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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死的不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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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交加的落地窗前,一个五官端正,棱角分明的男人笔直地站着,黑色的军服挺拔,左臂的徽章红黄交织,肩膀上熠熠生辉的橄榄枝图案让人得以想象年轻时的些许风姿。
“局长。”
单杰阔步走来,言简意赅,“a到s级,经检测狱区位于淮阳富安区,在淮阳实验中学附近,学校是封闭式管理,现已组织校方准备师生撤离到了架空层后面的室内体育场,白知厢和柴延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宁灼点头,宽阔的肩膀仿佛山一般□□稳重,没有什么足够击垮。
“去吧,保护好所有民众,北升呢?”
“在路上。”
“好,让他尽快。”
军人的厉目望着远处天空中央的“血眼”,噬洞如柱,盘卷而下,宛如一条黑紫的巨龙黑影如爪,随着邪风似一头无法控制的野兽,蛰伏在城市的上空,悬浮的天桥摇摇欲坠。
“要变天了……”
*
青年插着兜下了车,款步穿过绿化带,绕进了人造的砖瓦小道。
抬头,天色骤变,这边还在下大雨,而另一边乌云密布,却没有一滴雨水,远看的雨势仿佛被无形的界限隔开,形成了一堵半弧的巨大雨幕,投放至市中心繁华的东区。
淮阳市位于卫江南部,被划分为两个区域,老城区基础设施老化,新兴产业集中在新区。
传统工业区衰落,失业率高,加之阶层遗留问题等形成贫困带,随着房地产政策导致高档住宅与保障房隔离,虽然一切都还可粉饰太平。
变成这样想来是经过十年前的浩变,加剧了新旧矛盾,抖出了陈年污垢,形成‘富人区’和‘贫民区’。
真正的一面天堂一面地狱。
祁钰淡淡看了一眼,收回视线,这一切仿佛同他无关,漫不经心地就这雨水、哼起咖啡店里的小提琴曲调,迈步跟随着记忆抄了近道,朝家里走去。
光是找到地方就已经是半小时后,到了家门口他却没掏出钥匙,而是摸出一根线,顺着锁孔,灵活修长的手指轻轻一转——“咔”地门开了。
屋内显然很久没有住人,连墙根都发霉长了蘑菇,祁钰又喊了保洁来打扫。
十分钟后就有人带着一个会飞的蝉型小团子对着这一片狼藉片刻失语。
“那个……先生,您多久没回来了?”
保洁喉咙发干,对面的斯文业主正优雅地抱臂,对方的气质与环境严重不符,若不是这里是市价几百万,安全系数极高的别墅区,他真的会怀疑这里是什么凶杀现场。
“先生?”
保洁狐疑,却发现对方好像盯着家政小团子在发呆。
“哦,没多久吧应该?请你帮我打扫干净,多谢了。”青年回过神,温润如玉地勾唇,看得他有点不好意思。
“……好。”
二十五分钟后,保洁带着负荷过载的小团子匆匆逃离,别墅焕然一新,几乎和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祁钰满意地点点头给了个五星好评。
青年把咖啡放到干净剔透的茶几上,来到浴室。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长着一副多情亲人的容貌,一双看狗都深情的黑眸,靠近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放松。
只是他脱下风度翩翩的大衣,却露出了血迹斑斑的内衬——
抬手,摘下金丝眼镜,随意拢了拢过肩的长发,水滴滑落,大片的红透过镜子扎向双目。
祁钰看着自己的左手,尝试拉扯。
“嘶……”
手腕上的伤口和袖子紧密贴合,稍微一碰就疼得发麻。
“咔——”
他一个人靠在洗手台上,右手边放着酒精碘伏和医用纱布,嘴里咬着纱布,用剪刀把上衣剪下来,裸露出大片洁白有力的肌肤,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一眼望去触目惊心,几分钟后,洗手池里就堆满了沾学的绵纱布纸。
祁钰面无表情地简单处理了伤口,给自己的手腕打了一个难看的绷带,又吊着手,冲洗了一遍身体,坏消息是他有洁癖,洗了就难免碰到水,更坏的消息是他不耐痛。
又忙碌了一会,最后他几乎掐着零点,躺上了久违的床。
困意马上席卷了他的身体,窗外偶尔有车灯掠过,光影在他脸上短暂停留,又迅速退去,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每一次轻微的吐纳颤动。
“阿钰。”
“钰……”
夜月高挂,纱影移动。
一个身影窝在被子里。
那人苍白的手虚虚地按着腹部,脸上冷冷淡淡,身上却已经大汗淋漓,贴合出紧绷的轮廓。
他穿着随意挑的白色贴肤短袖,此刻被汗水浸湿,贴在他线条优美的脊背上,肌肉匀称,随着闷闷的呼吸声起伏,脸色苍白,棱角清瘦。
模糊中,他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梦魇般环绕在耳边。
“祁钰…我好害怕……”
祁钰眉头紧蹙。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一瞬间,清醒了起来。
看时间,两点半。
“……”
祁钰眯眼看着空旷陌生的房间,呼吸一滞。
他分明记得晚上睡觉是关了房门的。
那为什么现在是开的?
顾不得胃痛,他正想起身关门。
“咚咚咚——”
外面的门再次被叩响,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阴冷的风晃动着窗帘。
这个视角乍一看像一个人在沙发角落走来走去。
他敏感地止住了动作。
下一秒,似乎是验证祁钰的想象——门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
一股寒意瞬间侵袭他的脊背。
他发现已经听不见下雨声了,虽然很愿意只是单纯的雨停了,但显然不是,看情况更像是不下雨的区域蔓延到了这里。
爷爷个拐……
祁钰暗骂。
他试着动了动手,客厅的东西没有反应,于是幅度更大些——“吱。”
年久失护的床发出了抗议。
这声音不大,脚步声却忽然停止了,猝不及防、简直就像什么人在侧耳倾听。
祁钰压到了伤口,却一动也不敢动。
这种东西是最难缠的,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出现过。
“质人”——具有人形的菌类,由于在狱中汲取血眼之混浊,长于聚阴藏污纳垢,类似于角落,水池,尖锐潮湿之地的吃人蜱虫,通常寄生在动物身上,吸食牲畜的脑液,被寄生者会被影响神经,产生的饱腹感会致使其弃食忘饮,最后精气衰弱,七窍流血而亡,变成行尸走肉。
只是要避人,可以闭门不出两三个月,但若无人可避,则可生活十数年。
只是这鬼东西已经在当时消失殆尽,今日为什么又出现了?还好死不死在自己家里?
祁钰想到了十年前客厅里闲来无事养的一缸鱼,额角一抽。
该死的,他适才匆匆看到那几只条金鱼还活着,居然没有觉得奇怪,现在想来,恐怕他进门不久就已经受到了煞气的影响。且他因特殊情况故略知玄学一二,此地宝山灵水,南北通透,怎么样也不是聚浊之地,细细推敲,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咚咚咚——”
敲门声没有间断,脚步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速度更快了,一点点向内逼近,祁钰几乎肯定,不出五分钟那东西就能走到房间里面。
好消息是他住在二楼,可以直接翻窗出去。
祁钰一边听外面的声音,一边起身下床,以最快最稳的动作移到了窗户旁边。
——窗户是关着的,打开必定有声音,距离阳台栏杆还有三米,露台有桌椅阻拦,雨后露重,而他的时间最多还剩十秒。
“咚咚咚——”
这次响的是他房间的门了。
似乎有人站在门口,歪头咧嘴询问。
我能进来吗?
六秒。
!
他没有再犹豫,直接打开了窗户。
“咔——”
脚步声密密麻麻地踏来——
两秒。
翻过桌子抓住栏杆。
浓重的腥风划过他的后颈,激起一层薄薄的疙瘩,祁钰没有回头,支起灵活的身体翻身而下。
一秒。
在跳下去的一瞬间,那声音近乎追到了耳后,腐烂的气息就像无数具象化的蛆虫,顺着骨缝爬到他的颅腔。
噗通。
青年完美落地,扶着后腰,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了、优雅地给楼上比了个中指,乍看真似个矜贵的翩翩君子,下一秒能给你现场来首肖邦的那种,忽略手势的话。
“……”
楼上没有回应,只是气温再一次下降了。
祁钰抬臂,忍着把房子直接烧了的冲动,反复确认了自己身上血味很淡,家是回不了了,现在外面这情况也好不了哪去,更何况车钥匙还在楼上。
阴风四起,影影绰绰,他迈着长腿,漫无目的徒步走到了空无一人的篮球场,依着灰白红黄的滑滑梯,就着这更深露重里的打滚飞叶抽起了烟。
月光像惨白的裹尸布,裹着青年平静而苍白的脸。
已经过了近十年的无家可归,也不差这一夜。倘若是十年前,至少那时的他有地方可以落个脚,歇一歇……
打开手机,顺手拿了出来的。
【旭叔,家里金鱼是谁送过来的?】
【你生日的时候阿勒给你买的。】
火星暗烁,执烟的手神经质地颤了一瞬,祁钰若无其事地抖掉了半截烟灰。
【怎么了?】
【阿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富安出了事,我想来是波及不到你那去的,没想到几个小时……我们这边跟张局都说了情况,警部特别行动部队和工会都就位了,你尽量不要出手……】
【没事,好,放心。】
他收回口袋。
“喵…”
阴影中,一只黑猫从灌木钻了出来,转了一圈,舔舔白色的爪子,抬头看了看他。
“……”
哪来的黑猫警长?
祁钰乐呵呵地隔着烟雾勾唇,漫不经心地抬起光着的脚——此时他脚已然沾了泥点,裤子也被栏杆扯破了,衣服领口大咧咧地敞开,露出白得刺眼的锁骨和颈脖,虽然浑身上下都透着“狼狈”二字,但其仍然凭着那“二尺余厚、刀枪不入”的脸皮维持住了“风度”。
这猫好像不怕他,这倒新鲜,一人一猫哪个也都没有动,双方似乎都在互相打量。
“喵——”
黑猫伸起了懒腰,斜着睨了他一眼。
祁钰的手一顿。
一个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连忙看向天空。
七星斜扣呈倒十字划开,北极星紊动,月亮横移……虽然比不上十年前那场人间地狱,但范围也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水平。
“遭了。”
青年火速熄了烟,目光一深,也不顾什么风度不风度了,从路过的停车亭里随时拎了辆自行车出来,熟练地下蹲,没有丝毫犹豫正打算给人撬了锁。
“喵。”
黑猫不知何时稳稳坐在了路的中间,晃了晃尾巴,嘴里掉下来一把车钥匙,旁边还放着一双鞋子。
“喵。”
“?”
祁钰挑眉。
十分钟后,他就开上自己风骚十足的迈凯伦上了路,副驾座位上还揣了只大黑猫,懒洋洋地眯眼睛舔毛。
【在今天的晚上八点,淮阳区东部富安区发生大规模污染事件,权威机关已经针对该事件展开了调查。】
灰暗的天空上,一个巨大的梭状物体悬浮滚动,用极具有穿透力的声音播报着,上面还有摄像头在闪烁着红光。
【在此提醒附近居民不要慌张,反锁好门窗,请勿随意出行!】
【再次提醒一遍,请勿随意出行!】
【再次提、提醒……妈的!】
“嗡————”
一道亮眼的红色汽车呼啸而过,划破浓重的黑夜、在空旷的公路上孤独地飞驰着。
播音室里,好几个人围着屏幕画面,中间胡子拉碴的男人撸了袖子,操着口音跟新闻播报似的一口水一段话地念。
“姑奶奶,这活怎么落我头上!一个A*81666车牌号的迈凯伦车主驶入了辅导,前面就是言武大桥,哪个劳神不怕死装逼的,抢卡过了,凌晨四点上路给自己抬棺呢!赶紧让人弄回来,不行就强制逼停!”
钟旭刚说完就愣住了。
等等?
81666这么骚气的车牌,怎么这么熟悉?
靠。
“怎么了头?”
“……没事。”
青年桃花般的眼眸波澜不惊,任由额前的碎发在狂风中凌乱,就好像没有听到广播里刺耳的警告,多看了几眼上空。
“喵~”
黑猫警长抬眼。
祁钰皱眉。
下过暴雨,空气湿度依然很重,过多的水汽似乎在自身繁殖,钻入各个角落汲取着氧气,让人感动莫名的胸闷。
果不其然,现在污染已经扩散到言武区了。
微微下踩,车身加速——
十五分钟后,汽车随便往路边一甩,横占了两个车位,祁钰拎猫下车。
来到一栋老式筒子楼前,直径上了八楼,绕过垃圾堆,尽头有一落满灰的屋门。
“咚咚。”
祁钰敲了敲门,黑猫警长蹲在角落。
“吱——”许久之后门才打开一条缝隙。
“找谁?”
一个声音问。
“阿姨。”
听到他回答,对方许久没有开口,黑猫疑惑地抬头。
还没等它看清,房门忽地拉开,一抹锋利的亮色直冲而来。
“喵!!”
祁钰不退不让,发出一声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