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不搁浅》Buddiiist

6、第 6 章

　　比起激动的周飞越，程余显得更淡定了，依旧是先磨掉一次性筷子上的毛刺，然后打开盒饭，吃的慢条斯理。

　　平时不觉得，昨天吃了一顿丰盛的家常菜之后，再吃外面店里买的便觉得多了一股所谓店里的味，不难吃，但是肯定没有叶文做的好吃。

　　看来还是得学学做菜，他心道。

　　周飞越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话，不知道他是怎么发出的声音，明明嘴巴完全被饭菜塞满了。

　　“黄近今天又请假了，这周第三次了，就是因为他轮到他值班的时候他天天请假，才搞得我这几天这么忙。”他咽下嘴里那口饭菜，嘀咕道。

　　黄近是他们的同事之一，程余对他没什么印象，除了刚来那两天见过以外，他们没碰过面，一是排班没排在一起，二是排在一起的时候黄近都没来。

　　“我问老赵他知不知道黄近为什么一直有事，他吞吞吐吐不跟我说，越这样我越好奇。”周飞越道，“不知道上哪打听。”

　　“嗯。”程余压根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随口应了一声。

　　他和周飞越下午都忙，没在周飞越这多待。

　　等到下午，他完成那场手术，换下手术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休息准备下班。

　　还没完全进入秋天，天气依旧热，他在外面被闷了一身汗，办公室里空调温度开的低，总算缓过气来，靠在椅背上解开白大褂的上面两颗扣子。

　　办公室里没他能搭得上话的人，他整理病例坐等下班。

　　也真是碰巧了，他完成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抬头看向窗外，整个下午他只往外看过这么一眼，正好透过层层树影看见楼下的一小块空地上，几个人站在那里交谈。

　　程余办公室在三楼，靠窗，窗外又有树，位置的原因再加上树的遮挡，往楼下看能看清的其实就一小块地，最最巧的便是这几个人所站的，就是能看清的这一小块地。

　　吸引程余注意力的是其中一道背影，高高瘦瘦的，穿灰白格子衬衫，挽起衣袖，程余莫名觉得眼熟。

　　一种说不上来的眼熟，但可以肯定不是同事。

　　那人倾身去听面前的人说话，转过头，露出半张脸，被阳光照着，专注的视线锁定在交谈者身上，嘴角勾着浅笑，不时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一转头程余就认出来了。

　　竟然是于良。

　　他来干什么，看着也不像看病的，像来商量事情的。

　　“余哥你看啥呢。”到了交班的时间了，周飞越从外面走进来，看见程余一直看着窗外，忍不住问。

　　“没什么。”程余抽回视线。

　　周飞越自然不信什么没什么的，也凑过去看了看，恍然道：“你在看这个啊，那不是副院长吗，我刚刚看到大群里传的消息，估计在和市里研究所来的人讨论试药的事情吧。”

　　新药被研究出来肯定是要在人身上做实验的，确认安全才能推广，而受试者当然是从医院里找最方便。

　　想到于良前段时间刚结束一个项目，来这里也不奇怪。

　　只是这人果然和他猜的一样，家里家外两幅面孔，跟副院长聊的样子，哪里看得出在家里那副懒样。

　　想着程余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把桌上的东西随便收了一下，笔揣进白大褂口袋里，白大褂脱下来挂在椅子上，道：“回去了。”

　　周飞越忙道：“等等我。”

　　他追过去，程余稍放慢了一点脚步，等他追到只落后几步了又重新加快。

　　等到了住院部门口的岔路时，程余脚步顿了顿，没有像往常一样往左走最近的那条路，而是右转拐进了走廊，绕了条远路。

　　周飞越不解，但还是追了上去：“今天怎么往这边走，这不是绕路了吗。”

　　话音刚落，他身前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周飞越刹车不及险些撞上去，堪堪停住脚步。

　　他好奇的看向程余，却见程余的面色极其精彩。

　　程余本来专门多绕一段，就是为了不和于良在门口遇见，谁知于良已经谈完了，两个人在走廊狭路相逢，眼对眼。

　　于良的表情也有些惊讶，道：“邻居？”

　　程余淡淡应了声：“嗯。”

　　偏偏周飞越还是个不看脸色的，看看程余又看看于良，认出于良就是刚刚在楼下的人，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是邻居啊，我说余哥刚在楼上怎么一直盯着楼下看呢，病例也不弄了。”

　　“是吗？真巧。”于良听到他的话轻笑起来，“邻居是医生啊。”

　　程余忽然觉得这些天给周飞越带饭就是个错误，关键时刻周飞越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他卖了。

　　昨天在对方家里吃饭就已经被抓包过一次偷看，今天又被撞破在楼上偷看了好半天。

　　如果他是于良，估计已经把自己打入居心不轨的行列了。

　　不过于良看起来并没有觉得他奇怪，只是弯起眼睛笑了笑，明明是和昨天在家里一样的笑，换了身衣服，又多了副眼镜，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少了懒散，多了一种事事在握的气定神闲。

　　这种不一样当然可能来源于身份变化带来的气质改变，但程余默默在心底给衣服和眼镜判了全责。

　　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对周飞越道：“走了。”

　　周飞越还有点迷茫，道：“哦好。”稀里糊涂的跟着他走出了住院部。

　　程余的洁癖是薛定谔的洁癖。

　　面对血淋淋的伤口他能面不改色，但是东西脏了一点能不碰就不碰，吃的稍微脏了一点不吃。

　　在济和门口和周飞越分别以后，他找了家看起来还挺干净的店，本来打算凑合解决一下晚饭，明天再开始自己做饭。

　　谁知他打包了一份回到家里，刚吃了没几口，从里面发现了一根头发。

　　程余不是没在饭里吃出来过头发，他还没搬出来的时候，程母和程家的阿姨做饭，有时候没有注意，也会掉头发进去，次数不多但程余吃到过。

　　程母和阿姨都是他见过的人，也都是爱干净的人，所以以前程余遇到这种情况，会放下碗重新装一份饭，不再动那个菜。

　　而今天有所不同，程余不知道这根头发来自何人，头发的主人性别不明，年龄不明，习惯喜好一律不明，他试着在心中构想了一下头发主人可能的形象，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程余“啪”把筷子放在桌上，表情一变再变，甚至有想吐出来的欲望。

　　带回来的这份饭是吃不下去了，现在再点外卖程余也不觉得自己能吃得下，说不定还不如现在吃的这份。

　　于是他拿起钥匙，下楼，找了家便利店，在货架前挑挑拣拣，终于选中了一包豚骨拉面。

　　程余终于落魄到要靠泡面填饱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