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不搁浅》Buddiiist

8、第 8 章

　　8.

　　送走于良这尊大佛，程余转头看向要回去的周飞越。

　　他起身，对给他处理伤口的同事道：“不用开药了，我回头自己买两支药膏。”

　　“行行。”

　　然后他就跟着周飞越出去了，一直走到住院部，周飞越忍不住问：“余哥，你不回去跟着我来值班干嘛。”

　　三点半了还回去干嘛，明早还得来上白班，程余心道，说出口的却是：“在科室凑合凑合一晚。”

　　“哦哦行。”周飞越个脑子不转弯的，信了他的糊弄，两个人一起走进住院部。

　　说来也奇怪，在家里的时候那么安静，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院里闹腾的很，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还有轮子滚过地面的咕噜声，两者任何一个都是他平时忍受不了的噪音，他反而趴在桌子上很快的就陷入了梦里。

　　大概率还是方才一通折腾过于消耗精力了。

　　程余今天难得的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一切繁冗复杂，缺乏逻辑，睡醒之后再回想，感觉就像是一堆颜色饱和度很高的线框杂乱的叠在一起塞满了他的大脑，把每一个空地都填满不留空隙。

　　他只记得最后的画面是他推开一扇门，门内于良站在一个巨大的砂锅前面，门打开他回头，投到程余身上的视线忽冷忽热，一会冷硬似铁，一会温柔动人，身后的砂锅还在冒着泡。

　　梦境戛然而止，程余睁眼，头痛欲裂。

　　“余哥醒醒，到点了，换班了。”周飞越大声叫他。

　　程余靠倒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头痛，手也痛，头脑昏昏沉沉的，满脑子都是梦结束时于良温柔似水的眼神，放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简直有点惊悚了。

　　程余感觉出自己的呼吸比平时粗重了几分，判断出自己大概是昨晚吹冷风吹感冒了。

　　本来还想睡醒直接交班，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强撑的话可能等下就要倒在地上了。

　　他睁眼：“现在请假应该来不及了，我今天先跟你换个班，等下去跟人请假。”

　　“？”周飞越震惊的看着他，“不是哥，你跟我闹呢，连值两个班？我会直接死在科室的，你将损失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弟。”　

　　程余没说话，拿起手机操作了几下。

　　周飞越兜里的手机震动。

　　“支付宝到账，5000元。”

　　“值，说值就值，值的就是两个班一起，我突然感觉自己一身牛劲没处使，再干一晚上都不是问题。”周飞越瞬间变脸，“余哥你怎么知道我想换新出的水果手机，真是太贴心了。”

　　程余懒得搭理他，捞起桌上的外套，往外走。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于良昨天送他来是打车的，当时雨停了，两个人都没带伞，程余现在晕乎乎的，显然也不能扛着雨走回去。

　　他皱眉，刚要打车，忽然一把伞罩到了头顶。

　　程余费劲的掀起眼皮扫过去，伞的主人是他那位上班多日还只见过一面的神秘爱请假同事。

　　黄近大概175左右，给人的感觉很文弱，撑着把大黑伞，感觉风大一点能连人带伞一起刮跑。

　　“没带伞吗，我送你一段吧，我记得你不是开车上班的，不能淋一路的雨吧。”黄近道，“而且你看起来有点感冒了。”

　　周飞越是个粗神经，程余又撑着没表现出不舒服，所以刚刚周飞越没看出来他生病，眼前这人却一眼就看穿了，看来是个细心的。

　　在淋雨和接受同事的好意之间，程余纠结片刻，窝囊的选择了后者。

　　实在是太难受了，感觉马上脑袋要炸了。

　　黄近一直把他送到了楼下，还借了程余一把伞。

　　程余上了楼，去药箱里找了两种对症的药，没空烧热水，就着冷水匆匆送服了，去床上躺好。

　　临到意识消失前，他想起来什么，撑开眼皮点开微信。

　　最顶上是一条昨晚四点的消息，咸鱼简笔画头像边亮着红点。

　　鱼粮：厨房的东西帮你收拾好了

　　不知为何第二条隔了五分钟。

　　鱼粮：早点休息

　　程余慢吞吞点开聊天框。

　　余：【转账】

　　后面程余也不知道是昏还是睡了，这场病来势汹汹，他毫无招架之力，手上的疼痛反倒是其次的了。

　　及时的补充睡眠很好的缓解了头痛，窗外，雨没停，太阳却冒出了头，光中绚丽的雨丝如金丝银线织就一张天罗地网，太阳攀升到正当空，然后缓缓的落入网里。

　　等程余终于睡醒，时针已经指向了5点。

　　雨完全停了，他眯眼，第一件事是看手机，好几条未读消息映入眼帘。

　　8:16

　　鱼粮：【转账已退还】

　　鱼粮：不用这么客气

　　鱼粮：要不要来隔壁吃饭

　　鱼粮：你手受伤了做饭不方便

　　鱼粮：想吃什么我跟我妈说一声

　　13:10

　　鱼粮：还不回消息

　　鱼粮：在睡觉吗？

　　16:45

　　鱼粮：醒了没

　　鱼粮：【语音通话】

　　程余感觉休息完后的头又开始嗡嗡作响了，他头疼的看着满屏的消息，不知道该怎么回。

　　打出来再删掉，反反复复删删改改半天，最后终于敲定了三个字。

　　余：刚睡醒

　　他从床上站起来，倒了杯水，翻出压箱底的温度计，选择用最体面的测量方法，叼在嘴里，等着对面的人回消息。

　　于良确实和他临走前说的一样回消息很快。

　　鱼粮：想吃什么

　　鱼粮：这个点叫我妈做可能来不及了

　　鱼粮：我下班回来路上给你带吧

　　余：不用

　　程余发出消息，后知后觉的感觉这两个字有点冷淡了，斟酌着又加了一句。

　　余：太麻烦了

　　鱼粮：【语音】

　　几句话聊完，体温也测好了，37.9，低烧，程余单手打开退烧药的胶囊倒进热水里，另一只手点开语音，抬手举起手机，凑到耳边。

　　青年低低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来，刻意压低了几分，比平时更沉。

　　“不麻烦，从研究所回来路上刚好要经过一条美食街，不止有小食，还有很多家好吃的小店，什么种类都有，顺路的事。”

　　这人平时说话也这样吗，以前怎么没感觉到他说话这么挠的人耳朵痒。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余：好

　　余：白粥吧

　　鱼粮：OK

　　程余把药一口闷了，因为右手还缠着纱布打字不方便，他点开云未头像，想发消息问事情，打了几个字发现速度慢的惊人，干脆作罢，直接从联系人里找出云未，打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半天，云大小姐总算舍得接了。

　　“干嘛。”云未道，“突然打电话给我，肯定没好事。”

　　“没事不能打电话给你？”程余刺她一句。

　　“没事我挂了。”云未没好气道，“不对，你声音怎么这么哑。”

　　“先别挂。”程余没回答她，“于良今天几点去上班的。”

　　“准时准点呗，你怎么这么关心我新组长。”云未，“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快说，你莫名其妙问人家几点上班干嘛，又不认识。”

　　云未抓着手机等了半天，没等到手机对面那人的回复，她喂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狐疑的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一看屏幕，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程余早就把电话挂了，压根没想理她。

　　“靠，再接他电话我吃。”云未把手机摔在桌子上，刚骂完，看到走近的人影，立马收声坐下，匆忙的把垂到身后的辫子捞到前面来。

　　装得一副淑女形象。

　　于良换下了实验服，米色的外套，单肩背着包，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低垂着眼赶路，云未突然的大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抬眼，镜片后的双眼带着清浅的笑意，看向云未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云未耳根不争气的泛起粉色，“你就走了吗？”

　　“嗯，有点事，提前一会走，事情都做完了，不会耽误事的，你放心。”于良笑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未忙道。

　　“好，知道你不是，是我解释的有点多了。”于良道，“那我先走了。”

　　“嗯嗯。”云未疯狂点头。

　　等于良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才垮下绷紧的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她表哥帅则帅矣，但是丝毫不懂得利用先天优势，天天垮着张毫无表情的冷脸，让人毫无欲望，还是她的好组长好。

　　这时候她反应过来几分不对劲，平时总是加班到最后一个走的于良今天竟然提前走了，虽然只提前了一小会。

　　但这也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了，还是程余刚刚打了个电话过来问，于良就走了，要说两者之间没有联系她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