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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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7）班的教室弥漫着新学期的躁动与消毒水混合的尘土味。
林雾找到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几棵高大的梧桐，枝叶在初秋的风里沙沙作响。
她习惯性地将书包塞进桌肚，掏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封面，试图压下心底那点对新环境的不适和对旁边空位的……一丝莫名的不安。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也渐渐到齐。有扎着双马尾、说话细声细气的女生，有戴着厚厚眼镜、一坐下就掏出习题册的男生，还有几个凑在一起兴奋讨论着暑假见闻的活跃分子。整个教室弥漫着新学期伊始特有的、混杂着期待、陌生和一点点兴奋的气氛。
沈疏桐几乎是踩着上课铃进来的。
她步履匆匆，额角带着细汗，显然刚从另一栋楼跑过来。看到林雾旁边唯一的空位，她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睑，安静地走过来坐下。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收敛，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空气墙。没有眼神交流，没有问候。林雾能闻到对方身上那点熟悉的、干净的香皂味，混合着奔跑后的微热气息。
她下意识地把胳膊往自己这边收了收，避免任何可能的触碰。沈疏桐则专注地摆放文具，铅笔、橡皮、尺子，一丝不苟，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借此掩盖内心的不自在。
第一节课，班主任王桂兰老师走了进来。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身材微胖，穿着一丝不苟的深色套装，梳着纹丝不乱的盘发，鼻梁上架着厚厚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全班，带着审视和威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安静！”王老师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挺直腰板的压力。她将教案放在讲台上，发出轻微的“啪”声。“新学期，新班级。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王桂兰。”
她的自我介绍简洁有力，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我希望，在初二（7）班，每一位同学都能做到：遵守纪律，尊敬师长，认真学习，团结友爱。”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尤其是在几个看起来比较活跃的男生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任何破坏班级秩序、影响他人学习的行为，在我这里，都不会被容忍。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下面响起参差不齐、带着点紧张的回应。
“大声点！没吃饭吗？”王老师声音陡然提高。
“听清楚了！”这次声音整齐洪亮了许多。
王老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冗长的开场白和对新学期的展望。林雾撑着下巴望向窗外，梧桐叶的影子在课桌上晃动。
她感觉身边的沈疏桐坐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呼吸都放得很轻。教室里人声嗡嗡，唯有她们这一隅，沉默得有些格格不入。
林雾忽然想起高一偶尔听到的关于这个女生的零星评价——“很安静”、“成绩很好”。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也好，安静总比聒噪强。
她这样想着，心底那点不安稍稍平复，却也被一种更深的、冰凉的疏离感覆盖。
又是一个需要保持距离的陌生人。
沈疏桐的余光里，是林雾线条清晰却略显冷硬的侧脸轮廓。
她记得高一在走廊擦肩时那匆匆一瞥的印象——疏离、冷淡，带着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疲惫感。
如今成了同桌，这种距离感更加具象。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气息，这让她本就习惯性的谨慎更添了几分。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存在感，不想引起任何注意，尤其是来自这位看起来就不好相处的同桌的注意。
只是……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一种类似雨后森林的冷冽气息，让她在刻意屏住的呼吸间隙，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第二节数学课。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飞快地写下一道复杂的立体几何题，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急促而有力。
林雾盯着图形，思路却像被一团乱麻缠住。昨晚没睡好，脑子里像灌了铅，双相的抑郁期像浓雾般包裹着她，让她集中不了精神。老师在讲什么？辅助线？空间向量？那些熟悉的符号在她眼前扭曲变形。
她烦躁地用笔尖戳着草稿纸，留下一个个深深的黑点。
“需要……笔记吗？”一个极轻、带着犹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像羽毛拂过耳畔。
林雾猛地回神，侧过头。沈疏桐正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探究，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关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递过来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是工整娟秀的字迹，清晰地梳理了刚才老师讲的辅助线思路。
林雾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几乎要下意识地拒绝，但目光触及那清晰详尽的笔记，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
她沉默了两秒，伸手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沈疏桐微凉的指节。
“谢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沈疏桐像是松了口气，迅速收回手，指尖蜷缩了一下，仿佛被那短暂的触碰烫到。她低下头，重新看向自己的课本，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层薄红。
林雾看着手中的笔记，字迹清晰得过分，看得出主人的用心。一股陌生的暖流，混着刚才那点羞恼，涌上心头，短暂地驱散了脑中的迷雾。
她开始对着笔记理解题目，思路渐渐清晰。但她心底却被掀起一丝波澜，因为那指尖触碰而泛起的、微妙的悸动，像一颗酸涩的梅子糖在舌根化开。
下课铃打响后，林雾和沈疏桐仍坐在座位上写课后练习。前排突然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骂声："你有病是不是！"
这声音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说话的女生似乎意识到自己太大声，立即压低了嗓音，但沈疏桐还是能断断续续听到她和同桌的争执。
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女生初一丢的荧光笔被同桌男生捡到，直到现在才还给她。
沈疏桐没忍住轻笑出声，下意识对身旁人说："这人真逗，怎么想的。"
林雾其实也注意到了前排的动静，但原本没打算理会。听到沈疏桐的话，她略显意外地顿了顿，还是轻声应和："嗯。"
话一出口沈疏桐就后悔了，正担心对方不会搭理自己，没想到得到了回应。她略带惊讶地转头，恰好对上林雾的眼睛。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都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一丝波动，又迅速各自移开视线。
前排两人听到她们的对话转过头来。那个扎着高马尾、眼睛圆圆的女生先开口："你们是在说我们吗？"她说话时嘴角还带着笑意，显然并没有真的生气。
沈疏桐有些尴尬："额...是。"
"没事儿，"女生爽朗地摆摆手，转头对着同桌男生说，"听见没周予安，你活该被人说！"叫周予安的男生顶着一头微卷的短发，正夸张地做出心痛的表情，惹得女生又笑出声来。
"我叫付晓冉，青屿初中本部的。"女生大方地自我介绍，又指了指男生，"这是周予安，我同桌，我俩之前也一个班。"
"沈疏桐，南华第一中学初中部。"沈疏桐回道。
"林雾，圣华国际中学。"林雾的声音很轻，说完就低下头继续写题，细碎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
"哇——圣华啊！"周予安夸张地瞪大眼睛，"听说那里都是富家子弟，学费贵得吓人。"
付晓冉虽然不太了解这所学校，但从名字就能看出不一般。她注意到林雾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自然地岔开："你们在写数学作业吗？最后那道题好难..."
沈疏桐接话："是啊，卡了半天。"她瞥见林雾的草稿纸上已经写满了工整的解题步骤，不禁多看了两眼。
周予安凑过来："让我看看你们的思路？"他说话时总带着几分嬉皮笑脸，但眼神却很认真。
林雾默默把草稿纸往中间推了推，依旧没说话。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她纤细的手指上，隐约能看到手腕内侧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付晓冉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没有多问，而是指着林雾的解题步骤惊喜地说："原来是这样！比老师讲的简单多了。"她转头对周予安说，"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周予安立刻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我这不正在虚心学习嘛！"
沈疏桐看着他们斗嘴，忍不住笑了。她发现林雾的嘴角也微微上扬，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让她看起来没那么疏离了。
教室里的喧闹声渐渐大了起来，四个人却莫名和谐。付晓冉和周予安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题目，时不时蹦出几句俏皮话；沈疏桐偶尔插几句点评；而林雾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在草稿纸上写下几个关键步骤推给其他人看。
阳光慢慢移动，照在林雾的侧脸上。她下意识抬手挡了挡，这个动作让沈疏桐注意到她校服袖口下隐约露出的另一道伤痕。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