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悸悖论》大米苏克

6、窒息的心跳 调查篇

　　上官茗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湖边人群的嘈杂声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草上那湿漉漉的白色。她几乎是本能地松开沦的手，一边快步冲远湖边，一边迅速掏出手机，指尖发颤地划开屏幕，第一个拨给了孟汐。

　　“孟姐！月马湾公园中心湖！有人溺水，看起来情况不好，需要立刻出警和叫救护车！”

　　电话那头的孟汐没有丝毫犹豫：“收到！马上到！保持通话，随时汇报情况。”

　　忽然，上官茗的眼神飘到那个女人若隐若现的脸庞，这让她大吃一惊。

　　“等等，孟姐！”上官茗的声音因震惊而变调，“是艾希娜！那个民俗学者艾希娜！”

　　电话那头的孟汐显然也大吃一惊：“什么？！艾希娜？你确定？她前几天还跟我通过电话，说有些关于冥河教的新发现要跟我面谈！”

　　“这绝对不是意外……你先过来。”

　　上官茗一边向孟汐报告着方位和冻僵的状态，一边焦急地环顾四周，心想：“不要离尸体靠太近，保留现场啊。”

　　但不知是为何，她没有喊出来。

　　顷刻，上官茗看到远处的沦穿过人群靠近女孩——她的脸，果然是前些日子屡次来警察局和孟汐交涉的那个学者。他迟疑着伸手探了探鼻息和颈动脉，然后转头看向上官茗，摇了摇头。

　　“没有……呼吸了。”他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平静。

　　上官茗的心沉了下去。孟汐在电话里也听到了，语气更加凝重：“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但我们的人会和法医一起到。”

　　很快，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警方迅速封锁了现场，拉起警戒线，驱散围观人群。

　　孟汐也带着刑侦人员和法医赶到，看到上官茗和默默贴着她的沦，愣了一下，但立刻投入工作。

　　上官茗和沦站在警戒线外不久，法医便向警察初步确认女人已经死亡一段时间，属于溺亡，但具体是意外、自杀还是他杀，需要进一步尸检和现场勘查。

　　孟汐听后，走到上官茗和沦身边，皱了皱眉：“你先带他去事务所做做客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有需要我会再联系你。”

　　上官茗不语，拉着沦走向停靠在公园附近的车。

　　车上，两个人什么也没说。沦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似乎丝毫不怕这样的场景，反倒是上官茗，到现在出了不少冷汗。

　　推开事务所的门时，蔺瑾嗣正在盯着笔记本的屏幕，看到两人匆匆进来，尤其是上官茗凝重的表情，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蔺所，出事了。”上官茗开门见山，“艾希娜死了，在月马湾公园。”

　　蔺瑾嗣瞳孔微缩：“艾希娜？那个民俗学者？她不是刚刚起手调查冥河教吗……太可惜了……”

　　“对。最关键的是，”上官茗强调，“孟姐说，艾希娜前几天刚联系她，声称找到了冥河教的关键线索，约好见面。而她的尸体，就在今天被发现。”

　　蔺瑾嗣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立刻投向了静静站在一旁的沦。

　　“你想说……时间点太巧合了？”蔺瑾嗣缓缓道，声音低沉，“但是，我们没还没有证据说是冥河教所为～”他欲擒故纵的语气显得似乎是在说反话，气氛也更加凝重。

　　“蔺所，你的意思是……？”上官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排除任何一种可能。”蔺瑾嗣走到沦面前，目光如炬，“沦，你认识艾希娜吗？或者，今天去公园，是你潜意识引导的，还是上官茗主导的？”

　　沦抬起头，空洞的眼神不知是在盯着谁看。他缓慢地摇头：“不……认识。去公园……是茗姐……决定的。”

　　上官茗连忙补充：“是的，是我提议去散步的。”

　　“原来如此……”蔺瑾嗣的语气逐渐坚定起来。

　　“上官，”蔺瑾嗣的声音将上官茗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他的目光沉静而坚定，“艾希娜的案子，我想交给你来主导调查，审讯证人。”

　　“我？”上官茗吃了一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尽管她一直在事务所学习，也参与过一些外围工作，但独立负责如此关键的命案调查，这远远超出了她的料想。

　　“蔺所，这太重要了，我恐怕……”

　　“恐怕什么？”蔺瑾嗣打断她，语气中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但小声了些“你对冥河教的了解，不亚于我们任何人。你与艾希娜有过间接接触，更在现场第一时间认出了她。最重要的是，你现在是沦的导师，如果你把他引向正确的道路，那么对邪教内部也是一个重大打击。由你来调查，是最合适的选择。”他顿了顿，目光中带着信任与托付，“我相信你的判断力，上官。这也是你一直等待的机会，不是吗？”

　　上官茗看着蔺瑾嗣，胸腔中一股热流涌上，冲散了犹豫。

　　是的，她等待了九年，不就是为了有能力直面黑暗，揭开真相吗？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蔺所。我会尽全力。”

　　“好。”蔺瑾嗣颔首，随即安排道，“事不宜迟，你立刻返回公园现场，趁着天色未暗，看能否发现警方勘查时遗漏的细节——这是我经常做的，哈哈。孟汐那边我会沟通，给你必要的权限。”

　　他戛然而止，转而看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沦：“沦暂时留在这里。严英～”他招呼出卧室里的严英，“你今晚不是还待着这？正好，陪沦一起吃个晚饭，顺便……熟悉一下。”

　　“真的？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严英飞奔而出，立刻笑嘻嘻地应承下来，他居无定所，性格随性，之前就对沦这个“特殊存在”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凑过去试图搭话，“嘿，兄弟，你喜欢吃什么？我知道附近有家超棒的拉面馆……”

　　上官茗看着严英热情地揽住有些无措的沦，又看了一眼对她投来鼓励目光的蔺瑾嗣，不再耽搁，转身快步离开了事务所。

　　重返月马湾公园时，天空涂上了橘红色，湖面泛着粼粼金光。远处警戒线还在，警察还有很多，但围观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下一种诡异的宁静。

　　长时间的专注和精神紧绷，加上之前的情绪波动，一阵强烈的困倦感突然袭来。上官茗感到眼皮沉重，头脑有些昏沉。她找了个湖边的长椅坐下，打算闭目养神几分钟。

　　然而，就在她闭上眼睛的瞬间，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她的脑海中并非一片黑暗，而是浮现出清晰的画面：是侦探事务所的厨房！视角略低，好像正坐在餐桌前。眼前是冒着热气的拉面碗，严英正坐在对面，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表情生动。

　　更让她震惊的是，她不仅能“看到”，还能隐约感受到一种情绪——一种混杂着陌生、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这感觉并非源于她自己，而是仿佛通过某种无形的链接传递过来。

　　是沦的视角？是沦此刻正在经历和感受的一切？

　　上官茗猛地睁开眼，景象瞬间消失。她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确认自己仍然独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这不是梦……她再次尝试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果然，沦的视角又出现了。严英正把一块天妇罗夹到“自己”的碗里，嘴里说着：“尝尝这个，超级好吃！” 然后，上官茗清晰地感知到沦心中升起一丝愉悦。

　　她就像一个无声的旁观者，共享着沦的视觉和模糊的情感波动，却无法干预，无法传达任何信息。这种连接是单向的。

　　上官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琢磨这突如其来的超常现象。是因为她和沦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是因为江凌在创造沦时，无意或有意地设置了什么？还是说……这与她自身潜藏的特质有关？

　　不过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她径直向湖边走去。那些事情，就等案子结束和沦说吧。

　　看到上官茗去而复返，孟汐有些意外，但听了上官茗说明是蔺瑾嗣将调查任务交给她后，孟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爽朗地笑了起来。

　　“行啊茗子！瑾嗣这家伙总算舍得放权了！”她用力拍了拍上官茗的肩膀，眼神里满是赞许，“能让他这么信任，说明你确实够格做一个真正的侦探，甚至当个正式警员也绰绰有余了！来吧，现场我们刚初步处理完，正好带你看看。”

　　孟汐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变得专业而干练，她一边引着上官茗走向湖边艾希娜被打捞上来的具体位置，一边介绍情况：“尸体已经送去法医那边做详细鉴定了，初步看……是先用绳子勒，后丢到湖里的，至于死因……还得进一步分析。”她指着岸边一片被标记出来的区域，“至于现场……看起来比较‘干净’，但也不是全无线索。”

　　上官茗顺着孟汐的指引，蹲下身仔细勘察。湖水边缘的泥泞草地上，果然发现了一串清晰的脚印，通向湖水。

　　“这串脚印，44码，运动鞋底纹。”孟汐用笔尖虚点着，“比较奇怪的是，你看，左脚脚印明显比右脚深，而且是一步一步，很稳定地走向湖里，没有奔跑或犹豫的痕迹。旁边还有一片不太明显的拖拽痕迹，像是重物被拖动过。”

　　上官茗凝视着那些脚印陷入沉思。左深右浅……是走路习惯，还是当时身体有恙？一步一步稳定走向湖心，以及旁边的拖拽，这像是……

　　“孟姐，昨晚有证人目击吗？他们怎么说？”上官茗站起身，问道。

　　“刚做完初步询问，正要带回局。”孟汐示意了一下不远处正在接受警员问话的女人，“那个穿便利店制服的是田心怡，公园里那家便利店的收银员。她说大概下午六点多看到艾希娜一个人从店门口经过，神情看起来……有点恍惚，但没买东西，直接往湖这边走了。田心怡还说艾希娜是经常来这一带逛的，但今天的样子和平时不太一样。”

　　“还有一个是毕浩然，艾希娜的男朋友。”孟汐压低了些声音，“我们从艾希娜的line邮件看出来他们因为吵架所以约好了昨晚见一面，但……现在他情绪很激动，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我们只好直接把他带警察局的冷静室了。”

　　“第三个是李影，自称是经常来公园散步的附近居民。”孟汐指了指一个穿着运动服、看起来颇为干练的三十来岁的男人，“他说大概在晚上六点左右，看到艾希娜一个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低着头，好像在哭。过了一会儿，她就看到艾希娜站起身，脚步有点不稳地走向湖边。李影当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以为她只是去水边散心，就没太在意，继续跑步了。大概十几分钟后他绕回来，就发现出事了。”

　　“……？”上官茗隐约感觉有些异样。

　　但她只是默默记下这些信息。田心怡的“神情恍惚”，毕浩然的“情绪激动”，李影的“好像在哭”、“脚步不稳”……证词之间既有吻合，也有矛盾之处。

　　“还有，这是刚调取到的艾希娜手机部分通讯记录。你看这个。”孟汐一手拿着一部沾着水的手机，一手指着几个关键条目。

　　上官茗接过来，目光迅速扫过：

　　* 6月2日，傍晚：一通与毕浩然的长时间通话，记录旁有个备注：“关于浩然迟到的小争吵”。
　　* 6月3日：一份文件，标题是“关于冥河教近期活动模式的初步报告（待完善）”。
　　* 6月6日，晚上：一通与毕浩然的通话，备注是：“浩然不理解我工作压力，争吵”。

　　这几条记录像碎片一样拼凑出艾希娜生前最后几天的状态：她在紧锣密鼓地调查冥河教，并在6月3号已经向上司汇报了初步发现（这很可能就是她提到要告诉孟汐的“关键线索”）。同时，她与毕浩然的关系因为她的忙碌和对方的不理解而出现了紧张，分别在6月2日和6日有过争吵。

　　上官茗的大脑飞速运转：

　　艾希娜确实掌握了冥河教的重要情报，这是她被杀的动机吗？

　　毕浩然作为男友，知道艾希娜的行踪和研究内容。两次争吵，尤其是6月6日那次，距离案发时间6月7日晚非常近。他表现的“情绪崩溃”可能需要打上问号。他是否因为争吵或其它原因，对艾希娜产生了杀机？或者，他的“不理解”背后，是否隐藏着与冥河教相关的秘密？

　　上官茗想着这些，开上了驶向警察局的车。冥河教的阴影仿佛随着夜幕降临而变得更加浓重，她必须抓紧时间，在凶手彻底掩盖痕迹之前，通过审讯证人抓住他，揭开艾希娜溺亡背后的真相。

　　她的侦探之路，在今夜，第一次正式直面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