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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宠爱 ...

  •   龙凤喜烛燃至根部,凝固的红泪堆叠如珊瑚礁,在晨曦微光里泛着黯淡的琥珀色。

      林梦姝睁开眼,锦帐顶端的百子千孙刺绣在朦胧的视线里晃荡,像一片悬浮的、过于热闹的云。意识如同浸在温吞的水中,昨夜的一切——都成了褪色的碎片,模糊地沉在记忆深处,只余下一种狂欢后的疲惫。

      她微微动了动,身下是触感陌生的锦褥,身旁是另一个人的温度与气息。

      她侧过头。

      李翊还在沉睡。平日里总是紧蹙的眉峰难得地舒展开,凌厉的下颌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柔和,几缕墨黑的发丝散落在枕上,拂过他高挺的鼻梁。

      褪去了亲王冕服的威重与昨夜红烛下的灼热,此刻的他,安静得近乎脆弱,不像张牙舞爪的龙,像是她家养的看门守护的爱宠。

      林梦姝的心像是被什么极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奇异的、带着轻微眩晕的实感悄然弥漫——他们成亲了。

      目光缓缓扫过室内。地上散落着象征“早生贵子”的花生、红枣、莲子,在织金地毯上滚得到处都是。她小心翼翼地从锦被中滑出,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避开那些圆滚滚的“好意”,悄无声息地挪到紫檀圆桌旁。桌上温着玉壶,壶中是调了蜂蜜的温水。她执起玉杯,清甜的液体滑入干渴的喉咙,熨帖了昨夜被酒意和低语灼烧的涩意。

      “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床榻上传来慵懒微哑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鼻音。

      林梦姝捧着杯子回头。李翊不知何时已醒了,单手支着头,玄色中衣的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紧实的胸膛。

      回忆起昨晚的手感,林梦姝觉得很美妙。

      他正望着她,眼底残存着惺忪的睡意,更多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带着暖意的专注。

      “渴了。”她晃了晃手中的玉杯,“你也要么?”

      李翊掀被下床,玄色衣袂拂过地面。他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就着她喝过的位置饮了一口,喉结滚动。“以后这种事,唤侍女便是。”

      他将杯子放回桌面,指尖拂过她散在颊边的一缕发丝,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或是唤我。”

      做过无比亲密的事情,他们之间再也没隔阂。

      两人节拍很好,林梦姝让李翊体会到以前作为男人也没有的从所未有的快乐。

      林梦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昨夜那些模糊的碎片似乎又清晰了一些

      林梦姝的手指抚摸他英挺鼻梁,含笑。“做个亲王妃已经够五谷不分的了,”她移开视线,故作轻松地拿起玉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总不能连喝口水都四肢不勤吧?”

      低低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带着胸腔的震动。李翊伸手,温热的大掌覆在她执着壶柄的手背上,微微用力,帮她把壶中蜜水注入杯中。“在自己家里,”

      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搁在她单薄的肩窝,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怎么舒服怎么来。”那沉沉的重量和暖意透过薄薄的中衣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与归属感。

      林梦姝眯了眯眼睛,在他安稳的气息里缓缓放松下来。她端起杯子,小口啜饮着甜蜜的温水,肩窝处是他温热的依靠,背后是他坚实的胸膛,仿佛昨夜那根将他们紧紧系在一起的红绸,化作了此刻无声的环绕。

      “累不累?”她喝完水,侧过头轻声问,鼻尖几乎蹭到他的下颌,“要不要再歇会儿?”

      李翊在她肩窝蹭了蹭,像只餍足的狮子,声音含混:“不累。”他抬起头,眼底的惺忪彻底褪去,恢复了惯有的清明锐利,“叫人传膳吧,时辰不早,用过之后便该进宫了。”

      亲王府的早膳精致而不过分铺张,几样清爽小菜,熬得软糯的碧粳米粥,小巧玲珑的水晶虾饺。两人隔桌对坐,窗外秋阳正好,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昨夜那令人窒息的喧嚣与滚烫的亲密仿佛隔世,只余下此刻宁静平和的晨光,和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膳毕,侍女们鱼贯而入。林梦姝被簇拥到妆台前。今日要进宫拜见皇帝与太后,礼服虽仍是正红,却比昨日大婚的鸾凤朝服简化了许多。红锦金绣的广袖长裙,外罩一层轻薄的同色鲛纱,既不失亲王妃的尊贵雍容,行动间又多了几分轻盈。

      春桃为她挽起青丝,梳成端庄的凌云髻,簪上赤金点翠衔珠步摇。螺黛轻扫蛾眉,胭脂薄染双颊。菱花镜中映出的女子,眉目如画,气度沉静,眼底带着一丝初为新妇的娇艳,又隐隐透出属于亲王妃的从容。

      李翊早已换好亲王常服,玄衣纁裳,玉带束腰,立在门边静静看着。待侍女为她戴上最后一枚压鬓的赤金镶宝花钿,他才缓步上前。

      “好了?”他问,目光在她盛妆的脸上细细流连,如同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林梦姝起身,繁复的裙裾在脚下铺开涟漪:“好了。可还,不失礼数?”

      李翊唇角微扬,那笑意直达眼底:“随便你怎样打扮,”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反正你如何,我都喜欢。”这话说得坦荡自然,听得一旁侍立的夏荷抿唇偷笑,林梦姝脸上刚敷好的胭脂似乎又浓了几分。

      亲王府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亲王规制的车驾已候在阶前。李翊却并未引她走向车驾,而是在林梦姝尚未回神之际,俯身,一手穿过她膝弯,一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竟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林梦姝猝不及防,低呼一声,本能地环住他的脖颈。沉甸甸的礼服和发髻的重量让她瞬间失衡,整个人都悬在了他怀中。

      “殿下!”她又惊又窘,“放我下来!这,这成何体统!”府门外侍立的侍卫、内侍、车夫,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垂首肃立,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李翊垂眸看她,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双臂却稳如磐石:“新婚头一日,本王抱自己的王妃上车,有何体统不体统?”

      他抱着她,步履沉稳地走下高阶,“放心,摔不着你。”

      他的肩膀宽阔,胸膛坚实,抱着她的手臂蕴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和行走时肩背肌肉的起伏。深秋清晨微凉的空气,他身上清冽的松柏气息,还有这突如其来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悬空感,交织成一种奇异的安稳。

      林梦姝紧绷的身体在他稳健的步伐中渐渐放松,环着他脖颈的手臂也不再那么僵硬。他将她稳稳放入铺着厚厚绒毯的车厢内,自己才随后登车。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目光。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驶向那座象征无上权力与森严礼法的皇城。

      车厢内空间宽敞,熏着清雅的苏合香。林梦姝端坐着,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上的金线刺绣。昨夜是喧嚣后的模糊,今晨是新奇中的温馨,此刻,随着皇城那巍峨的轮廓在车窗外越来越清晰,一种无形的压力悄然笼罩下来。她即将以四皇子亲王妃的身份,正式踏入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面对那位曾将她的夫君打入深渊的君王。

      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绞紧的手指。李翊不知何时已坐到了她身侧。“不必紧张,”他声音平静,目光透过晃动的车帘缝隙,望向远处层叠的宫阙飞檐,“不过是走个过场。问什么,答什么,礼数到了便可。”他顿了顿,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安抚的力道,“有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她心底翻涌的波澜。林梦姝靠着他的肩膀上,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尖冰凉,却带着坚定的力道:“嗯。”

      太极宫,甘露殿。

      深秋的阳光穿过高阔的殿门,将殿内金砖地面照得一片明晃晃的亮,却驱不散那股沉淀了数百年的、厚重的沉檀香气与权力威压。皇帝高踞御座之上,冕旒垂珠,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威严的下颌和紧抿的唇线。贵妃盛装陪坐在侧,云鬓花颜,雍容华贵,眼波流转间带着审视的笑意。太后则端坐于另一侧稍矮的凤座中,神情慈和,目光在林梦姝身上停留时,带着明显的满意。

      “儿臣李翊(臣媳林氏),叩见父皇(陛下)、太后娘娘、贵妃娘娘。”两人并肩下拜,三跪九叩,一丝不苟。华贵的礼服摩擦着光洁冰冷的金砖,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一次俯身叩首,林梦姝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御座上那道目光的审视,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发顶、肩背。她屏息凝神,将姿态放得无比恭顺,心中却是一片澄澈的平静。身旁的李翊,动作沉稳流畅,气息没有丝毫紊乱,仿佛只是在进行一项再寻常不过的仪式。

      礼毕,皇帝的声音自高处传来,听不出喜怒:“平身吧。四郎成家,朕心甚慰。林氏温婉知礼,堪为良配。日后当勤勉持家,襄助夫婿,为宗室表率。”

      “臣媳谨遵陛下教诲。”林梦姝垂首应道,声音清亮而恭谨。

      贵妃笑吟吟地开口,声音娇柔:“瞧瞧这小两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陛下,臣妾瞧着四殿下今日气色都比往日好了许多呢。”她眼波流转,意有所指地看向李翊,“想必是得了佳妇,心绪舒畅了?”

      李翊微微躬身:“贵妃娘娘说笑了。梦姝初入宗室,日后还需娘娘多加提点。”

      太后一直含笑看着,此时才慢悠悠开口,目光落在李翊身上,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哀家瞧着,四郎疼媳妇这点,倒是随了他皇祖父。当年先帝在时,但凡哀家起早去佛堂诵经,他总是不放心,非要亲自送过去才安心,风雨无阻的。”她看向林梦姝,笑容更深,“梦姝啊,四郎今早抱你出的院门?哀家可都听说了。”

      林梦姝脸上瞬间飞起红霞,窘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宫中耳目之灵通,实在令人心惊。她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李翊。

      李翊却神色坦然,甚至唇角还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朝太后拱手道:“皇祖母慧眼。孙儿这点微末心思,不及皇祖父当年之万一。只是想着新妇初入府门,礼衣繁重,怕她脚下不稳罢了。”他语气平静,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一丝对祖辈情深的追缅,将一场可能成为谈资的闺阁亲昵,轻巧地化作了合乎孝道与礼数的体贴。

      太后闻言,果然开怀大笑:“好!好!这话说得对!疼媳妇是家传的福分,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殿中凝滞的气氛因这笑声缓和了不少。皇帝脸上紧绷的线条似乎也松弛了一丝,目光在李翊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挥了挥手:“好了,心意已到,都退下吧。四郎,既已成家,当更知稳重,莫负朕望。”

      “儿臣谨记。”李翊躬身行礼,牵着林梦姝的手,一步步退出了那至尊的殿堂。

      宫道漫长,朱红的高墙夹峙,将天空切割成狭窄的一线。秋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掠过脚边。林梦姝跟在李翊身侧半步之后,步履端稳,心口却还在为方才殿中的一幕幕微微起伏。直到走出那道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宫门,重新坐上亲王车驾,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视线,她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脊背终于松懈下来,靠在柔软的车厢壁上。

      “累了?”李翊的声音响起。他并未看她,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侧脸线条在晃动的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

      “还好。”林梦姝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放在膝上的手。那手指骨节分明,带着薄茧,曾稳稳地抱着她走过庭院,也曾在她紧张时给予无声的支撑。

      她觉得很像艺术品,捧起把玩。

      李翊随即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紧紧包裹。他的手掌宽厚温热,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别闹,男人的手,有什么好看的。”

      林梦姝:“就是好看,这是握刀剑的手。”

      李翊:“很难看,不及你的手,修长优美,就像玉做的。”

      林梦姝笑起来:“这双手还不会抚琴,回去再教我弹琴吧。”

      “甚好。”
      李翊的目光落在林梦姝含笑的眉眼上。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腹极轻地拂过她鬓边一丝被步摇勾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一个梦。

      有她在,实在是太好了。

      “回去,”他低声道,眼底映着秋阳和她清亮的眸光,“我教你抚‘松风’。”

      林梦姝抬眸,撞进他深邃的眼波里。那里面不再是深宫中的漠然与疏离,而是卸下盔甲后,只对她一人敞开的、带着暖意的专注。她唇角弯起,眼底漾开清澈的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春潭。

      “好。”她应道,声音轻快,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只余下对新生活的轻盈期许。

      车驾驶入亲王府邸的侧门,朱红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尘世的喧嚣与宫廷的诡谲暂时隔绝。庭院深深,秋日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枝桠,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王妃。”
      李翊先行下车,转身,再次向她伸出手。

      “谢殿下。”
      这一次,林梦姝没有迟疑,将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稳稳落地。指尖相触的瞬间,昨夜红烛下的滚烫记忆,晨起相依的温存,宫墙内的试探周旋,尽数沉淀为此刻指尖相扣的踏实暖流。

      四皇子甚是宠妻的传言,不到一个早上就传遍半个京城。

      不仅早起是抱起的,下车都是背着回住所。

      寻常男人都很少会为妻子折腰,四皇子堂堂皇子如此宠爱妻子,实属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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