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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垂渚 ...


  •   垂渚的雾很低,像一张潮湿的布,把大地罩在里面。
      嵇无咎抬脚踏入的一刻,怀中的息壤忽然震了一下,根须像从沉睡里探出半寸,轻轻蹭过她的掌心。那热度是急切的,不再是之前的温存,像听见了呼唤。

      雾里传来水声。
      并不是奔流,而是细碎的叮咚,像有无数水珠沿着看不见的线滴落,落在柔软的土面上,又立刻被吸收。
      他们的脚下,不是单一的泥,而是一格格高低起伏的水台。水台的边缘覆着暗绿的苔,苔上生着小小的白花,花心透明,映着雾光,像细小的灯。

      商玄驹走在前面,步子很轻。垂渚的土松软,踩下去会陷,但不会塌——水和土在这里像握着彼此的手,互不放开。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囊袋上:“它动了。”
      “是它自己。”嵇无咎的声音低,像怕惊扰了什么,“我没催它。”

      他们向前走,雾色渐深,水台的分布也愈加复杂,间或有细流从高处落下,像透明的线,挂在空气里。
      在一处宽阔的水面旁,息壤忽然挣动得更厉害,根须像要钻出囊袋。嵇无咎停下脚,低头看它,热度透过布料直灼皮肤。

      水面之下,有东西在缓慢移动。
      起初只是几道模糊的影,接着是细长的脊鳍破水而出。那鳍并不直,而是像水草一样轻柔地摆动,每一次摆动,水面就荡开一圈圈细纹。
      雾被这纹推动,露出下方的影——长而扁的身形,像鱼,却有四肢;头部窄长,吻部下垂着一圈触须。

      “渚魉。”商玄驹低声道。
      嵇无咎抬眼:“它会攻击?”
      “它会迎接。迎接它认为归属的东西。”

      渚魉缓缓靠近水台边缘,鳍背在水下闪动出极淡的光,那光的节律,竟与息壤的颤动有几分相似。
      息壤的根须开始在囊袋里攀动,像是要去触碰那节律。

      嵇无咎把囊袋抱得更紧。
      渚魉在离他们不足两丈的地方停下,抬起吻部,触须在空气里轻轻摇摆,像在试探他们的位置。
      水面下,更多的影子在聚拢——三条,五条,十条。鳍光在雾下交织,形成一片暗流般的光网,将他们包围在中央。

      “它们在邀请。”商玄驹的手落在弓上,却没有拉弦。
      “是邀请还是驱赶?”嵇无咎问。
      “看你交不交它。”

      息壤的颤动已经到了极点,囊袋鼓起的形状像一颗不安的心。嵇无咎的指尖紧按布面,试图压住它的脉动,但那脉动像潮水,越压越强。
      “它想下水。”她说。
      “那你呢?”商玄驹看她。
      “我还没想好。”

      渚魉发出极轻的鸣声,像水底的风铃。周围的水台上,白花一朵朵低垂花心,花心的透明光点也随之闪动,像在与渚魉呼应。
      雾色更浓了,视野里只剩水面、鳍光、白花的闪烁,还有怀中息壤急促的热。

      “它们会一直等到你放手。”商玄驹的声音比雾还淡。
      “你站在我这边?”嵇无咎问。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把目光移向她背后的来路:“我站在不让你被拖下去的那边。”

      水面忽然鼓起一圈圈波纹,不是渚魉的动静,而是更深处传来的涌动。那涌动带着一种更冷的气息,像从地下深井升起的夜。
      渚魉的光节律骤然紊乱,它们开始下潜,消失在雾色的水底,只留下一圈圈浮在水台间的涟漪。

      息壤在这一刻忽然静了。热退得很快,根须收回囊袋深处,像被某种力量压制。
      嵇无咎抬起头,望向那正在靠近的黑色水痕。
      “那是什么?”
      商玄驹盯着水痕,缓缓开口:“垂渚不止有渚魉,还有渚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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