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蝉寂》程与

6、回忆

　　今天的步行街算不上热闹，但往来的人也不少。四周的小吃摊飘出阵阵香味，糖炒栗子的甜、烤串的焦香、冰粉的清凉气息缠在一起，勾得人脚步发沉，钱包也跟着蠢蠢欲动。

　　“我说沈望舒，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啊？走了这么久还不到？”沈乐乐眯着眼看他，一脸狐疑，“你不会是想把我们卖了换零花钱吧？”

　　“怎么可能！我缺吗？”沈望舒伸手往左前方一指，“左转就到了。就你这战斗力，我把你卖了，人家还得倒贴钱求我带走呢。”
　　他突然眯起眼，故作惊讶，“说真的，你上辈子是不是武松啊？不然怎么这么能打？”

　　沈乐乐扬手就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你嘴是真贱！”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别打啊姐！”沈望舒捂着脑袋往后躲，嘴里还没把门，“你是全天下最温柔的……呃，公主！对，公主！行了吧？”

　　沈乐乐用警告的眼神剜了他一眼，这才收了手。

　　一旁的苏阳走上前，伸手挽住沈乐乐的胳膊，柔声劝道：“唉，好不容易见一面，别老动手呀。”

　　她顿了顿，飞快地凑近沈乐乐耳边补了句：“不过说真的，你俩刚才那样……真的很好嗑哎~”

　　沈乐乐被她逗笑了，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好了，闭嘴吧你！”语气里却半分指责也没有。

　　旁边的沈望舒见状，故意“啧啧啧”地摇着头，活像只偷吃到瓜的狐狸。

　　进了火锅店，一股冷气“呼”地扑过来，把门外的热气挡在身后。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玻璃上蒙着层薄薄的水雾，能隐约看见街对面的路灯亮了起来。

　　“你们想吃什么？”沈望舒把菜单推到沈乐乐面前。

　　“我吃不了多少，你们先点吧。”苏阳摇了摇头。
　　沈乐乐又把菜单传给许砚，许砚没客气，翻了几页，勾了些毛肚、鸭肠、肥牛卷，还有两盘素菜。

　　“可以啊，这些我都爱吃。”沈望舒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直点头。

　　苏阳看着他俩这默契，突然用一种“我懂了”的眼神凑到沈乐乐耳边嘀咕，沈乐乐听完，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也用同款眼神来回扫视着许砚和沈望舒，看得两人莫名发毛。

　　“……”许砚清了清嗓子，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沈望舒低头研究桌布上的花纹，假装自己是块石头。

　　不一会儿，锅底“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红白相间的汤汁翻滚着，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许砚，帮我拿瓶水呗~”沈望舒夹了一筷子毛肚，大概是沾了红油，嘴唇吃得红红的，正用手不停地往嘴边扇风，嗓子眼里像冒了烟。

　　“你没手没脚啊？”许砚头也没抬，夹起一片肥牛卷在锅里涮着，“自己去。”

　　“许哥哥~求你了嘛~”沈望舒突然凑过来，声音软得像棉花糖，还带着点撒娇的尾音，眼睛眨得飞快。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砚一口打断：“停！打住！兄弟，你是男的！能不能正常点？”

　　“好吧。”沈望舒立刻收了那副模样，语气平静得像刚喝了口冰水。

　　他转头看向苏阳，又眨巴起那双堪称“卡姿兰大眼睛”的眸子，声音甜得发腻，像块刚从糖罐里捞出来的“香香软软的军用干粮”：“苏姐姐，我知道你最好了~”

　　苏阳：“……”
　　她沉默了两秒，最终还是认命地起身去拿水。

　　沈望舒得意地冲许砚抬了抬下巴，特意加重语气：“看到没？这才是青梅竹马！”

　　结果苏阳一回来就瞧见他这副欠揍样，眉头皱得能打成个中国结。她学着沈望舒的语气，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重复：“青~梅~竹~马~”

　　“……”
　　沈望舒的脸瞬间僵住。

　　“哈哈哈哈！”许砚先没忍住，笑得肩膀都在抖。

　　“鹅鹅鹅——”沈乐乐也跟着笑出声，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晃倒。

　　沈望舒：尴尬得能用脚趾在地板上抠出个芭比梦想豪宅了……谁来救救我！

　　几人一边吃一边闲聊，气氛渐渐热络起来。蓦然，苏阳像是想起了什么，挪到沈乐乐身边，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沈乐乐听完，点了点头，表情变了又变，像是在纠结什么。

　　她寻思着：要不问问？但转念又想：都多少年的事儿了，算了……

　　“沈乐乐？沈小姐？武——松？”沈望舒见她盯着锅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看你眼神都直了，不理我，说！是不是想起什么糗事了？”

　　“事”字还没说完，沈乐乐突然抬头，飞快地问：“你们和解了？！”语气里带着点疑问，又像是笃定。

　　沈望舒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啥啊？我和谁和解了？我吗？和解什么？没头没尾的。”

　　“……”沈乐乐有亿点无语，深吸一口气，尽量放平语气，“不是，你怎么考上这个班的？这事儿你都能忘？你这智商也是没谁了，真够《智慧》的。”

　　许砚在旁边没心没肺地接话，语气层层递进：“‘我’？（疑惑）‘我’！（震惊于某人的智商）《我》（纯纯嘲笑）”

　　“你笑什么？”沈乐乐转头看向他，“你还记得吗？毕业那次……”她故意顿住，说了个关键词。

　　“我毕业咋了嘛？”许砚一脸无辜。

　　“……”沈乐乐怀疑这俩人是不是集体失忆了。她低头沉默了几秒，脑子里闪过无数猜测：是不想提起过往？还是出车祸失忆了？脑子不好使？分班考完后全忘了？被外星人入侵了？……

　　“……”许砚被她看得有点发毛。

　　“……”沈望舒偷偷往嘴里塞了片藕片。

　　“呃……”苏阳见气氛僵持，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

　　四年前的6月30日，他们小学的毕业典礼就在那天。

　　“今天我生日，也是毕业典礼，我妈说晚上带我们去庆祝一下，怎么样？”许砚当时朝他们仨挑了挑眉，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可以！”沈望舒第一个应下来。

　　“我待会儿跟我爷说一声。”沈乐乐点头。

　　“我去问问我爸妈。”苏阳也笑着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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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朋友们，快坐吧~”许母当时特别热情，把菜单递过来，“想吃啥自己点，别客气啊。”

　　“嗯，知道啦阿姨。”苏阳甜甜地应了一声。

　　“谢谢阿姨~”沈乐乐也笑着回应。

　　沈望舒和许砚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哇塞——这真的是她们？平时那股子“不好惹”的劲儿呢？

　　“呵呵，乐乐真乖。”许母摸了摸沈乐乐的脑袋，话里有话，“哪儿像许砚说的……呵呵，是吧？”
　　沈乐乐眉眼弯弯，却没什么笑意，冷冷地瞥了许砚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哦？我怎么样？
　　许砚：突然感觉周边凉飕飕的……（对上沈乐乐的视线后）完了，刚才在妈面前说她坏话被听见了。

　　后来许父许母特意换了个单独的桌子，留他们四个小的在原地聊天。

　　“听我说——对不起！”许砚当时双手合十，对着沈乐乐诚恳道歉，“我不该背后说你坏话，但你有时候是真的好凶哦~”

　　“……”沈乐乐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说，“算了，吃饭吧。”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从“你喜欢哪个明星”到“你知道谁和谁表白被拒了吗”，从“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到“我知道一个老师的小八卦”……

　　但话题就像辆没刹住的车，横冲直撞，一头扎进了许砚的禁区。

　　“你们知道吗，咱们那个英语老师，听说被人举报了。”沈望舒当时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神秘。

　　听到这话，许砚的动作蓦然一顿，眼神晃了晃，像是失神了。

　　“啊？是他呀？”苏阳皱起眉，“怪不得他今天在毕业典礼上突然离场，还有门口那些穿制服的人……”

　　“没错！正是……”沈望舒还想说下去。

　　“别聊这个话题，坏了心情。”许砚突然打断他，声音有点沉。

　　“什么啊，他都被抓走了，这对你来说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吗？”沈望舒急了，提高了点声音，“他平时怎么针对你、怎么……”

　　“别说了！我不想听关于他的任何事！”许砚的声音也染上了怒意，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可是……”

　　“我他妈不想听！”

　　“你不听不会捂住耳朵啊！”

　　“你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

　　“那你吊着话头不说，不知道很让人难受吗？！”

　　苏阳、沈乐乐面面相觑：？？？我们也没催啊？这咋还吵起来了？

　　然后……就打起来了。

　　“别闹了，松手！”苏阳当时使劲拽着沈望舒的胳膊，脸都憋红了。

　　沈乐乐更猛，一手抓着一个人的手腕，硬生生把他俩扯开：“都别动！非要闹大了才罢休吗？”她叉着腰，开始给这俩炸毛的家伙灌心灵鸡汤，
　　“多大点事儿啊？毕业这天吵成这样像话吗？”

　　“行，我俩不打了。”沈望舒当时喘着气，指了指苏阳，“你来录个音。如果我再找许砚玩，我就……我就吃shi……”

　　“不行，你这话跟没说一样，谁知道你能不能做到！”许砚瞥了他一眼，唇瓣动了动，“换一个！”

　　“事多！”沈望舒嘀咕了一句，没好气道，“你想怎么样？难道要我以身相许，嫁去你家当太太啊？”

　　“你有本事试试！”许砚也来了劲。

　　“可以可以！我录下来了噢！不准骗人！”苏阳当时激动得不行，举着手机笑得像偷到鸡的黄鼠狼。

　　沈乐乐在旁边一脸姨母笑：“哟，这话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啊~？”

　　“谁要嫁他、娶他，谁倒霉！”两人异口同声地反驳，又同时瞪向对方。

　　“你——”苏阳和沈乐乐对视一眼，也异口同声地指向他。

　　“你们要知道，我不打女生。”许砚梗着脖子说。

　　“你是打不过吧。”沈望舒冷冷地插了一句。

　　得，刚压下去的火药味又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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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有点意思哈。”沈望舒听完这段回忆，摸着下巴，一脸“这是我能说出来的话？”的表情，“我以前怎么敢说出这种话的？”

　　“亲，您的重点偏了哦~”苏阳露出标准的姨母笑，对着他疯狂眨眼。

　　“什么啊？”沈望舒转头用斗鸡眼瞅许砚，许砚则抬头看天花板，装傻：“我也不知道啊~”

　　“……”沈乐乐和苏阳对视一眼，算了，跟这俩笨蛋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呢？”沈望舒挠了挠头，试图把话题拉回来。

　　“你俩现在是……夫……”苏阳故意拖长了音。

　　“夫？”沈望舒没反应过来。

　　许砚先笑出了声：“什么‘夫夫’啊？当时就是开玩笑的！你俩别想太多。”

　　“真的吗？”苏阳挑眉，显然不信。

　　“真的呀！”许砚强调。

　　“那……”沈乐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小学那个英语老师，当时对你做过什么？”

　　“……嗯，别聊这个话题了。”许砚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几人识趣地没再追问，又闹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不早，便准备回家了。

　　天上的星星零零散散地挂着，月亮躲在薄云后面，投下一片淡淡的光，把四个少年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人行道上。

　　“好了，你们回去吧，我们到小区门口了。”沈乐乐推着许砚和沈望舒往后退。

　　“真的不用送进去？”许砚还是有点不放心。

　　“到了给我们发消息啊。”沈望舒补充道。
　　见许砚还想说什么，苏阳站出来笑着说：“你们还是回去吧，要是我爸看见你俩跟着，待会儿该问东问西了，不好解释。”

　　“噢噢噢，行吧。”沈望舒一听，立刻点了点头，“那你们注意安全，再见！”

　　“再见！”

　　往回走的路上，许砚随手折了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挥打在旁边的绿化带上，叶子“沙沙”地响。他几次张嘴，嘟嘟囔囔了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沈望舒先开了口，声音有点别扭：“内个……苏阳说的话你也别在意，我当时就是脑子一热，说话不过脑子嘛……”他扭捏了半天，才勉强把话说完。

　　“那如果我在意呢~”许砚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沈望舒耳畔，声音带着点磁性，还藏着点笑意，“而且啊，我还相信了，怎么办~”

　　沈望舒的脖子瞬间泛起热意，粉色顺着耳根悄悄爬上脸颊。他提高了点声音，试图掩饰心虚：“你滚！”

　　许砚不但没退开，反而把下巴轻轻搁在了沈望舒的肩膀上，故意拖长了调子：“我，不——”说完，还故意用脑袋在他脸上蹭了两下。

　　沈望舒：“……”

　　内心疯狂咆哮：他这是在干什么呀……不是！这正常吗？现在这种相处模式也能叫兄弟？！

　　【小剧场】*回到家后
　　沈望舒：（打开小绿书，搜索：兄弟突然对我动手动脚，他是不是弯的？怎么办？高赞回答：强吻他~^v^。）……哇塞？现在的网友都这么狂野的吗？有点意思……

　　沈乐乐和苏阳：（走在回家路上）
　　沈乐乐：“你觉不觉得，许砚和沈望舒今天有点不对劲？”
　　苏阳：“何止不对劲，我总觉得他们迟早要发生点什么……”

　　许砚：（打开大红书，发布笔记：如何整蛊兄弟？在线等，挺急的！ 评论区第一条：把他撩成弯的~嘿嘿【捂嘴偷笑】）……哇塞~这个主意好像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