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证悖论》是晏不是宴

5、核心窃听者

　　闸门在身后合拢的金属巨响，如同墓穴封土。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陆临的投影，唯有骨针悬浮在身前，针尖那点微弱的红光，是这无光地狱里唯一的锚点。刺骨的寒气不再是物理层面的冷，而是意识本身的冻结感，每一次“呼吸”（如果意识体需要呼吸的话）都像吸入亿万破碎灵魂的冰渣。
　　幽蓝的核心碎片在左手中散发着微弱光芒，碎片内部流动的纹路与骨针红光相互呼应，形成一条指向黑暗深处的路径。陆临催动意识向前“飘行”，断指处的暗红漩涡不安分地搏动着，贪婪地吸收着周围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和寒意。
　　通道并非笔直。它扭曲、盘绕，如同巨兽的肠道。墙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由凝固的数据流构成，像半透明的黑色琥珀，里面封存着更为巨大、更为扭曲的记忆残骸：一座燃烧的图书馆在冰封中永恒坍塌，无数尖叫的人影被拉长成面条般的线条；一片倒悬的、流淌着黑色石油的海洋，海面上漂浮着婴儿的摇篮；甚至有一截巨大的、如同山脉般的城市轻轨，车厢里挤满了姿势定格、面无表情的透明人影……
　　这些被封存的记忆残骸散发着强烈的精神辐射，仅仅是靠近，就让陆临的投影剧烈波动，意识中充斥着无意义的尖叫和令人作呕的错乱感。他不得不紧握核心碎片，依靠它散发的微光中和辐射，沿着骨针红光指引的狭窄缝隙艰难前行。
　　越往深处，通道壁上的“琥珀”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蠕动的、血管般的幽蓝光脉。这些光脉在黑暗中搏动，发出低沉的能量嗡鸣，如同巨兽沉睡的心跳。寒气也越发酷烈，核心碎片的光芒被压制到仅能照亮方寸之地。
　　突然，断指处的暗红漩涡猛地一缩，发出一阵强烈的吸力脉动！指向左侧一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通道壁。
　　陆临停下，骨针的红光依旧固执地指向正前方深处。

　　是陷阱？还是碎片遗漏的路径？

　　他犹豫了一瞬，断指漩涡的渴望近乎灼烧。他伸出左手，将幽蓝碎片轻轻按向左侧那搏动着的幽蓝血管壁。

　　嗤！

　　如同烙铁接触冰面。接触点周围的幽蓝光脉瞬间变得黯淡，血管壁向内塌陷，无声地溶解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不规则的洞口！一股更浓郁、更古老、也更纯粹的死寂气息从洞内弥漫出来。
　　洞口内并非通道，而是一个嵌入在巨大服务器阵列核心的、狭小密闭的球形空间。空间的“墙壁”完全由那种搏动的幽蓝光脉构成，如同活物的内壁。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形态极不稳定的暗红色记忆晶体。晶体表面布满了裂纹，内部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沸腾翻滚，不断有细微的暗红碎屑从晶体上剥落，又被周围的幽蓝光脉吸收、吞噬。
　　而在晶体下方，一个小小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复杂“仪器”正在运转。仪器由无数纤细的光丝组成，如同一个微缩的、精密的神经突触网络。光丝网络的一端，深深刺入那颗暗红沸腾的晶体内部；另一端，则如同根系般扎入构成球形空间的幽蓝光脉墙壁之中。
　　这仪器，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而残忍的方式，抽取暗红晶体内部的物质（能量？记忆？意识？），通过光丝网络，注入到周围搏动的幽蓝光脉里！
　　“这是…什么？”陆临的意念充满了惊疑。这颗暗红晶体散发出的气息，带着一种诡异的、破碎的熟悉感。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那颗暗红沸腾的晶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剧烈震颤起来！一道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意念波动，如同风中残烛，挣扎着从晶体内部传出，直接撞入陆临的意识：

　　“…临…哥哥…不…要…信…”
　　“…薇…她…骗…了…所…有…”
　　“…环…钥…匙…在…断…指…”
　　“…坟…场…核…心…是…谎…言…”

　　林薇？！陆临如遭雷击！这意念的碎片虽然微弱扭曲，但那种独特的、属于孩童的稚嫩感，分明属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叫他“临哥哥”的小女孩林薇！那个在孤儿院和他一起长大，后来据说死于一场意外的林薇！
　　这颗被囚禁、被抽取的暗红晶体…是林薇的某种核心意识？！
　　“档案员…林薇…”一个冰冷、带着无尽恶毒和嘲讽的声音，突然在这狭小的球形空间内响起，并非意念传递，而是真实的声音震荡！

　　陆临猛地回头！

　　球形空间的入口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它穿着林薇在孤儿院时常穿的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连衣裙，但裙子下摆却浸满了暗红的数据血。它的脸…是林薇长大后的脸，清秀温婉，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不断旋转的、由无数破碎监控画面组成的漩涡！漩涡深处，倒映着陆临惊骇的投影，也倒映着那颗被抽取的暗红晶体！
　　“档案员”……或者说，披着林薇外皮的某种东西……歪了歪头，嘴角咧开一个完全不符合人类肌肉结构的、撕裂到耳根的诡异笑容。它的声音带着孩童的腔调，却冰冷刺骨：

　　“抓到你了哦，偷看的小老鼠。喜欢我为你准备的‘妹妹’吗？她可是很重要的‘电池’呢。”

　　它抬起一只手。那只手不再是人类的手，而是由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数据探针构成，如同金属的触须。触须尖端，正萦绕着一团冰蓝色的、散发着恐怖寒意的数据霜！
　　“本来想让你多玩一会儿捉迷藏的，”档案员（林薇皮囊）的声音带着虚假的遗憾，“可惜，外面那个冷冰冰的玩具不太听话，弄坏了我几个‘小可爱’。只好…提前结束游戏啦。”
　　话音未落，它那只由数据探针构成的手猛地挥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道无声无息、却带着绝对零度般冻结意志的幽蓝霜息，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充满了整个狭小的球形空间，向着陆临和他的投影，以及那颗被囚禁的暗红晶体，无差别地吞噬而来！

　　无处可逃！

　　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了陆临的每一个意识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