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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既往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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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谁都没当回事,叶寒自己觉得就是普通感冒,祝砚也只当他是着凉了。
可到了周日晚上,体温再也藏不住了。
祝砚一看体温计就慌了,拽着他就要往医院送,着急道:“去医院!你忘了上次烧太高直接晕过去了?”
叶寒摇了摇头,浑身又累又没劲儿,连骨头缝里都透着懒,别说下床去医院了,就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攒不起来,就想这么窝着,一动也不想动。
祝砚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嗓门突然拔高:“都烧得脸通红了还硬撑?不去医院等着烧得更厉害?”
叶寒累得闭上了眼。
祝砚还不死心,好说歹说又劝了一大堆。
旁边的室友被吵得不耐烦,终于忍不住开口:“他不想去就别逼他了,这么大个人了,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在他看来,叶寒比祝砚靠谱多了,至少不会拿自己的健康瞎折腾。
祝砚被室友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心里那股急劲儿一点没减,可也不得不承认这话有点道理。去年叶寒就是硬扛着,最后撑不住先倒在了地上,没过一会儿就晕过去了,但到底没有大碍。
只不过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得不行。可就这么不管他?他做不到。
不知道咋回事,脑子里突然冒出江烁的影子。
他手忙脚乱抓过外套就往外冲,直往江烁宿舍跑。偏偏江烁不在,手机还落在桌上没带走。祝砚气得跺了跺脚,只能憋着气先往回走。
刚拐过楼道拐角,迎面就撞上人了。
“咋了?”江烁伸手稳稳扶住他,看见是喘着粗气的祝砚,难免有点惊讶。
祝砚一看见是他,眼睛一下子亮了,拽住江烁的手腕就要往回跑。江烁却稳稳站着没动,他只好急急忙忙解释:“叶寒发烧了!烧得特别厉害!”
江烁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纳闷。
叶寒发烧,为什么要找他?真要是严重到不行,该叫救护车才对啊。
“他死倔着不肯去医院!”祝砚看出来他犹豫,赶紧补充,“你帮我劝劝他,他肯定听你的!”
江烁沉默了一小会儿,脑子里快速转了几个念头,最后只点了点头:“行。你别急。”说着,他转头跟身边同行的朋友简单说了两句,就跟着祝砚往回走。
这次祝砚没再急着往前冲,就快步跟在江烁身后。江烁的步子比平时快了不少,他几乎得小跑才能跟上。
叶寒那边呢,原本以为祝砚总算放弃逼他去医院了,紧绷的神经一放松,连带着那炸开似的头疼好像都轻了点。
他正闭着眼,强忍着昏沉想睡过去,宿舍门却“咔哒”一声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显然不止祝砚一个人。
叶寒睁开眼,撞上江烁带着一身寒气的视线里。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床头。他指尖下意识在被子下蜷了蜷,轻轻摩挲那瓶乌龙茶,随即又闭上眼,像是不愿多看。
江烁在床边站了片刻,目光在他红扑扑的脸颊上停了停,才沉声道:“我陪你去医院,抽个血看看就回来,很快。”
叶寒沉默了几秒,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祝砚在旁边看得眼睛都快瞪圆了。凭什么他说破嘴没用,江烁两句话就管用?
“我扶你。”江烁说着,干脆踩上旁边的椅子,他本就身形高挑,这么一站,几乎是半抱着将叶寒从床上扶了下来。
叶寒脚刚踩进祝砚早就挪过来的拖鞋里,一边慢吞吞套着外套,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了江烁脚上。
江烁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目光,低头扫了眼自己的鞋,抬眸问:“怎么了?
叶寒哑着嗓子,轻声道:“……脏。”
江烁没忍住低笑一声,下巴朝旁边手忙脚乱想帮叶寒拢外套的祝砚抬了抬:“让他去擦干净。”
说完又转向祝砚,语气干脆:“你先把椅子擦了,再去给叶寒请个假,顺便跟宿管说一声,我带他去医院。”
祝砚瘪了瘪嘴,虽有些不情愿,还是应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赶紧走!”
江烁反手带上宿舍门,抬手将叶寒棉衣的帽子拉起来扣好,遮住大半张脸,随后屈膝蹲下身,声音隔着布料传过来,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温和:“上来,我背你下去。”
叶寒站在原地没动,脚尖抵着冰凉的地面,睫毛在帽檐的阴影里颤了颤。
“没关系,我力气够,再说这才三楼。等会儿下去我再骑车……”
话还没说完,后背上忽然一沉,带着体温的重量轻轻压了下来。江烁动作一顿,随即稳稳托住叶寒的腿弯,站起身时,步伐比想象中更稳些。
嗯,比他预想的要沉点儿。看来这人平时看着瘦,私底下也没少做些简单的运动。
叶寒不知道江烁在想什么,他是真的很累,累到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费劲。他就那么静静地趴在江烁背上,脑子里因为头疼而一片空白混乱,可不知怎么的,嘴里却无意识地溢出两个字,轻得像梦呓:“爸爸……”
脖子旁边吹过一阵温热的呼吸,再加上这句完全没料到的称呼,像电流一样窜遍了全身。江烁浑身猛地一激灵,耳根子一下子就热了,连带着脚步都乱了半下,接着赶紧加快速度,几乎是大步往楼下冲。
晚上的急诊室人特别多。江烁转了两圈没找到空座位,只能扶着叶寒让他靠着墙站着。
“身份证呢?”出门前特意跟他说过要带的。
叶寒从口袋里摸出身份证和手机,指尖发颤地递过来,哑声报了串数字:“258000。”
江烁怔了怔,低头对上他那双平时总是冷冷的眼睛,这会儿蒙着层水汽,像泡在温水里的琉璃珠子。他没忍住抬手呼噜了把叶寒的头发,才接过东西。
打开手机时,江烁才发现屏幕居然没设密码,一划就开了。壁纸也是手机自带的那种特别简单的样式。
挂完号,江烁总算在角落找到个空座位,赶紧扶着叶寒坐下,自己则半蹲在旁边守着,眼睛一直没离开他。
急诊室里的消毒水味混着各种味儿扑面而来,压得人胸口发闷。叶寒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沉,眼前一阵阵发黑,熟悉的晕眩感涌上来。他想抬手拉拉江烁的衣角,想告诉他“别担心,我没事,一两分钟就好,不用麻烦医生”,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光影越来越模糊。
意识要沉下去的前一秒,他只感觉到江烁的手突然放到他额头上,带着点凉凉的温度。
下一秒,世界就彻底黑了。
迷迷糊糊中,耳朵边好像炸开一片乱糟糟的呼喊声,他晕乎乎的,感觉自己像躺在一艘摇摇晃晃的船上。周围是陌生船员慌慌张张的尖叫,船身在大浪里抛上抛下,他整个人也跟着左摇右晃。奇怪的是,这么剧烈的颠簸里,居然透着种说不出的安稳,就像小婴儿被裹在摇篮里轻轻晃着似的。明明头顶是黑漆漆的夜空,大雨砸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可他缩在这动荡里,却觉得心里久违地放松。
他完全搞不清自己是谁,在哪儿,又在干吗。
直到零碎的感觉一点点拼起来,耳朵边还是乱糟糟的,有人在反复喊一个名字:“叶寒……叶寒……”他反应慢半拍地才明白,这是在叫他。这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掀到了胸口,一片冰凉的东西贴在皮肤上,激得他轻轻缩了一下;鼻子里也塞着啥玩意儿,闷闷的特别不舒服,他下意识就想偏过头躲开。
他带着点不情愿地睁开眼,视线里一片模糊。随着那一声声又急又清楚的呼唤,意识慢慢回到脑子里,眼前的景象才一点点变清晰。
江烁站在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后面,没往前凑,就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
医生正手脚麻利地往他身上接仪器线,有人轻轻抬起他的头,下一秒,后脑勺就枕上了个暖暖的靠枕,带着点淡淡的艾草味儿,驱散了一些冷意。
“能听清我说话吗?”医生摘下口罩一角,声音清晰了些。
叶寒眨了眨眼,缓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应了声:“嗯。”
“晕倒前是不是觉得头晕?或者心慌、出冷汗?”医生一边记录着,一边继续问,“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还有些发飘:“大概是发烧烧的,头一直晕……以前也这样过,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事。”
他说着,眼皮又开始发沉,说话时气息都有些不稳,显然还没从眩晕里彻底缓过来。
医生“嗯”了一声,笔尖在病历本上沙沙划过,又问:“烧了多久?有没有吃过药?”
叶寒闭了闭眼:“从昨天开始……没吃药。”
医生放下笔,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刚给你做了核酸和甲乙流检测,先等结果出来。这期间躺着别乱动,我让护士先给你输液。”
江烁听到这话立刻上前一步:“结果大概要等多久?”
“快的话半小时,慢了可能要一个小时。”医生答完,又转向叶寒,“输液的时候要是觉得心慌或者恶心,就让你朋友叫护士。”
叶寒没力气应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江烁把单子递给护士,转身时看见叶寒脸色依旧苍白,便顺手替他掖了掖被角,低声道:“我在这儿守着,你眯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叶寒感觉头没那么疼了,眼皮一闭,就这么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