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雪梨》水月阑干

5、霜夜五

　　次日。
　　唐夙蝉在第一组，对手是一个修为较高的女弟子，七人中排第四的样子。他的道物是一支灵笛。所以她擅长音攻音控与各种灵技。
　　她修为高，笛音又致幻，所以她的对手都败得比较快。因此她本人也有点高傲。
　　“虽然唐师兄在前几场比赛都赢了，但是并没有很强的攻击性。”女弟子转着笛子，“但是，我可以让师兄动弹不得，或者原地转圈跳舞。
　　我还挺期待的呢。师兄大可捂上耳朵，反正笛音会直接进入脑海。”
　　冯净凌看着台上的人，略显担忧。上辈子这一场，阿夙是靠在地上的戗剑之声破了她的音攻。但是现在是伞……要怎么办？
　　比赛开始唐夙蝉便用了灵技，下起了大雨。场外人可以看到厚厚的乌云，他似乎是想一直下。他撑着伞，但女弟子全身淋湿了。
　　“降雨术？你逗我呢！”女弟子说了一句便要吹笛。
　　只是笛子进了水，音调不对，有几个音吹不出来。场外一片惊讶之声。在使用时是有保护的，但在使用前没有，不用时意念也可以保护。那女弟子大意，竟是忘了这回事，笛子还怎么能吹。
　　唐夙蝉躲开灵技，自己也用出灵技。但是他只用一个，火球术——还是最基础的。
　　拳头大的火球飞向那女弟子，路上已经浇灭了一半，剩下一半那女弟子瞧都瞧不上，躲也不躲，直接拿笛子劈成两半，任它消失在雨中。
　　“小蝉怎么想的，在雨中用火……道师还行，他是道者，灵技威力本来就弱……”佘稚皱着眉，十分不解。
　　这次却是程纾明白了他的想法，“哎呀，人都是爱美的。”
　　“他是想……用高温？”谷醨问着，程纾点了点头。
　　那女弟子也发现了，但是已经晚了。水汽弥漫在她周围，若不是她一直在动，皮肤已经被烫伤了。但是……
　　“不就是风吗？”她站在龙卷风中心，高温的水雾与雨都被卷入，她的笛子也被风吹干了。刚要吹，头顶多了阴影。
　　一个大火球从空中落下，这是唐夙蝉藏在厚厚的云里的，就等着她这么干呢。
　　无风区很小，她避无可避，就算一下子停风躲避，也是扎进高温中。
　　她果断抛出一个火球。他灵力那么低，绝对一撞就没。
　　她的被撞没了。
　　“我输了！……”看着火球在碰到她的的脸之前拐弯，她心服口服地说出这句话。
　　雨停雾散。唐夙蝉上前行礼，“承让了。”他把伞递给她，“抱歉让你淋湿了，这伞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
　　女弟子愣了一下，接过了，“你很聪明，抓住了我会小看你这一点。”
　　唐夙蝉一笑，“毕竟我弱小嘛，只好钻空子了。”
　　说完他就转身下台了。全场都在欢呼。
　　冯净凌听着场上的欢呼声，内心很不是滋味。桃花……好多好多桃花。
　　他看见那个女弟子回到看台上后一直看着这边。还一直拿着伞，还会看一会儿伞。
　　醋意更甚，他也不看了，看向右前侧认真看比赛的小孩儿。
　　却与他对上了视线。没有看比赛，只是看着他，目中带着探究。他旁边的两个人正在激烈讨论。
　　唐夙蝉见他顿住了，反而一笑，“师兄喜欢那位师妹吗？盯着人家看了很久呢。”
　　他上辈子怎么没发现他还是会花心的？
　　哦对，桃花都被他抢走了。没事这次不抢。
　　冯净凌一顿，“没有……我只是……呃，对那把伞比较好奇。”
　　唐夙蝉收回目光，“是吗……那我给师兄做一把吧。”她老是不安……他想养，还是帮帮他。
　　冯净凌一顿，立刻笑应，“好啊！”
　　刚回来坐在他旁边的谷醨见他这么开心，问他怎么了，冯净凌努力压下笑容，“没事没事。”
　　第四组是熊豹和另一个人，唐夙蝉站起，“我不看了，先回去了。”他又看了一眼冯净凌，“看完来拿。”
　　另外三人便齐齐看向他，“拿什么？”
　　“啊？没什么啊……”冯净凌一顿，“他……有东西让我帮忙给师尊。”
　　“哦……”
　　比赛结束，冯净凌传到景院，敲门后入内，看见紫衣人站在桌边，正在往伞面上刷什么东西。
　　“你再等一下，马上好了。”唐夙蝉淡淡地说了一句，并没有看他。
　　“好。”冯净凌微笑着，站在一旁看着他弄。他又问，“你现做的吗？”
　　唐夙蝉微微点头，放下了刷子合上伞，“好了。”
　　冯净凌伸手要拿，被制止，“没干，拿下面，等一刻钟。”
　　“哦哦……”
　　轻触到他的手，冯净凌感觉自己心跳都慢了一拍。唐夙蝉淡淡地指着桌上的一个盒子，“可以帮我把这个带给师尊吗？我还有……”
　　“好的！”冯净凌立刻应下，让还没说完话的唐夙蝉一顿。
　　冯净凌马上道，“还有别的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没了，你走吧，谢谢师兄。”
　　“哦好……”冯净凌拎着盒子离开了。出了他的屋，他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阿夙突然对他好，但是关系转好了就好！
　　他先回屋子，把干了的伞放进柜子里，旁边没盖子的阵法盒子里是几片树叶。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离开后，有一片树叶飞到了伞上。
　　冯净凌来到涵华殿，另外三人也都在，“师尊，这是小蝉让我转交的。”还好阿夙真的有东西让他转交……不然就惨了。
　　纪亭看见他手上的盒子，眼睛亮了亮，笑着接过，“行了，你们回去吧。”
　　“里面是什么？”谷醨难得好奇。
　　“为师怎么知道。行了行了，赶紧走。”纪亭赶人。小蝉怎么能让他们送呢，真是的，万一他们打开不就被发现了吗……得把保护阵法教他！
　　第二天。
　　唐夙蝉是第三组，对上一位道物为剑的男弟子，剑法熟练凌厉，远近攻击和灵技都擅长，实力也是几人中的第三。他并没说什么话，两人直接近战开打。
　　很明显，唐夙蝉一点也占不到好处，渐渐被逼到了边缘。
　　“这弟子老实沉稳，他的小聪明用不上了啊。”关海莅摸着下巴，“而且两人只是搏斗，还什么灵技都没用，他却已经在耗费灵力保护伞和攻击了。”
　　纪亭没说话，只是撑着头。
　　他也想知道面对这种情况他还有什么办法。
　　再有两步，唐夙蝉就要被逼下台了，而刚刚那一下他没挡住，剑直冲面门而来，所有人都为他捏了把汗时，却见他突然把伞竖在身前。
　　剑戳穿了伞，唐夙蝉松了伞，后仰上踢，带着大量灵力踢在那人腕上，那人手便麻了，剑也松了。
　　唐夙蝉从地上腾起去抢，那男子的另一只手也抢。
　　只是唐夙蝉抢的是伞柄，剑也被他带走了。他迅速沿着边缘滚到一边，迅速爬起躲开灵技，而剑已经在滚动时掉下了台。
　　说来很险，两步距离，不论是后仰踢还是滚，他都几乎要掉下台，尤其是滚的时候，小半个身子已经出去了。直到安全，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才发现他们屏着呼吸看完了这一幕，有的紧张出了汗。
　　比赛仍然在继续。
　　似是唐夙蝉见到伞已坏，仍像第三轮一样，只留了一根伞骨和伞柄在那里敲啊敲，敲得场外紧张的人都有点烦躁。
　　战局僵持了。直到某一瞬，场中的唐夙蝉突然消失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包括高位上的人。
　　再下一瞬，弟子倒飞出去，唐夙蝉喘着气站在那弟子刚才站立的前方一尺处。
　　全场瞪大了眼。
　　第三轮的男弟子直呼出声，“当时就是这样的！”
　　唐夙蝉看向他那边，“多谢你的火墙。”
　　说着，他下台捡回了剑和伞的残骸，还给了那个弟子，“承让了。”
　　他转身退场。全场欢呼。
　　纪亭和关海莅都来了，问他怎么回事。
　　“是幻术啊。”唐夙蝉敲了敲手中的伞柄，“不过是一段节奏。但是在打斗的时候，只会觉得是让人更加烦躁的小动作吧？”
　　六人沉默了。纪亭感叹道，“但用过一次后会在看不见你时有所防范……还真得感谢那火墙。”
　　后面三场，没人再敢放松警惕。唐夙蝉打得比较辛苦，但也赢了。不过第六小轮时收了点伤。第六小轮，熊豹也把北极星重伤了，赢了他。
　　所以最后一天，两个人面对面时，都负着伤。
　　“直接开始吧。”北极星提着剑。
　　唐夙蝉却笑道，“我和师弟都负伤在身，若要硬打，必然是伤上加伤。不如各自用出最强一招，一招定胜负，如何？”
　　北极星思考了一下，“可以，但别怪我伤你……你的伞呢？”
　　“我换武器了，我的武器是这片树叶。”唐夙蝉伸手。他刚刚随便摘的。
　　“看来你早就一招定胜负的打算。”北极星微笑着，“那便来吧。”
　　“剑浪。”
　　“一叶知秋。”
　　半边是剑气汇成的巨浪，半边是一片树叶，缓缓飘向巨浪，几要落下。
　　看上去什么都没附着。树叶被巨浪吞没，有人想撤灵技，有人想救人，都已来不及。
　　下一瞬，却见巨浪停了一下。再下一瞬，强大的碰撞气流在擂台内席卷，烟尘一片，护擂阵法都闪烁了一下。
　　烟尘散去，唐夙蝉站在那儿，唇角流血，北极星单膝跪地，用剑支撑着，咳着血。
　　输赢，一看便知。
　　场外寂静了一瞬，而后是欢呼。
　　北极星站起，不可思议，“你……”
　　“望师弟保密，我已经够招风了。”唐夙蝉行了一礼，“承让了。”
　　唐夙蝉以谁也没想到的方式拿了大比第一。没用道物，没用强大了灵技（除了最后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一个刚刚修炼两年的人，打败了数个二十多的道师。
　　唐夙蝉养了一个月多的伤，而后恢复了日常。他不再任性（演戏时间结束了），变得很懂事。
　　在外人面前他很高冷，但在几人面前他乖巧得很。
　　除了对冯净凌。独他一个人，在外人眼里，他总是不待见他。也没有别的什么，似乎只是不想同他说话。他几乎不会找冯净凌，而冯净凌找他时，都说不上几句话。
　　全宗上下，谁都知道，这个天之骄子讨厌冯净凌。
　　也知道只讨厌他一个人，不会因为别人和冯净凌的关系好坏而厌屋及乌。
　　冯净凌除了修炼就是在想怎么讨好阿夙了，可惜他的阿夙从未回应他。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一，是他的生辰。他看向窗外，想着他会不会来给自己道喜。
　　按次序，佘稚一月九，纪亭二月十，唐夙蝉三月十三，程纾十月十三，谷醨十一月十一，他十二月二十一，在最后。
　　他们没有过生辰搞特别隆重的习惯，只是相互之间送个礼物，说一句祝福。
　　程纾来了。她见他看着窗外，那是景院的方向。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觉得……他会来的。”
　　冯净凌叹了口气，问，“师姐，你说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程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能认为……因为你最开始讨厌他吧。”
　　“我没有讨厌他！”冯净凌反驳，又低下头，“我只是觉得，不该那么宠他……”
　　“那现在呢，最想宠他的是你，你却成了他讨厌的人。”
　　冯净凌敛着眸，不说话了。他又看向她，“师姐，你能不能再帮我想想办法，帮我缓和一下关系……哪怕一点也好……”
　　程纾见他含着泪，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冯净凌一顿，移开了目光。张了张嘴要回答，门开了。
　　“喜欢她？师兄有喜欢的人了啊。”唐夙蝉微笑着进来了，“师兄这么委屈，不会被拒绝了吧？”
　　冯净凌见他放下一个盒子，愣在那里。
　　“这口味师尊一直觉得好，师兄要是不喜欢就扔掉吧。”唐夙蝉说完看向程纾，“师姐好啊，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离开，“祝师兄……心想事成。”
　　门合上了。
　　冯净凌立刻走过去，打开盒子，是一盒糕点。他合上盒子，微笑着，“是……喜欢他很久了，至少……有一年。”
　　唐夙蝉才来了两年多三个月。
　　程纾脚步一顿，仍旧走到他旁边，“一手好算盘被你打得稀烂……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伸手就是月亮的时候不要，摔下来了却想要了……”
　　“师姐你没办法也别一个劲说我啊……”冯净凌看向她。
　　“你要把小蝉抢走。我说你两句怎么了？”程纾叉着腰，“要不是你是我师弟，有人敢打小蝉的主意，我扇子已经抡过去了。”
　　“……谢谢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