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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暴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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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 una cabeza, todo cambia...”
(一步之差,一切改变……)
曲子播放了下一首,窗外,掠过树影绰绰,乌云之中,有一个无法让人忽视的血洞卧在月下,仿佛有什么人硬生生把天空血淋淋地挖开、凿开,恶意在其中疯狂滋生繁殖,血眼一般染红了白月。
那洞周围闪烁的流体围绕着它运动,紫红的云体诡异地凹陷,似深渊巨口盘伏在立桥交错的城市上,蠢蠢欲动。
“这天气,又要下雨!”
男人们围坐在圆桌旁。
几人都是这一块路的司机,交了班就着这店一坐,聊工作难免心烦,家庭各自也没有熟到那程度,饭后闲暇,都市怪谈、诡异八卦还有桃色新闻是最下酒的,累了一天,上下唇一碰,反正也用不着负责,乃是成本最低、效用最大的“去忧解闷”。
原本平常是不来这“劳钱”的洋酒吧的,只是周五值班的店员是个好说话的姑娘,交班时间又晚,也没什么别的客人,于是几个人经常自带了啤酒,在店里点了白的,中间一兑,坐上个把小时,也听听“高档”的小提琴,像今天一样。
店员擦着玻璃杯,闲来无趣也听着男人们聊天聊地,有时触到了点上,就忍不住笑出声,插上几句嘴,一来二去也熟了。她收回视线,拉伸着胳膊,肩膀和腰的酸胀迟迟无法缓解。
奇怪,最近是太累了吗?
“咦,怪骇人……且不说这个,之前同我换班的那个你们还记得吗,就是建发,老刘他娃前两天找上我说车上落了他爸东西,我就开玩笑说老刘福大,落个东西都让娃来,第二天自己拿不就好了?结果他娃突然哭了,说老刘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问了一嘴娃吓了一跳,不肯说,那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见鬼了,拿了东西就跑了,想来是他爸遗物了……”
“怎么会这样!?”
“莫不是鬼在作怪?”
“最近是不太平……说是有一只鬼从洞里跑了出来,有人在附近看到她过,穿着裙子撑着伞,见到人,跟她对视上她就会缠上你,然后问你一个问题——明天会下雨吗,你要是答“会”,她就会把你脸剥下来做伞,你要是答“不会”,哼哼,她就会割开你肚子,挂在墙上放学,最后把肠子都流干净!”
“哎呦!你说这干吗!”一边的人头皮发麻,有些不悦。
“啧!”,男人听言,脸色也不好,犹豫了一会,压了压声音才道:“前段时间,老刘才跟我说他遇到过。”
“……”
这下男人们都不作声了。
另一个店员从厨房出来,听到这话,牙齿一抖:“我说小彤,这帮人什么时候能说点正经的,前段时间还说载的哪个女顾客好看,今天又开始讲鬼故事了,下回别让他们进来了,一地垃圾还要我们清理!”
林彤耸肩,也颇是无奈。
其中一个男人刚刚被吓到了,此刻有人说话,自觉转移注意力,活跃气氛:“哎呀,你这娃就是不会来事!大人讲话…说到这个,自然是我上回拉的红裙子好看……那曲线啧啧啧,没得说!”说完,有意无意地扫了一下她。
祝满咬咬牙,气坏了,决定再不理这几人了,转身钻进了厨房。
林彤摇摇头。
夜晚,气温骤降,咖啡店临近打烊,只留有一盏暗黄的暖光照在她身上。典雅的小提琴乐曲闷声作响,附加上了一丝魅人的神秘。
“叮——”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有咖啡吗?”
“那个、不好意思,我们只剩点酒。”林彤背对着门,把杯子放进防尘柜,略带歉意地说到。
“是吗,遗憾。”
清朗的声音混着优雅的音乐,柔和悦耳。
店员这才回过头头。
“毕竟我馋这口很久了。”
“Qué importa perderme Mil veces la vida Para qué vivir... ”
(即便失去千万次生命,又有何妨?为何还要活着……)
来的客人身型颀长,微翘的黑发随意挽在耳后,漏出一个腥红的耳钉。内敛又不失张扬的亚棕色大衣包裹着宽肩窄腰,看不出里面的内搭,金丝眼镜配着高耸的鼻梁,斯文而又矜贵。
垂眉、他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略带风尘,似乎走了许久,漂亮的手指如竹节般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却不嶙峋,看得她一阵耳热。
林彤放下杯子,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们这里有罐装的,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介意,谢谢姐姐。”
青年对着她笑了一下,明媚皓齿,有点带桃花的眼睛仿佛带着静电,“啪”地、一触即收,再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林彤不禁多看了几眼。
“好的先生,要加糖的吗?我们店里的糖是由域区生长的甘蔗提取而出的,口感很好。”
“不用。”
另一边,男人们东扯西扯,有意无意把话头盖过。
“真是来年不利!好不容易死了个……,如今又煞罗遍地,也不知道上面那些人忙活个什么,好不容易近来抽薪少了,结果去那边的人越来越少!要知道,那些人必是去了就回的,接一个就一个来回,横竖虽说是多等两下,把一个星期的钱都赚了!”
“干一个……对啊,发愁!你说那个唉,死了就死了,死了还要耽搁生意,这尸体有什么好找的人都没了!”
“你不知道吧?‘那个’,肯定要找到尸体啊,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那种人,绝对要死了才好!”
“那种人?”
“作恶多端,十恶不赦,丧尽天良的小人!”
一语毕,推杯换酒。
“怎么个作恶多端,十恶不赦,丧尽天良?”
“你居然没听说过?这人,常常一身黑袍,脸戴青狐面具,身背一剑,无论多远,只一句“剑来!”即可隔空杀人,虐亲杀友,十几岁的小娃娃都不放过,残暴不仁生性暴虐……据说之前有个人惹了他,被硬生生给‘那个’剥了皮!这还不完,那人没死,就吊起来,逼着吃草吞石,最后那人曝尸荒野,就在不远处十字路口过去的那江口,下游一处小渠,被人发现的时候缺了一只脚,最后却在他自己的肚子里挖出来了!”
“啧啧啧!”
他们说话声音不算太大,只是店里实在安静,眼前的青年面若未闻,托着腮,时不时还拿手指拨弄桌面上的小猫装饰,指尖揉搓着粉色的肉垫,时不时捏一下,拨弄一下小猫的胡须和下巴,只是左手一直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听到此处,挑眉笑了。
林彤难得给他们抛过去了个责怪的眼神,
“……那个,您说馋这口很久了?您下次可以早点过来,尝尝最近出的抹茶香草,还能附赠您坚果仁小蛋糕。”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姐姐。”他笑道。
她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弯腰打开冰柜,顺手整理了倒下的冰杯。
对方的手已经抓上了摆件的尾巴。
小猫摇摇晃晃摆着臂,似乎终于忍不住了,毛茸茸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人类,再摸我就咬死你!”
?
客人的手顿住了,漂亮的眼睛迷茫了一瞬。
店员看得快入迷了,这会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客人,它脾气就这样,您别在意。”
青年与她对视、饶有趣味地笑了笑。
!!!
她连忙低头下单,只依稀看到客人放过了小猫,又拿出一张白纸开始摆弄,折纸?她忍着好奇没问。
“那个那个、好给您…您的咖啡……”
店员仿佛在电饭煲里蒸熟的鸡蛋,四肢僵硬、脑袋昏昏地从冰箱里拿出咖啡,简单包装,一直到客人付了钱走后才清醒过来。
临走前客人还把一样东西送给了她。
“我想你会喜欢,希望你可以一直带着它。”
于是她脸红地收下了,一看,原来是一只千纸鹤。
“好啦别看了,人家的背后都快被你盯出一个洞了!”
祝满不止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调笑道。
“就你多嘴!”
店员望着消失在夜色的身影,感慨万千,下次心跳得那么快还是在初中跟男生表白的时候。等到几个男人都走了以后,她依旧脚踩棉花地整理好了柜台和厨房,把工作服挂在了门后的挂钩上,一边期待着那个客人下次再来一边跟祝满拿起包准备回家。
“诶?这是什么?”
她停下脚步,地板上有一滴鲜红的液体。
树影婆娑,小猫摆件还在“吱呀吱呀”持续地摆臂。
“……刚刚不是把这里擦干净了吗?”
祝满也觉奇怪,两人还未有结论,门铃忽然响了。
“叮——”
一抹冷意掩了进来,伞面潮湿,长发如瀑,露出一只白眼黑瞳。
“明天会下雨吗?”
夜色已深,大雨如注,血泪浇灌着大地,砸在车窗上。街道行人支着伞,夹着车流、肩贴着肩,潮湿刺着红色的警示灯,车辆在闷闷的汽鸣中缓缓踩了出去。
“【淮阳市预警中心】暴雨预警:本区域将受暴雨影响,时段7月21日10:42~7月22日02:42,雨量60~80毫米,请注意防范。(淮阳市气象局14:42发布)”
司机打开3D悬浮环带播报,滋滋的电流声逐渐清晰,他叹了口气。
“唉……又下雨又堵车,这都快十一点了,人还那么多,不会是前面出事了吧…怎么感觉今天这么冷……”
说到这里,雨刷“唰——”地刮过玻璃,他侧过头看向后视镜,“娃,你不着急吧?这估计没那么快哦,前面也不允许掉头……”
“没事儿师傅,不着急,您慢慢来。”
后面的人很体贴地笑了笑,如沐春风的模样。
司机心道,这娃还挺知心,要是跟我们家那个一样就好。
青年依着车门,掩着额前的碎发,看着外面笑色不减,只是看着环带屏幕的目光微微透露了与气质不服的好奇,就像听见咖啡店小猫跟他互动的时候一样。
司机看到他掏手机。
“哎呦,这手机,有些年头了吧,十几年前的型号了。”
他点头,手机上弹出几条消息。
【回来了就记得找时间来一趟】
【想我了?】
【臭小子……】
“滴滴滴——”
外面车水马龙,雨越下越大,两个手指大的小人团站在中控台上,脸蛋暖红,一唱一和说相声,喜气洋洋。
“叔。”
他忽地开口。
“哎?”
“你在前面把我放下吧。”
“啊?”
司机意外地用余光看向后座。
那人半个身子都在黑暗之中,外面白色的光线混着打在模糊的下颌线上。
“这里吗?咋的了?怎么要下去?”
“我尿急,叔,嗯对,好谢谢叔!”
司机把车靠在路边。
青年开门就要出去,走之前回过头:“叔,前面堵,你过了这个红绿灯左拐出去,别上立交桥,那边出了事故。”
“啊…好。”
还没等司机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窜进绿化带就没了影。
唉,年轻人,就是浮躁……跟我们家那个一样!
“嗯?这是啥?”
他看向后座,一张id卡,上面的人面容清秀,信息量很少,似乎只是让人辨认身份。
姓名:祁钰
“这娃!还丢三落四!”
他顺着上面的号码打过去。
“【淮阳市社会治安提醒您】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累积欠款欠费12872.5元rmb,存在信用危机,安全系数低,诈骗风险高,在此提醒您,所有让您向不明对象寄送或交付黄金、现金等贵重物品的都是诈骗。反诈是门必修课,筑牢防线守好责。让我们共同努力,守护你我钱袋子。……”
司机:“?”
什么玩意?
他狐疑地看向id卡。
“华夏渭南联合工会?还是个执行者?看上去也不像个坏的,只是怎么会欠这么多钱?哎哟这娃…回头给他送去……”
司机好生放在了车侧内匣之中。
夜幕低垂,城市彻底陷入了沉睡,静静地躺在黑云之下。
街道空阔而宁静,各个高楼林立、鳞次栉比,其中、一栋建筑傲然屹立,是这个城市的标志性建筑,一共有80层。最顶上的几层仍然灯火通明。建筑远看就像是一处灯塔,撕裂了沉寂的黑暗,默默保护着人们的安梦。
一声明亮急促的警报打破了寂静。
“不好了!!——”
“快去叫所有人起来!”
“啪——”
办公室门被敲了几下,直接打开。
单杰脸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