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姻缘结（一） ...
-
血清被一点点推进静脉中，青肿的毒素迅速下退，直至隐没在皮下暂时不可见。
齐霁将针管仔细包好后扔到床边的垃圾桶中，“行了，胳膊暂时保住了。”他端起床头的水杯呷了一口，细长的眼睛瞥向一旁神色紧张的庄宴，“你也别太担心，他这个就算治不好，也只是影响手指的灵活度而已。”
他晃一晃自己的机械臂，“你看，这不也挺好用的。”
“那不一样。”庄宴垂着眼皮低声反驳，“他是机械师。”
对于机械师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一双原装的灵活的手。
小孩儿的情绪不好，齐霁看得出来，但他也无能为力。“这种毒素我手里没有根治的药物。”如果他有办法治，当时也就不会截肢了。
“你要不去找找苦苦，听说他在搞生物研发。”
“听说？”庄宴偏头，“你还真是把他送出去就完全不管了啊，真狠心。”
“没你妈狠心，骗你骗了五六年。”齐霁似笑非笑的讥讽，瞒来瞒去结果还是露了馅儿，这小心眼儿的小鬼还不知道要怎么记仇。
想起齐雪莱，又想起阿莱，庄宴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原来你知道，难怪你之前百般阻扰我的调查……”
“有什么可调查的？”齐霁打断了他，“你看看，陪着你的朋友一个中毒躺在这里，一个在隔壁检修室，浑身的零件都得拆下来重换。”他顿了一下，“还有你要我找的那个小姑娘，到现在还音讯全无，谁知道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水他是喝不下去了，他放下杯子，语重心长的坐到庄宴身边劝导：“听舅舅一句话，别再查了。既然你知道你妈还活着，那就没必要再和脑立通作对了……”
“那我爸呢，他确实是死在那里了不是吗？”庄宴咬牙问道，“我不要这么不明不白的继续下去。”
“可你确实连累了很多人！”齐霁的火气也上来了，“如果你继续，我不会再管你！”
房间里一时寂静，床上昏迷的人忽然挣动了一下手掌，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庄宴顾不上盛怒的齐霁，扑倒床边。他小心翼翼靠近扶光，低声询问：“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
扶光迟疑了一下，几不可察的点点头，庄宴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强撑的精神气瞬间散了一半，他没有回头，话却是对着身后的人说的：“你把齐苦苦的消息告诉我，然后……”
他深深抽了口气，“就不要再管我了，我要查什么，脑立通，我妈……所有的，我自己去。”
不会连累齐霁，不会连累扶光，还有朋友们。
齐霁脸颊的肌肉迅速收缩了一下，像是愤怒之中无力控制表情，他冷笑一声：“行，你比你妈还倔。”
他猛地站起身扯开门，临走前回头冷眼看着跪伏在床边的青年，“哦对了，你妈走之前还让我给你带句话来着。”
庄宴回头盯着他。
“她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她没死，也不要找她，她不想见你。”
门被“哐当”一声甩上。
扶光挣扎着坐起身，见庄宴还没回神，便用手指刮了刮他的脸颊，手臂的滞涩和酸麻感让他温和的神色一僵，但很快调整了情绪。
可庄宴还是感受到了，他轻轻握住那只劲瘦的手腕，不敢抬头直视扶光的眼睛，只是低声说：“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别担心。”
楚豫的零件要求太高，方块区管理部没有存货，出于各方的考虑，庄宴还是决定带着扶光他们先回风车区。
慈蝉早在刚到方块区管理部的时候就溜之大吉，托当时正在检修的楚豫给小情侣带话，说他要先回家给他师傅报备，等那边事了，他会去风车区找他们的。
庄宴没放在心上，每个人都有秘密，没什么可深究的。
离开方块区那天，齐霁没来送他们，只是把齐苦苦的地址发到了储备机上，还把他寄存在朋友家的含羞草也邮了回来，然后直接了当的把他拉黑了。
“幼稚。”庄宴低声呢喃了一句，捧着花跟在扶光后面上了车，亏得他寄存在齐霁那里的钱还有一些，租个车绰绰有余，不至于让扶光一个病号跟着他去挤列车。
车上很安静，司机是个没有语音功能的家政型机器人，楚豫在副驾驶挂机，扶光也靠着庄宴昏昏欲睡。
庄宴闭目养神，脑子里回想起阿莱的话……
如果母亲没死，那她是怎么逃出脑立通的，还有，真知道下面的那个大脑哪儿来的？
又是谁可以夸大了大脑的能力把娄川南哄骗过去？
一串一串的问题拥挤在心里，让他有些上不来气，又想到到现在还杳无音信的况思荣，他更是愁的一个头两个大。
含羞草可能有些晕车，此刻蔫巴着叶子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庄宴将其往起拢了一把，此刻路上一个减速带，手上没收住力气直接揪掉了一片叶子。
扶光被颠醒，眯着眼睛盯着那片叶子，低笑了一声，随即又阖上了眼皮。
风车区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只是原本花坛中色彩缤纷的纸花全都替换成了白花。
“快到清明了，时间过的真快。”扶光细微的呼吸喷洒在庄宴颈侧，惹的他有些发痒。
风车区是保留民俗最多的区，看来所言非虚，清明节这样的日子也有独特的风俗习惯。
车到在家门口后楚豫先去了隔壁大娘家接喵喵，庄宴扶着扶光往房子里走，屋子里一片昏暗，漂浮着尘螨的味道，他将人放在沙发上，又把含羞草搁在茶几上后赶忙去开窗户。
就在手要碰到窗户栓的时，一道细长的黑影从一侧的柜子里扑出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女人的声音急急吼出来：“不能开窗！”
庄宴被吓的原地蹦了一下，借着窗户上透过来的细微的光，看清了身边灰头土脸的黑影竟然是失联许久的况思荣。
她神色慌张恐惧，神经质的紧盯着窗户，视线还是不是偏移到门上，像是害怕接触到外面。
庄宴握着她的手一面安抚，一面紧闭住窗户后打开了客厅里的大灯，况思荣被带到了沙发上，仍然在瑟瑟发抖，扶光皱了皱眉，轻声询问：“怎么了，你不是在酒吧吗？怎么躲回来了？”
灯光亮起后凑近了看，发现况思荣比刚刚乍一眼看着更狼狈，脸上有一片擦伤，还有手指抹上去的灰，头发蓬炸，身形佝偻，和他们走之前站在门口送他们时那个妆容精致一丝不苟的女人两模两样。
她依然在神经质的瞟着门，庄宴也一头雾水，他和扶光将况思荣夹在中间，给了她一个比较有安全感的包围圈，过了几分钟她终于平静了一点。
“有人要杀我，而且他一直跟着，无处不在的感觉。”况思荣神情慌张的盯着庄宴，“我没地方跑，只好躲回来，在房子里那种窥视的感觉才会消失。”
她不敢出门，储备机在之前逃命的时候也失手丢掉，无法联系到可靠的人，只能躲在这里等待房子的主人回来。
就在这时，门锁忽然响了一下，把手朝内转动了半圈，细碎的响声一下引起了况思荣的警觉，她动作迅速的蹲下身，把自己隐藏在茶几和沙发中间的空隙中，连带着庄宴和扶光都紧张了起来。
门被朝内推开，楚豫抱着喵喵展示了一个登场的姿势，边往门内挤边喊：“这李大娘太实在了，把喵喵喂的又肥一圈！”
喵喵一脚蹬开嫌弃它的机器人，欢天喜地的往扶光身边跑，结果被蹲在沙发下面蓬头垢面的况思荣吓到，原地起飞直接落在了庄宴腿上。
它实诚的重量让庄宴也闷哼一声。
“呦，小况，蹲在这儿干什么呢？”楚豫踱步过来，看到她的样子也是吃了一惊，“好好的小姑娘咋搞成这样？”
家里熟悉的人多了起来，给了况思荣莫大的安全感，她接过庄宴递给她的湿毛巾，将脸上抹的灰和脏污轻轻擦去，抹到擦伤时刺痛的皱了一下眉。
扶光将茶几下面的医疗箱勾出来，示意她把脸上的伤先处理一下。
几人就静静看着她收拾，喵喵察觉到主人受伤，很人性的窝去了庄宴怀里呼噜噜响，况思荣的情绪终于平复了。
她清了清嗓子，看着病恹恹的扶光，“你们那边不顺利吗？怎么还受伤了？”
楚豫摆摆手说：“快别提了，完全是事儿推着人走，漂浮城区最后插手了，查到的东西有限。”他将刚烧好的热水倒了一杯给况思荣，问道：“你呢，怎么搞成这样？”
况思荣却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了。”
“那天你们离开后，我就去了酒吧继续盯着陈飞华，刚开始两天还风平浪静的，也查到了陈飞华的客人的身份，一切都很顺利。”
“大概是五天前，我从酒吧出来准备回风车区，快到车站时我感觉有个人在跟踪我，我拼命往人多的地方跑，但那个人就像在我身上安装了定位，一直紧紧跟着，我没办法只好回到酒吧寻求老板帮忙。”
“可是老板刚好不在，我蹲在酒吧门口又想找小黄鹂，可还没等我看到小黄鹂，就被从后面掳走了。”
听到这里，庄宴眼中的担心已经掩盖不住，他没有插话，继续听着。
“我醒过来以后看到一个穿着黑袍子的人，见我醒了他就抓着刀要杀我，拿把刀离我最近的时候大概只有一厘米，我脸上的伤就是躲刀的时候擦的。”
“我从小骨头灵活，把手从绳子里掏出来后想往出跑，但是开不了门，那个人一直在房间里穷追不舍，没办法之下，我拿桌子上的打火机引爆了储备机，还好那个房间大概是废弃的，里面还有一些纸板，我就趁着着火逃了出来。”
“可以说慌不择路，可是那个黑袍子还是阴魂不散的跟着我，直到我从列车下来钻回这边巷子里，他好像才消失不见。”
她紧紧交握着双手，恐怖的回忆让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那个人很可能不熟悉风车区的路线，一直没有追上门来，我也不敢出去，就躲着。”
庄宴沉思道：“那你能确定那个人是男是女吗？会不会是脑立通知道你在查他们，派来的杀手？”
“应该不是专业杀手。”况思荣摇了摇头，“男女我判断不了，但他身形很瘦，个子可能只比我高一些，他刺刀的力度很大，但动作很业余。”
专业的杀手讲求的是一击必中，像她这种没什么反抗能力的人，砍起来就像砍瓜，脑立通如果想杀人，凭借他们的财力，怎么可能会找一个准头那么差的杀手让她逃出来，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杀她的人和她有私仇。
可这个范围太模糊了，庄宴追问：“你以前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没有，我是去年才从家里出来的，接触过的人有限，不会有什么死仇非要杀我。”
“那你家里呢？”楚豫问，漂浮城区的居民非富即贵，有仇人也不为过。
可况思荣还是摇头，她神色认真的说：“以我家的地位，不会有人敢杀我的。”
“漂浮城区是六大家掌控，况家排行第三，控制的是整个齿轮城百分之四十的经济。”她很疑惑的反问：“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庄宴想过况思荣出身不菲，但他还是想的贫瘠了，他头疼的抓了两把头发，觉得况思荣说的有道理。
楚豫则已经啧啧赞叹起来：“真没想到啊小况，那你遇到杀手这个事情可以跟家里求助吗？”如果漂浮城区的人插手，况思荣的安全最起码能保障住。
“不行，不能让我家里知道。”况思荣说，“我是偷跑出来的，家里的关系也是一言难尽，如果被他们知道我的消息，我一定会被抓回去关起来的。”
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现在回去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落到况家人手里，不一定比落到杀手手里强，可这些话不能和庄宴他们讲。
“这样，你最近不要出门，对脑立通的调查也全停止，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出去买。”庄宴宽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将女孩从沙发上拎起来，推着她往卧室走，“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别想了，最起码我们在家里，你是安全的。”
“别担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