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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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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年传统行业落寞,程家因此受了点波折,不如前面辉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是个实打实的豪门。
庞大商业帝国的手伸向食宿家居的方方面面,没住过他们家的酒店也在超市买过旗下的产品。
当然这是在邻省,出了省影响力便消退了。
而程余不知道是脑子哪里搭错了弦,放着大少爷不做,千里迢迢跑来邻省受苦受累。
搬完家翌日一早,他起床,掀开被子,关掉一整晚23度的空调,拿起他崭新的牙刷牙膏,赶时间匆匆洗漱。
太阳已经从两栋高楼之间的夹缝里升起来了,客厅里的时钟指向七点半。
水流声哗哗,他臭着一张脸,关掉水龙头。
程余现在的心情非常差,昨夜里收拾那些个纸箱子里的东西,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一点,等他洗完澡出来,再看了会手机,已经快两点了,他上床准备睡觉。
他涂清净,挑了老小区的房子,却忽略了小区建好少说也有个十五六年了,年代久远,房子的隔音不好。
方才合上眼,就听到隔壁传来椅子在地板上拖动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够传进程余耳朵里,忽略不掉。
程余忽然意识到,他是有邻居的。
他裹着被子翻身,背对着传来声音那面墙。
墙那头的人却是又拖了一下椅子,伴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大概是碰掉了什么东西。
程余无语。
好在隔壁这一声后便安静下来,没再发出声音。
半夜两点,正常人不是已经睡着就是躺上床在玩手机了,鬼知道隔壁这个点挪椅子是在干什么。程余合眼,好不容易进入浅眠,隔壁又是“啪”东西掉地上的声音。
程余睡眠浅,入睡难,躺了十来分钟,睡意刚刚上涌,就被这一声全赶跑了。
他烦躁的翻身下床,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蓝牙音响,音响的线和其他线缠在一起,他还没来得及分开,这一下顺藤摸瓜从床头柜带出来一堆小玩意。
程余烦得很,无甚耐心,把它们随手一塞,手机连上蓝牙。
他挑了一个白噪音的音频播放,设好定时关闭,淅淅沥沥的雨声从音响里淌出,填满了房间。
不知道是隔壁的人听到了这边放的白噪音,刻意放缓了动作没再发出声音,还是声音被白噪音盖了过去听不到了,亦或是二者兼有,总之程余没再听到隔壁的声音,好容易睡着了。
但这一通弄完已经两点半了,真正入睡又不知道是几点,早起睡眠严重不足,脸臭的像被人埋了三天刚挖出来。
挑房子的时候光奔着清净去了,忘了注意隔音,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换地住。
他从衣柜里拿了一套和昨天差不多的衣服,同样的没有花纹的宽松白色T恤,黑色短裤换成了长裤,头发没用梳子,手指随意往后耙梳了两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床头拿起隐形眼镜盒。
他把细边框眼镜和隐形眼镜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思考片刻,还是选了隐形眼镜。
今天有大事要做。
捞起桌上的车钥匙,他快步下楼,小区里没有地下停车场,户主的车子都停在楼下,好在路够宽,小区里又住的老人比较多,停车还不是个太大的问题。
驾车穿过早高峰的洪流,拐了两个弯,一路上还算顺利,车子停在路边。
一条长长的路两边种满了树,夏末秋初,叶子刚刚开始落,在树下堆了薄薄一层,没被扫掉。
整条街热闹极了,老城区没有什么高档华丽的大酒店,苍蝇小馆居多,街边一家挨着一家,街上餐饮生意格外好,还是早上,开门的几家早餐店里坐满了人,没有座位的,像卖包子的,店前头也都排着长队。
每几家饭馆中间就有一家宾馆,挂着好似马上要掉下来的牌子,牌子往往被周围小炒店的油烟熏的满是黑垢,前台老板吹着风扇玩手机看电视,来人了才停下抬头接客。
再往街里头走,连着好几家药店,时候还早,但街上已经有不少没有店面的推车小摊摆起来了。
来往的人有些弓着背,有些低着头,但大多是没有好脸色的,满面愁容的母亲牵着孩子,或是老人蹒跚独行。
只有一个地方会是这样的情景。
长街尽头,落叶尽处,保安亭上头横栏上挂几个铜字,正是一家医院的正门。
济和是私立医院,建院早,市内数一数二,在省内也是排得上前几的,因着建的早,市区发展,原本优越的地理位置变得偏僻,但围绕着它,俨然形成了一片小经济区。
它的肿瘤科尤其出名,多有远道来求医的人。
但程余不是来看病求医的,这条道看来是过不了车了,他打开某德地图,找到医院的侧门,掉头开过去,无语的发现他其实可以少开好长一段路,甚至不用开车,完全可以步行从小区到医院。
他从侧门开进去,没被保安拦下,在停车场停车,下车,步行走过住院部两座白楼。
两栋白楼一左一右,夹一个“八”字形的角,左边那栋老旧一些,右边的刚翻修过,但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格外大的门像两张张开的大口,对过路的人虎视眈眈。
程余从两栋楼中间的路往前走,映入眼帘的是一栋矮小些的楼,行政楼。
他不是来求医问药的,他是来入职的。
来的有点晚了,本来是约的八点半前要到,折腾了一通,只剩四分钟就要迟到。
三步并作两步的上楼,他抬手看表,还有三分钟,又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一个微信聊天框,指尖往上翻划,找到那条聊天记录。
三楼左拐,302。
程余快步走到门前,夏末的天气绝不算凉快,刚刚赶路走得快,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他手搭上门把手,刚要另一只手敲门,门自己打开了,他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撞了个照面。
两人对视,年轻人惊奇的抬眼,侧身给他让路,自己走出去。
副院长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等程余走进去坐好,唠唠叨叨的灌输了一堆道理,得有个十来分钟,然后从抽屉里拿出程余的工牌来,递给他,笑眯眯的打量他,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
临到最后,他亲手给程余戴上工牌,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好好干,济和这个大家庭欢迎你。”
程余走出副院长室,撞见方才的年轻人从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出来。
这人似乎是个自来熟的,程余多看了他两眼,他便凑上来打招呼。
“你也是今天来报到的吗?”他笑着凑上来,熟稔的和程余好像不是第一天见面:“我听说济和招了不少新人,你应该也是吧。”
“嗯。”程余应了一声就算是回应了。
他不是很擅长应付这种自来熟的人,冷冷淡淡的保持距离。
“好啊,你是哪个科室的?”
“外科。”
“外科哪个的?”
“...骨科。”程余不耐回答。
“我靠!”年轻人瞪大眼睛,“我也是,这么巧。”
一路边说边走,他们已经出了行政楼,往住院部过去。
方才被副院长亲手戴上的工牌已经被程余取下来,拿在手上,夹在两指间,手指微松再收紧,工牌就在手中转了半圈。
“我叫周飞越,咱们以后就是同事了吧。”年轻人兴致勃勃道,他本就自来熟,话一句接着一句,现在知道程余和他是一个科室的更是停不下来,“你叫什么,要不我们等下一起出去吃个饭,第一天来应该只是熟悉一下吧,不会上来就是坐班。”
程余懒得回他,手抬起,让他自己看工牌上的名字。
“这个程字吗,挺少见的。”周飞越碎碎念,视线落在工牌上,看了一眼,顿住,又看了一眼。
“啊?你已经是主治医师了啊,那你应该比我大,我以后就叫你哥了。”周飞越道。
他轻咳,字正腔圆喊了声:“余哥。”
程余眉心跳了两下,大概是没想到他叫得这么顺畅毫无包袱。
“我是5+3毕业的,现在28,余哥至少也是硕士毕业的吧,毕竟济和不好进,每年竞争激烈的很,那就是30差不多...?”
程余打断他:“27。”
“啊?”
“我说我27。”程余难得耐心的重复道。
因为此事关系重大,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升三了。
“啊?”周飞越眼睛又瞪大了,比方才更大。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道:“我刚刚没算错啊,怎么会。”
“直博。”程余解释一句。
“原来如此。”周飞越恍然大悟。
几句话的时间,他们走到了门诊部楼前。
常人言骨科都是一群有无菌意识的木工,进了科室看来也并不尽如所言,同事一个个外表上看来都还文质彬彬。
第一天确实如周飞越所说,没有给他们安排事情,科室里的小护士带着他们熟悉了一圈周围,又把人都介绍了一遍。
中午的时候周飞越热情的可怕的邀请他一起去附近很多人推荐的一家店吃饭,被程余拒绝了。
下午的时候科室里说要搞个迎新聚餐,他也拒绝了。
周飞越一眼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凑过来小声道:“余哥,你不跟我去就算了,迎新也拒绝你不怕被孤立吗?”
程余淡淡道:“随便。”
然后下楼走了,头都没回。
周飞越本来还害怕其他人会不满,但看大家都像是接受良好没有异议的样子,也慢慢放下心来。
资历大点的看出他的忧虑,乐呵呵的拍他的肩,笑而不语。
他是新来的不知道,早在他来之前很久副院长开会的时候就走漏了消息,济和里的人讨论程余早讨论腻了。
另一边,程余到了停车场,车开到侧门,等着门卫把道闸升起来。
他敏锐的察觉到门卫格外多看了他两眼,实际上不察觉到也难,对方的视线都快黏在他车窗上了,程余几乎都能感觉到两道目光穿过车玻璃落在他脸上,在他脸上灼出洞来。
“...”他食指敲了敲方向盘,道闸升起来,刚能过车,他就开了出去。
回去的时候熟悉了路,开得比早上快。
他回到小区的时候还早,大概是小学初中刚放学的时候,有零星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走进小区。
小区的绿化做的很好,树影在夕阳下拉长,灌木缺乏修剪,枝丫疯长,公共区域的健身器材上三两小孩吵吵闹闹,带小孩来的爷爷奶奶在旁边坐着聊闲话。
程余和昨天刚来时一样,把车子停在楼下,上楼,开门,坐到沙发上。
钥匙被他随手丢在桌上,打开电视找一个看起来比较有意思的台,看了没几分钟注意力就全落到了手机上,电视不知疲惫的发出声音,后来程余大概是嫌它烦了,把声音调小。
玩了半个小时手机,他站起身。
昨天没收拾完的一堆纸箱还堆在客厅里,今天该要收好了。
他打开第一个箱子,里面是满满一箱的杯子。
玻璃的、陶瓷的、铜的铁的,保温杯马克杯...
第二个箱子不遑多让,一箱子的A4大小的收纳册,一本压一本。
程余喜欢收集杯子,什么样的都收集,也喜欢收集杂志封面,只收集封面,尤其偏爱地理杂志,搬家于是也把这些东西都带来了。
杯子都放进定制的展柜里,他抱起第二个箱子,走进卧室,按着收纳册上的序号,一本一本排放在书架上,握手术刀的手做起收纳来,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一通折腾完,他抬手看表,七点四十,早该吃饭了。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大步走回客厅,刚要拐向餐桌,步子一顿,停在原地,揣着兜站在那里陷入沉思。
他好像,忘记点外卖了。
本来想的是收拾前点好,收拾完刚好吃上一口热乎的,结果收拾着不知道忘到哪去了。
过惯了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日子,一时竟然忘了独居的人是要自己解决饿肚子问题的。
他在原地站了会,冷着脸重新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上上下下的划动,点进去又退出,在外卖软件上挑了半天,没看到想吃的,脸更冷了。
最后他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门,犹豫片刻,还是拿出了里面那两个粽子。
虽然来路不明,但应该不至于有毒。
他拿起来不信任的凑近鼻子闻了闻,确认没闻到异味,看起来没坏,又屈尊降贵的点开搜索软件,研究明白了粽子该怎么热,蒸锅里面加了水,燃气灶一开,在旁边守了十分钟,总算是吃上了晚饭。
好在程大少学习能力不错,照着搜到的做法一次成功。
粽子应该是自家包的,很舍得放东西,里面的肉半肥半瘦,粽叶的香渗进糯米里,馋人的很,味道很好,一口下去就能咬到肉,与清香的糯米一起咽下去。
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声,是云未正喋喋不休的给他说今天遇到的事。
程余一手拿起第二个粽子,往沙发走,一手划动屏幕解锁手机。
云深似海:我靠我靠程余我跟你说
云深似海:我靠我今天圆梦了
云深似海:我靠
余:。
连用三个我靠开头的句子,生动形象的表达了发消息者的激动心情。
云未的头像是一只圆脸小猫,趴在一本摊开的书上,奶凶奶凶的眼神盯着镜头,昵称和签名都是从大学用到现在的,签名那里赫然写着:去你的怎么不学死我。
也不知是多大的怨气,毕业这么久了还没换。
云未也不管程余冷漠的回应,接着往下发。
云深似海:我老早就想和我男神一个组了
云深似海:我靠今天终于圆梦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连发了好几个狂笑的表情包,把消息顶的看不到了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