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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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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寒醒过来的时候,江烁正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那头扎眼的蓝头发早就没了,估计是嫌之前半蓝半黑的样子太乱糟糟,不知道哪天全染回黑色了。以前留蓝头发的时候,总带着股少年气;现在黑头发垂在额前,衬得他眉眼都温顺乖巧了些。
叶寒盯着他看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移开视线,转而盯着天花板发呆。
急诊室墙上的时钟指针悄悄指到了凌晨一点。
护士端着托盘走过,顺便看了看叶寒的输液情况,见他状态稳定,就放轻声音说:“烧退下去不少了,脸色看着也还行。等这瓶输完没别的事,就能回去休息了,家里总比这儿清静。”
“好。”
护士走后,叶寒侧过头,看向已经醒了的江烁,声音还哑着:“不好意思,你先回去休息吧。”
“没事,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江烁没动,手肘支在交叠的膝盖上,手掌虚虚托着下巴,眼神得不像刚睡醒的模样,“检查结果出来了,是乙流。”
“嗯。”叶寒应了一声,忽然就卡了壳,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他瞥了眼自己鼻子里插着的氧气管,又看向江烁,声音低低的:“你还是戴上口罩吧,乙流会传染。”
“没关系,我壮得很,扛得住。”江烁低笑一声,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指尖避开他输液的手,稳稳托住杯底,“祝砚发了好多消息来问,我已经把情况跟他说了。这两天的假也帮你请好了,志愿服务那边也找了人临时顶班,你别操心。”
他又叮嘱一句:“回去之后什么都别想,就好好歇着,药得按时吃。”
“嗯。”叶寒伸手接过水杯,“谢谢。”
他他在江烁的注视下慢慢喝完了水,嘴唇没那么干了。江烁伸手接过空杯子,顺手把手机递了回来,屏幕还停留在支付账单的页面。他抬眼看他:“还要再喝点吗?”
“不用了,谢谢。”
“行。”江烁将杯子放好,起身时顿了顿,又抬头看了眼输液瓶,“我去叫护士过来拔针。”
回去的路上,江烁侧身想再蹲下来背他,叶寒却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不用了,”他站直身子,虽然脚步还有点虚浮,声音却稳了不少,“已经好多了,能自己走。”
江烁见他确实站稳了,没再坚持,只是放慢脚步跟在旁边。两人走在空荡的楼道里,脚步声一前一后,轻轻敲在地板上。
一直送到宿舍门口,江烁才停下,看着叶寒摸出钥匙,悄声道:“记得按时吃药,好好休息,饭也得好好吃。”
叶寒:“嗯”
江烁弯了弯眼,用气音应了声:“我先走啦。”转身时脚步放得很轻,没几步便隐入楼道拐角。
叶寒站在原地。他望着空荡荡的楼道,喉结轻轻滑动,指尖攥了攥衣角,又慢慢松开。
手机安安静静揣在口袋里,祝砚那边始终没动静。他知道,多半是还在生闷气。气自己不听劝,气江烁几句话就管用。这点小别扭让他心里有点发沉,却又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来缓和。
正愣神时,忽然想起江烁那句“回去什么都别想”。他呼了口气,像是把那点烦心事也跟着吐了出去。算了,想再多也没用。
叶寒转身脱了外套就躺回床上。被子里还带着点白天的凉气,他往被窝里缩了缩,没一会儿就被浓浓的困意裹住,睡着了。
第二天,叶寒是被室友洗漱的动静吵醒的。他赖在被子里没动,自然也没察觉,祝砚顶着两圈明显的黑眼圈,隔着床帘往他这边瞅了好几分钟,嘴角抿着点没消的气,眼神却没真带多少怨。
等宿舍门接二连三被关上,彻底静下来,叶寒才慢吞吞爬下床。脚刚沾地,就瞥见桌面上摆着一份他常吃的早餐。
心里一下子暖乎乎的,藏着的那点愧疚也冒了出来。
他伸手去拿手机,想给祝砚发句谢,屏幕亮起时,却先看到了江烁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早安~记得吃早餐吖~”
叶寒盯着手机瞧了几秒,最后还是切到了祝砚的聊天界面。
输入框里敲出七个字:“谢谢。昨天和今天。”
随后又切到与江烁的聊天界面,上一次聊天还停留志愿服务工作相关的内容上。这次叶寒敲了句简单的回应:“早安,好。”
吃完早餐,叶寒量了体温,显示低烧。他把体温计放回去,没去碰桌边的书,就坐在椅子上,一杯接一杯地喝温水,眼神落在窗外的树影上,没什么焦点。
思绪晃悠着,又落到了叶静澜身上。
她的生日不远了。去年那条丝巾,不知道她有没有收到,是否喜欢,又有没有用过。今年该送什么呢?
“又在想什么?”
江烁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耳边响起,叶寒猛地回神,抬眼才发现他已经站在身侧。
“没敲门?”他抬眼看过去,语气里带着点刚从思绪里抽离的恍惚。
“嗯,跟你室友一块儿进来的。”
叶寒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瞥过去,瞧见了站在门口的祝砚,低着头,嘴角抿得紧紧的。
“你回来了。”叶寒的声音放得温和。
“嗯,我回来了。”祝砚应得闷闷的,视线还飘着,没敢直视他。
叶寒往前挪了半步,低声说:“别生气了。”
祝砚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尾音却没带多少硬气,嘴上还绷着。
但叶寒知道他消气了,那声“哼”里的软意藏不住。他刚要转回头,眼角余光却瞥见江烁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叶寒心里微顿,莫名有点被看穿的不自在,耳廓悄悄热了半分。
江烁反手拖过一张椅子,手臂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微微倾身问:“还烧吗?”
叶寒几乎是下意识地答:“没有。”
江烁却没移开视线,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叶寒的嘴唇润润的,比昨天那副干燥起皮的模样好了太多,瞧着是喝了不少水。直到叶寒被他看得越发不自在,他才伸出手想碰叶寒的额头,又在半空中顿了顿,转而拿起了体温计:“要不还是量一下?”
倒不是信不过叶寒,只是这人有前科。
叶寒被他看得一怔,方才笃定的“不烧”忽然变得不确定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烧。
这时,一旁的祝砚忽然插了句嘴,说话夹枪带棒:“江烁,你离这么近,不怕被传染吗?”
江烁笑了笑:“不怕,我身强体健。”
祝砚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他没法说“你离叶寒远点”,更不能对着叶寒讲“别跟江烁走太近”。叶寒已经没有家人了,他怎么能再让叶寒身边除了自己,连个别的朋友都没有?
他只是……想做叶寒心里最重要的那一个而已。叶寒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也想成为叶寒心里同样分量的存在。
叶寒一时也有些无措。他从没遇过这种场面,没人教过该怎么应对,只能在心里默默琢磨着说辞,却也清楚,总得等江烁走了再说。
叶寒重新量了体温,三十七度,离发烧就差那么一点点。他面无表情地松了口气,抬眼却撞进江烁含笑的视线里。
“看起来休息得不错。”江烁说。
他起身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又叮嘱道:“那我先走了,记得吃药。”
叶寒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声应:“好。”
直到门合上,他才偏过头问祝砚:“你怎么跟他一块儿回来的?”
“我就不能跟他一块儿回来吗?”祝砚赌着气,声音里带着点发颤的委屈,抬眼时睫毛都微微耷拉着,“你是不乐意他跟我走一路,还是不乐意我跟他走一路?”
“我没这个意思。”叶寒的声音又放软了些,带着安抚的意味。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祝砚的音量猛地扬起来,像是把憋了一路的劲儿全撒了出来,“上次我好说歹说让你去医院,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今天就随口一句量体温,你二话不说就照做了!凭什么啊?”
“祝砚。”叶寒低下头,张了张嘴,沉默片刻才开口,“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祝砚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却偏要梗着脖子嘴硬:“骗人!”
“没骗你。”叶寒抬眼望他,眼神坦诚得没半点闪躲,“我没什么朋友,你是我唯一交过的、最好的朋友。至于江烁……”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他不一样。我们不会成为好朋友的。”
靠得太近会被发现的。一旦被看穿那份心思,就连现在这样的泛泛之交都做不成了……所以,绝不会是好朋友的。
祝砚雀跃道:“真的吗?”
“真的。”叶寒答得肯定。
“那我原谅你了!”祝砚瞬间松了劲,往他身边凑了凑,语气软下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坦诚,“我不是不让你跟他来往,就是……你不能因为他,就不要我了。”
叶寒不太明白祝砚为什么会有这种顾虑,但还是认真点了点头。
祝砚立马笑开了花,转身就忙着去给叶寒打饭了。毕竟叶寒一直不爱吃外卖,这时候还病着,更得吃点热乎的才好。
这边祝砚刚走,叶寒的手机就震了震,点开一看,是江烁发来的信息,话里话外都是叮嘱他按时吃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