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修正方程》右手上铺

12、同流合污

　　“卫巡！还顺利吗？你现在在哪，我派人来接你？”方好去的声音有点紧张。

　　“挺顺利的，不用来接我，我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卫巡环顾了一圈家徒四壁的房间，林纳正在隔了一道门的房间里摆弄全家唯一一个电子产品。

　　林纳带着他拐进了小区的一幢独栋，使用的是最为古老的锁钥式门锁不说，里面更是空无一物，只有一个电子装置占满了最大的房间，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能连上星网。

　　“这么快？确定安全吗？”

　　“几乎断绝了被星网监控到的可能，厉害吧。”卫巡笑了笑，“我也很意外，厄俄斯星环居然会有这样的地方。”

　　方好去：“利弊都是双向的，你这样也难以察觉被监测的痕迹，还是跟我回辽和……”

　　“那过两天就会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了，你可不要让他们打破厄俄斯零入室抢劫的成绩。”卫巡开玩笑似的说，“没关系，我就呆这里避避风头，你别担心。”

　　语毕，卫巡挂了电话，走过去推开门。
　　“侦探？”

　　这是个极其宽阔的房间，一个巨大的黑箱几乎占满了全部的空间，朝外的一侧布满了红红绿绿的指示灯，从顶层朝林纳投影出一道光屏。林纳在上面敲敲打打，卫巡抱臂站到他的身后。

　　“你看，这里是官方自查人事资料库。”林纳点击了几个按钮，“这是我，‘林纳’的系统资料。”

　　头像中的绿眼睛男人冷冷地注视着屏幕外的二人，旁边的信息栏只标注了寥寥几行信息。

　　【姓名：林纳
　　出生年月：帝国历173年
　　籍贯：赛德多尔星系诺瓦星】

　　没了？

　　林纳又刷新了一遍，仍旧是三行字体孤苦伶仃地趴在屏幕上。

　　没有父母情况，没有联系电话，没有家庭住址，甚至连血型都没有！
　　安检机关在做什么？！居然让这么可疑的人出现在首都星系！！！

　　“如您所见，我貌似是个黑户。”林纳朝他一摊手，非常无奈的样子，“您之前怀疑我是抓捕的人派来的探子，实际上我的处境不会比您更糟糕——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从哪来，要干什么。”

　　卫巡心想坏了，这搞不好是个偷渡的。边缘的星系中流窜着一些星际海盗，他们占据了浮升时代废弃的太空站，离群索居，独自成团，成年人强制参加义务劳动，其中不乏有一些人打听到帝国的消息，冒着风险把小孩送到帝国星系的福利院中。边缘星系的生育登记一直做的不到位，让偷渡有了可乘之机。

　　对联邦的战争取得大胜利后，帝国的军事把重心放到星际海盗上面，采取怀柔政策接纳了大批公民，偷渡的频率直线下降——能偷渡到首都星系的，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偷渡成功后又失忆的，那可真是天上地下旷古绝今第一人才。

　　卫巡很想绷住脸装深沉，嘴皮子却快了一步：“这种程度的失忆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是很罕见的。”

　　“我不能更认同。”

　　卫巡有点想笑了：“那这栋房子？”

　　“光脑里留有一点信息，说我在这里有一套房产。口袋里也有一把钥匙，刚好匹配上了那个门锁。”

　　“昨天你还在太阳猫公园，怎么找过来的？”

　　他指了指手上的光脑：“帮一户人家找到了走丢的猫，作为谢礼，他们给我打了飞滴。”

　　卫巡挑眉：“你不是说我是第一位客人吗？”

　　林纳拢了拢外套：“我今天才当上侦探。”

　　“哦，我知道了——穿风衣的才是侦探，穿老头汗衫的是热心市民。”

　　林纳把头转了回去。
　　“总之，我不仅不会揭发您的行踪，还会为您提供一定的保护，我毕竟是个黑户，一旦被调查就自身难保，因此这是一个双向的保密协议。您只需要付委托金就可以了。”他点了点光脑，把一份合同传过来，“这是草拟的合同，请您过目。”

　　卫巡一目十行地翻了翻：【……乙方为甲方提供保护，确保其行踪的网络安全……期间甲方暂居乙方家中……乙方对甲方自动暴露的行为不负相关责任，但需为意外暴露提供补救措施……金额由甲方受保护的天数决定，价格为10000帝国货币/天……】
　　“等等，一万？？？”

　　林纳说：“我相信一位受到追捕仍能在首都星系如鱼得水的先生的人身安全值得这个价格。”

　　话虽如此，卫巡还是怀疑他在趁火打劫。

　　“而且我现在身无分文，客人，”林纳说，“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是会这样子，这是合理定价。”

　　卫巡不信：“你？没钱？”
　　没钱的家伙能在厄俄斯星环定居买房，还和他一个小区？

　　林纳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就算是有，我也不记得银行卡密码了，更何况我的光脑账户上没绑定银行卡。客人，实不相瞒，身上这套衣服花完了我账户里最后一点余额——若是没遇到您，我今天就会成为一位没饭吃的侦探，相信您一定会阻止这种惨剧发生的，对吧？”

　　略去中途发生的细小波折，这份协议最终得到了完美的签订。中途卫巡曾质疑其中的部分内容违反了公序良俗，疑似成为无效合同，林纳则表示他尚且不算帝国公民，签订的合同可以按星际海盗社会的公序良俗的标准，得到了甲方的大力支持。

　　随后，卫巡用沈靖心的超级尊享黑金会员账号在网络上购入了一套家具，不过小半天的时间，屋内设施就达到了可以住人的水平。卫巡躺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林纳则一个个地入侵家具中的智能系统，谨防意外发生。

　　在破解桌椅中的智能系统时，林纳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疑问：“您为什么选了一个配红花的绿色桌子？”

　　“好看吧，大自然配色永远是那么令人安心。”

　　“稍等，那这个#663300配色的椅子呢？”

　　“有没有闻到一股泥土的清香？店家说做了仿真香处理的。”

　　“…………”
　　林纳心想：‘首都星系的医院难道没有眼科吗？’

　　冒出这个念头后，他自己都有些诧异，然后感到了些许的不对，而卫巡认为自己的审美得到了充分展现，心情相当愉快。

　　除了家具之外，卫巡还应要求下单了一些电池液。由于电池液的存放有一定要求，送达的时间在整理完家具之后。一大箱磁流体约束的电池液被搬进房间的时候，林纳松了口气。
　　“我需要半个小时来调试设备，期间不能受到打扰。”林纳说，“除非是涉及您人身安全的情况，否则最好不要随意进出这间机房。”

　　卫巡表示理解，朝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请。”

　　就这样，亡命徒和偷渡客的合作正式开始了。

　　“殿下，特遣小队向您报告：追捕目标的行踪完全消失了。”
　　办公桌前，司令官行了一礼，而后身姿一挺，站得笔直，脚后跟碰撞时发出干净利落的响声。

　　他的脸上不苟言笑——任何一位在皇储殿下做事的手下都练出了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动声色的本领——但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六年前，从战场浴血归来的皇储宣布要秘密组建一支只为他一人效力的特遣护卫队，但由于军队管理混乱，宫内贵族使绊，这支精锐的奇兵始终未能成型，甚至在当年的打击中几近溃散，但最终是在皇储的大力支持下延续至今。从首都军校选拔毕业人才，组成众多小队竞争上岗，时而完成联合任务，辉煌与衰败皆有，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局面。

　　目标对象的身份资料算不上出彩，出身于偏远星系，毕业于三流学院，撞大运结识了辽和的老板，并以此为契机来到了首都星系，现在地下黑拳场做事，拥有着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没有疑点也没有亮点的人生轨迹。任务刚下来时，众人还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在首都星系秘密追捕一个普通人而已，竟然需要全军出动。

　　然后此人就给了特遣小队当头一棒，在层层的围堵中逃之夭夭。

　　在上一次的追捕中，指挥队长判断激进，不仅没抓到人，还在公众面前引起了事故。殿下大发雷霆，几乎要给人降职，不知为何又不了了之，只是禁止了接下来微缩装甲的使用。

　　姬杯中看着左手边的桌面上放着的短刀，它昨天被特遣小队当作证物交了上来，在这里摆了一天。即使剖开了微缩装甲，刀尖也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光滑锋利的截面反射着光线，与记忆里一般无二。

　　殿下短暂的沉默像是某种特别的催化剂，司令官心中默默给特遣小队点了根蜡。

　　＋愿天堂没有皇储殿下＋

　　办公桌传来纸张翻页的声音，姬杯中看完了呈交的行动报告，摇了摇头。
　　“有个精通程序代码的人协助了他，没人发现吗？”

　　司令官错愕：“……完全没有记录。”

　　“……”姬杯中又翻了翻资料，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把文件往桌上一扔，“查，这人代码水平很高，不要被反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