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花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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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高二（7）班的窗户，斜斜地洒在课桌上。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比昨天更明显的兴奋和紧张交织的气氛。今天，是班委选举的日子。
王老师早早地站在讲台上，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全班，确保每个人都坐得笔直，精神饱满。
“同学们，”王老师的声音带着惯常的严肃，“新学期伊始，班干部是协助老师管理班级、服务同学的重要角色。今天的班会课，我们将进行班委选举。希望有责任心、有能力的同学踊跃参与，为班级建设贡献力量。现在，开始竞选演讲，先从班长开始。”
教室里安静下来，空气似乎都凝滞了。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颇为沉稳的女生站了起来，她叫夏栀，是高一时的学习委员。
她推了推眼镜，开始条理清晰地阐述自己的理念和对班级管理的想法，语气平和但充满自信。接着又有两三个同学站起来竞选班长，各有侧重。
付晓冉明显有些紧张，手指绞在一起。轮到文艺委员竞选时，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脸上带着标志性的、有点紧张却依旧灿烂的笑容：“大家好，我是付晓冉。我想竞选文艺委员！
我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也参加过一些校级的文艺活动，有点经验。我觉得文艺活动能让大家在紧张的学习之余放松身心，增强班级凝聚力！如果我当选，我会努力组织好每一次班会、文艺汇演，听取大家的意见，办出我们7班自己的特色！希望大家给我一个机会！”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真诚的热情，感染力十足。演讲结束，教室里自发地响起了一片掌声，显然她的开朗活泼和热情感染了不少人。
周予安在下面激动地小声鼓掌，用口型说“加油晓冉！”。
接下来是体育委员。几个男生站起来竞选，但发言都比较平淡。轮到程骁时，他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身姿挺拔，笑容阳光自信，声音洪亮：
“大家好，我是程骁！竞选体育委员！我热爱运动，篮球校队的，也擅长田径。我深知体育不仅能强身健体，更能培养团队精神和拼搏意志！如果我当选，我会以身作则，认真组织好每一次体育活动、课间操，尤其是下个月的运动会！我会和大家一起努力训练，争取为咱们班拿到好名次！相信我，我能带动大家一起动起来！谢谢大家！”
他的发言充满活力和感染力，尤其是提到运动会时那份笃定和自信，赢得了男生们热烈的掌声和女生们欣赏的目光。
然后是学习委员、劳动委员等职位。学习委员由一个戴着厚厚眼镜、说话细声细气但逻辑非常清晰的男生当选。劳动委员则落在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做事特别认真的男生头上。
最后是投票环节。王老师组织大家匿名投票，唱票环节气氛紧张。最终结果：
* 班长：夏栀
* 副班长：周叙白
* 学习委员：夏知微
* 文艺委员：付晓冉
* 体育委员：程骁
* 劳动委员：林砚
* 生活委员：林小雨
王老师宣布完结果，对当选的同学提出了要求和期望，尤其强调了“责任”和“服务意识”。付晓冉和程骁都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被认可的喜悦和一丝郑重。
林雾全程安静地坐着，像一尊精致的瓷娃娃。她对选举结果毫不关心，眼神大部分时间落在窗外。
只有当付晓冉和程骁的名字被念到时，她的目光会短暂地扫过他们，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流露，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在自己的世界里，维持着那份恒定的疏离。
上午的课程在一种尘埃落定的氛围中过去。付晓冉当选的兴奋劲儿还没过，拉着沈疏桐叽叽喳喳讨论着文艺活动的想法。
程骁则已经开始和周予安及几个男生讨论起运动会训练计划，声音洪亮，充满了干劲。
林雾依旧沉默，只是偶尔在沈疏桐被付晓冉缠得无奈时，两人的目光会短暂交汇，沈疏桐会回以一个“你懂吧”的眼神，林雾则几不可察地移开视线，嘴角似乎有极淡的松动。
午休时间到了。付晓冉、沈疏桐、周予安照例一起去食堂。付晓冉问林雾：“林雾，一起吗？”
林雾轻轻摇头：“…我去小卖部。” 她习惯性地避开人群最密集的食堂高峰。
“哦，好，那待会儿教室见！”付晓冉也没多想，和沈疏桐、周予安一起走了。
林雾独自走向位于教学楼另一侧、相对偏僻的小卖部。她只想买瓶水，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然而，就在她买完水，转身准备离开时，两个穿着隔壁班校服的男生堵在了狭窄的出口处。
那两张脸，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是高一时的同班同学，张超和赵明宇！更糟糕的是，他们初中时也在圣华国际中学，和林雾同届！
“哟，这不是咱们圣华的‘风云人物’林雾嘛！”张超抱着手臂，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声音刻意放大，带着浓浓的嘲讽，“怎么，在青屿装起乖乖女来了？听说连话都不爱说？啧啧，变化挺大啊。”
赵明宇也凑上来，眼神下流地在林雾身上扫了一圈，嗤笑道：“装什么清高呢？当年在圣华，不就因为哥几个开几句玩笑，就炸毛了？又是砸东西又是打人的，连劝架的老师都敢骂，那叫一个泼妇啊！怎么，现在学会装柔弱了？是不是发现这招对青屿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更好使啊？”
他的话语极其肮脏，刻意扭曲着当年的事实。
林雾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片空白。
耳边“嗡”的一声巨响，尖锐的耳鸣瞬间淹没了所有的声音，眼前张超和赵明宇那两张恶心的脸开始模糊、旋转。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像要挣脱束缚跳出来，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的痛感。呼吸变得无比困难，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怎么？被说中了？恼羞成怒？”张超看到她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更加得意，“装不下去了？当年不就是被我们说到痛处才发疯的吗？什么林家大小姐，不过是个没人要的疯……”
“滚……”林雾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身体抖得几乎站立不住。巨大的屈辱、愤怒和深埋的痛苦像海啸般将她淹没，双向情感障碍的阴云在这一刻彻底笼罩下来，理智的堤坝瞬间崩溃。
她不想在这里崩溃，不想在他们面前暴露脆弱！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推开挡在前面的赵明宇，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小卖部。赵明宇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趔趄。
“操！这疯婆子！”赵明宇骂骂咧咧。
张超看着林雾仓皇逃离的背影，啐了一口：“装！看她能装到几时！”
林雾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的受伤小鹿，凭着本能拼命奔跑。
耳鸣声尖锐刺耳，眼前的景物扭曲变形，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头晕目眩，手脚发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只想逃离，逃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能看到她的地方！
她慌不择路，冲进了教学楼最西侧、几乎废弃的消防楼梯间。这里阴暗、安静，只有厚厚的灰尘味。刚冲进转角，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了。双腿一软，她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背靠着粗糙的水泥墙。
压抑的哽咽终于冲破喉咙，变成破碎的呜咽。她把脸深深地埋进蜷起的膝盖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汹涌地浸湿了校服裤子的布料。
头晕得厉害，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坍塌。手脚冰冷发麻，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那些肮脏的话语，那些被刻意扭曲的过往，还有深不见底的家庭冰冷，像无数根针，反复刺穿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绝望和痛苦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吞噬。她蜷缩在昏暗楼梯间的角落，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幼兽，只剩下无助的颤抖和压抑到极致的悲鸣。
沈疏桐和付晓冉、周予安在食堂吃完饭回到教室。教室里已经坐了一些同学，付晓冉还在兴奋地和周予安讨论着文艺委员的工作。沈疏桐习惯性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座位，旁边是空的。
林雾还没回来？
她微微蹙眉。林雾去小卖部通常不会这么久。她下意识地回想起刚才回教学楼时，在通往小卖部那条路的远处，似乎看到一个仓皇跑开的纤细背影，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当时她没在意，以为是哪个赶时间的同学。但现在林雾没回来……那个背影……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攫住了沈疏桐的心。林雾那种深入骨髓的疏离和自我保护，让她几乎不会在人前失态。那样仓皇的背影……不对劲。
“晓冉，周予安，你们看到林雾了吗？”沈疏桐问道，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付晓冉正说得起劲，闻言愣了一下，看向林雾空着的座位：“没啊？她不是去小卖部了吗？还没回来？不会迷路了吧？”她开玩笑道，但看到沈疏桐严肃的表情，笑容也收了起来。
“我去找找。”沈疏桐当机立断，起身就往外走。
“哎？疏桐？我跟你一起？”付晓冉和周予安也站了起来。
“不用，你们待着。”沈疏桐头也不回，脚步很快。她的直觉告诉她，林雾需要的是安静，而不是更多人。
她沿着去小卖部的路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又问了小卖部的阿姨，阿姨说刚才是有个很漂亮但脸色很差的女孩子买了水跑走了。沈疏桐的心沉了下去。她开始回想林雾可能去的地方。天台？但天台门锁着。厕所？她快速检查了几个女厕，没人。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教学楼最西侧、那个几乎无人使用的消防楼梯间。那里阴暗、偏僻，是林雾最可能选择的藏身之所。
她放轻脚步，推开那扇沉重的、布满灰尘的消防门。一股陈旧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楼梯间里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个小窗户透进一点惨淡的光。
沈疏桐屏住呼吸，慢慢往下走了几步。然后，她听到了。
压抑的、破碎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绝望。那声音微弱，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沈疏桐的心上。
她的脚步更轻了，心却揪得更紧。转过一个楼梯拐角，她看到了。
在下方楼梯平台的角落里，那个总是挺直脊背、沉默疏离的少女，此刻蜷缩成一团，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脸深深埋在膝盖里。
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不住的呜咽声正是从那里传出。她的书包掉落在旁边，水滚落在一旁，瓶身沾满了灰尘。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濒临破碎的脆弱和绝望，像被暴风雨彻底摧折的花枝。
沈疏桐的心猛地一痛，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林雾。冰冷、疏离、甚至偶尔流露的细微情绪，都在这彻底的崩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她几乎能感受到那股汹涌的痛苦和窒息般的绝望。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花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