出来了,艾希娜是死于机械性窒息,颈部有明显勒痕,符合绳索勒颈的特征。确认是他杀。】
尽管已有预感,但看到这行字,上官茗的心脏还是猛地一缩。她立刻对田心怡说:“田小姐,关于那个买绳子的男人,还有没有其他信息?任何细节都可以,比如他走路跛脚的具体样子,或者口罩的款式?”
“你让我想,可我没注意,也编不起来啊……”田心怡为难地说,“我甚至都不记得,他出了便利店往哪里去了。”
“额……那在艾希娜去湖边之前,有没有人先在湖边呢?”上官茗冷静地在笔录上做着时间分析,“你这家便利店开在公园门口附近,应该可以看到谁进来。如果这个神秘男人不是凶手,而真正的凶手提早约好和艾希娜见面,应该在艾希娜之前就来到了湖边等着。”
“那个,警官……不好意思,我是午睡醒来才营业的,所以在我睡觉时……我真的不记得谁进来。”田心怡摆出一副羞愧的样子,然后又抬起头,眼睛直视着上官茗手上的笔录,“不过在我醒来到打烊离开……我只看见那个女生和男人进过公园……”
突然,她如想起什么般,“哦!哦,我想起来了,我下班回学校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男人一眼,他正走在门口,要出去。当时,大概是……九点。就是没看到那个女生,今天才听到有人死了……”
也就是说,那个神秘男人确实进了公园。
艾希娜的死亡时间,尸检报告说的是六点到八点……上官茗在此刻思维飞速运转,一个三角须臾间构造:
绳子——即是男人购买的物品,也是凶器。
跛脚——即是男人的体态,也是脚印暗示的信息。
男人的经历——他买了麻绳,进了公园然后又离开。
这三个信息点似乎都指向——这个跛脚男人就是真凶。他购买了绳子,利用人少的环境作案,右跛脚的特征也与现场勘查中“左深右浅”的脚印。
“蔺所!”上官茗带着一丝发现关键线索的兴奋,转向蔺瑾嗣,“购买绳子的跛脚男人,嫌疑极大,他……”
“等等。”蔺瑾嗣抬手打断了她,眼神锐利而冷静,“上官,你的直觉很敏锐,线索串联得也很快。但是,你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仔细想想,有没有不合逻辑的地方?”
上官茗怔住了,重新审视自己的推理。
蔺瑾嗣提示道:“一个计划周密的凶手,会选择一个让自己特征如此明显的时机去购买凶器吗?论武力,他还是个跛脚男人,最重要的是——他可能并不知道便利店没有监控,如若他被拍到,那不就……”
一连串的问题像冷水浇醒了上官茗。是啊……这个凶手真的这么蠢吗?
“您的意思是……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凶手?”上官茗冷静下来,思路开始转向更深层次的可能。
“如果他真的是冥河教的教徒的话,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地犯案。”蔺瑾嗣赞许地点了点头:“我不排除任何一种可能,但破案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其实是利用后面的两个证人了解这个男人是谁,以及……查一下谁跛脚了。”
“跛脚……?”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了孟汐的声音,“茗子,你放一下6月6号,被害者的吵架电话录音。”
“诶……?”上官茗惊讶道,“奥,那个……田小姐,你先走吧,你所述的情况我们了解了……不过,记得保持联系。”
田心怡点点头,体面地走出了审讯室。
接着,上官茗在审讯室里播放了那个录音:
前面都是些情侣间关于陪伴,普通的争吵,但上官茗却一直不太镇定。
她知道,那些江凌说出的,伤人的话语仍然在她的心底暗暗发烫。
她不断地调整心态,却在听到那个词时,眼神凝固了——
“艾希娜,我前天帮你送手工材料时摔楼梯道,右脚都将近瘸了,你就这样对我?”
“怎么?你摔伤了是我的问题吗?”
蔺瑾嗣摸着下巴,一副早料到的表情,拿出对讲机小声说了几个词,过了会,毕浩然就被一个男警察带了进来。
他的步伐蹒跚不稳,果然是右腿有伤的样子。上官茗虽心存怀疑,但看到他面容憔悴,嘴唇发白,脸上也带着泪痕,心里做精神科医生时的职业惯性油然而生。
“那个,病……”上官茗赶紧止住嘴,“毕浩然先生,简单介绍一下职业和年龄?”
“我……希娜的男友,年龄是……年龄,和她一样……?”
上官茗表情凝滞,钢笔在笔录本上悬着,暗暗跟蔺瑾嗣使了眼色。
见旁边那个大侦探没反应,上官茗直接凑到他的耳边,“你确定他进去过镇静室了?”
“咳咳……”蔺瑾嗣这才发话,“这么年轻就要坐牢,真是可惜了啊。”
蔺瑾嗣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语意瞬间激发了毕浩然,他连忙说,齿间颤抖,“我不是凶手!我没看到希娜……”
“那……当晚你干了什么?”
“嗯……”毕浩然的语气含着不愿,纠结地看了看上官茗,又看了看蔺瑾嗣,“你们应该也知道艾希娜有电话录音的习惯……我和她前天约好了在七点见面。”
“七点……?”上官茗陷入沉思,“你不是六点半就到了吗?”
“啊……”毕浩然瞬间紧张起来,大口吸气着,“你们……怎么知道?”
“是店员说的,有一个跛脚的男人在六点半经过。”上官茗的目光再次投向腿发抖的毕浩然,一个问题脱口而出:“毕先生,店员还说了你买了一条绳子,对吗?”
毕浩然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带着些许哭腔:“是……是。”
紧接着,毕浩然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从口袋里掏出一卷崭新的棕色麻绳,哽咽道:
“这……这就是我那天买来,为了向她道歉的……我想让她教我编篮子,缓和关系……我没想到……没想到……” 他死死盯着手中的绳子,眼神充满了恐惧和自责——从法医嘴里的碎语,毕浩然已然得知是绳子害死的艾希娜。
“你们约定了…她教你编麻绳……?”上官茗认真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你的意思是……她也带着麻绳?”
“对……就在电话录音的后半段,你们没有听到那儿……?”
就在这时,上官茗脑中灵光一闪!三角推理的第三个角瞬间闭合。
田心怡所提到的,现场却不存在的挎包。
消失的凶器绳子。
毕浩然的绳子似乎十分崭新。
上官茗已经推测出,艾希娜那日六点所匆忙约见的人,就是真正的凶手,并且在毕浩然到来之前,就已经进行了碰面并被杀害。至于凶器,那极有可能是艾希娜自己放在挎包里的麻绳……
所以现场没有找到之后又被凶手连同挎包一起带走了。毕浩然手里这卷崭新的绳子,只不过是一个残酷的巧合,他们只不过想进行一次很平常的情侣约会而已,却因为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引得了这般的结局。
“……毕先生”上官茗目光带着隐忍,思索着如何开口,“其实……艾希娜六点就到那里了,比你还要早。”
“哈?你这是什么意思?”毕浩然的语气陷入困惑中,“难道,希娜见了别的人?”
“然后,哈……”毕浩然犹如被鬼魂扼住喉咙一般上气不接下气。
“你怎么了……?冷静些。”上官茗几乎要站起来奔向毕浩然,这场审讯诡异的气氛在他的下一次开口时,也达到了巅峰。
“我六点半去湖边时,那儿一个人都没有。”
什么……?
上官茗犹记得田心怡笃定地说过的证词:艾希娜六点时神色匆忙地跑向湖边,自此没看她出来。
那她在湖边究竟经历了什么?
毕浩然所见,那儿没有犯人,没有被害人,什么都没有。
六点的湖边——艾希娜正奔向那里,没有出来。
六点半的湖边——艾希娜和犯人都不在。
艾希娜的尸体在湖里被发现……
上官茗再次进行了一个三角推理——下一秒,她眼神镇定地看着蔺瑾嗣:
“蔺所,是时候让李影来了。”
“李影?”蔺瑾嗣装作意料之外的样子。
“没错……”上官茗又将锐利的目光投向瑟瑟发抖的毕浩然,眼里透着炙热和追求,“毕先生,多谢您的证言,请您去审讯室外等候一下。”
蔺瑾嗣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又带着审视,拿起了对讲机。
过一会,审讯室的大门再次被打开,李影的笑脸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上官茗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盯着他,似是怒气,似是期待。
……他们两个,必然有一人是我所仇恨的人——冥河教的一员。
这一次,不会像上次一样了,我会亲手给你们了断,接受法律的制裁。这是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上官茗下定了决心,朝着那个身影开口:
“初次见面,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