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雪梨》水月阑干

4、霜夜四

　　那男弟子愣了，看比赛的人也愣了。
　　道物……
　　唐夙蝉就等着他呢，一手转伞一手撕下伞面，男弟子反应过来，鞭子却已经脱手。
　　唐夙蝉一手拿伞柄，一手拿着一根伞骨。飞蹿到边缘一踹，其余部分和鞭子便下了台。
　　场外寂静了一瞬，沸腾了。
　　关海莅瞪向旁边笑着的纪亭，“那把伞不是他的道物？！”
　　“上场时，你说道物是骨鞭，我说武器是伞，什么时候说过这是我的道物了？”唐夙蝉笑着往回走，此话一出，场外更加沸腾了。
　　由于上场会经过阵法，保证身上不带毒、丹药，并且最多只能带一件武器，所以都会选择自己的道物。
　　谁能想到不是呢？！
　　“哎呀，小蝉儿怎么这么聪明呀……”纪亭笑着说着，还故意轻轻看了一眼关海莅。他其实也被惊讶到了。这小家伙居然能想到这种办法，那要赢就简单一点了……
　　“哼！对方擅长灵技，就算没了武器，他也不可能赢的！”关海莅又瞪他一眼。
　　“你就看着呗。”
　　冯净凌看着台上在灵技间穿梭的紫衣人，感叹不已。
　　“小蝉怎么想到的……师尊是不是给他提点过了？”程纾的铜青眸中闪着兴奋的光。
　　“不会，而且记得他要用伞时师尊的反应吗。”冯净凌感叹着，“也是愣的。”
　　“师尊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帮忙或者给情报什么的。”佘稚也道，“以小蝉的性子，也不会去查。”
　　谷醨只是关注着场上，“还不好打。”
　　场上，几番打不中，再加上唐夙蝉不时抛过来的灵技的干扰，还有他一直在手上敲的两根木棍，那男弟子彻底被他激怒了。
　　底牌？他连赢都赢不了，还有什么机会用底牌？
　　“一直像个虫子一样躲来躲去，我看你怎么躲！！”
　　场外人只见高大的火墙围住了擂台边缘，便看不见里面的场景了。
　　场外惊声起，纪亭也放下了手，眯起了眼。虽然不犯规，但是他的对手只是一个刚入道的小孩儿……
　　“他要是没有点到为止……”
　　关海莅听着他微冷的声音，刚要开口，听见弟子惊呼声，看去，那男弟子从火墙中飞出，摔在台下。
　　火墙消失，唐夙蝉站在擂台中央，关海莅和纪亭都惊得站了起来。
　　就五息时间，里面发生了什么……
　　冯净凌瞪大了眼。上辈子唐夙蝉打得很惨烈，那男弟子也没有用很多灵技，更别说这大范围的灵技了……所以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刚刚都快吓死了。
　　唐夙蝉跳下擂台，对那已被扶起的男弟子行了一礼，“承让了。”又把伞的残骸和骨鞭捡回来还给了他才离开。
　　别人问男弟子台上发生了什么，他却是摇头道，”不知道……我使用灵技后，地上有火，他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再然后。耳旁响了一下，我就已经倒飞出来了。”
　　他又看向唐夙蝉的背影，目中带着感叹与钦佩，“他很聪明，也很强，只是修为低，不该小看他的。”
　　“你觉得他能进总轮吗？”
　　“运气好进，运气不好要打的话……难说。”
　　“小蝉，里面发生了什么？”纪亭问着，另外四人的眼中也满是好奇。
　　“到处都是火，我藏在火里，给他来了一下，就这样。”唐夙蝉抬着手，他的衣袍确实被烧得不成样子。五人将信将疑，但是没关系，安全赢了就好。
　　全部打完，十五人上了擂台，进入了阵法。他们面前已经有了十五签，悬空着，背面是数字，还有一签是轮空。场外人看得到是什么，但场内人看不到场外人。
　　“我最小，我拿最后的吧。”唐夙蝉冲几人笑了笑，说了和上辈子一样的话。
　　如果他先选，要是拿到轮空，难免被人说是“靠关系”——他上辈子也是这么说的——更别说他现在确实知道是哪张。
　　几人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也按年龄大小排了，依次选。几人选完，唐夙蝉站到了最后一签前方。
　　签落下的同时，结界开了，场外沸腾得不行——因为唐夙蝉轮空了。
　　他直接进入总轮。
　　“还真进了总轮……他不会还不用道物吧？”关海莅看向旁边的纪亭。
　　“当然不用。”纪亭淡笑着，“这种小比赛，他的道物拿出来太大材小用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亮出来？”
　　“当然是到了什么时候喽。”纪亭笑着。他又不知道是什么，只能以后喽。
　　“……”
　　到了晚上。
　　“叩叩”
　　“进。”唐夙蝉抬头看去，是冯净凌。他立刻就收回了目光，接着看书。
　　冯净凌走进来，微笑着，“虽然明天不比赛，还是早点休息吧。”
　　想到以前半夜睡不着整晚到处遛弯被早起的冯净凌遇到然后被骂了一顿，唐夙蝉轻轻“嗯”了一声，夹上书签合上了书，一边起身把书放回书架一边淡淡道，“师兄也早点休息……还有什么事吗？”
　　冯净凌顿了一下，还是笑道，“我来给你送另外十四个人的情报，或许对你有帮助。”说着，他将一沓纸放在桌上。
　　“不用了，我不需要这种东西。而且他们不了解我，我不了解他们，这样才公平。”唐夙蝉看着他。他乖乖听他话休息了，总该走了吧？
　　冯净凌看着那瞳中的平淡，目光暗了暗，但依旧温和地说着，“我也用不到，给你吧，可以比完了当书看……那我先回去了。”
　　“不送。”唐夙蝉淡淡地看着他离开。
　　冯净凌性格沉稳平和，与人交往时也总散发着一股温润的气息。他长得也好看温润，生得一双桃花眼，笑起来迷人得很。所以有很多女弟子喜欢他。上辈子因为和他过不去，他还干过抢他桃花的事。
　　现在想起来真是幼稚又可笑。
　　唐夙蝉随手将情报放在了书架角落。他是高傲的，他不需要这种东西。
　　冯净凌出了院子，又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怎么样才能让阿夙不讨厌他……
　　还不想回去，他来到了景院的山海崖。夜风清爽而不冷，吹着风，看着夜里的宗门，他感到内心逐渐宁静下来。真的很美，怪不得阿夙那么喜欢。
　　他坐在崖上，享受了许久。他突然就觉得如果在这个时候奏乐会很棒——他不会乐器，只会吹吹树叶。
　　恰有一片树叶飘到他身边。他伸手欲拿，那树叶却直向他面门而来。
　　树叶擦过他的鼻尖，被大风吹走了。
　　冯净凌笑摇了摇头，站起来去摘了一片树叶，仍旧坐在崖边，任风将声音送至远方，送到心上人的梦里。
　　直到觉得晚了，他才站起走了。刚往回走几步，他看着手上的树叶，忽有另一片飘至手上。
　　那就都带回去吧，他想。他可能要专门找一个盒子装树叶了。
　　……
　　次日。
　　唐夙蝉不比赛，和另外四人坐在一起，看十四人比赛，是三组同时开打，剩下四组一起打。
　　看过一批后，唐夙蝉突然看向冯净凌，“师兄，你昨天……在景院待了多久？”
　　冯净凌被问懵了，“啊？”
　　唐夙蝉已经收回目光，“没什么，就问问。”
　　冯净凌更懵了，“没多久吧……”不算崖边的时间的话。
　　“嗯，我就问问。”冯净凌还想说什么，小孩儿已经和佘稚聊了起来。算了，不重要……
　　时间来到次日。
　　一组一组打，当天抽当天打。唐夙蝉是第四组，他次他的对手是一个道物为重剑的男弟子，人高马大，壮硕结实，显得唐夙蝉特别小一个。
　　“武器纸伞？唐师兄，纸伞可扛不住我这重剑一下啊，师兄还是亮出自己的道物吧。”男弟子单手挥了两下重剑，笑嘻嘻的，“不过师兄的身板和这纸伞差不多呢，师兄还是早些投降得好。”
　　他虽用重剑，但也擅长用灵技打远程，是最有可能拿第一的两人之一。而且他擅长使用组合灵技，并且每次使用毫不在意暴露过多实力。他要让别人知道，然后痛痛快快地打。
　　打斗开始，他直接使用了两个灵技。擂台除了最外圈有一尺余地，还有他站立周围半丈圈，其余地方变成了高温泥塘，冒着一个个泥泡。
　　“北极星你看好了，这是熊豹的底牌！”他大喊一声。北极星与熊豹是另外一个候选和他的外号，两人是死对头。
　　他又笑着看向退至边缘的唐夙蝉，“师兄怎么还不跳下去，不会是等着师弟我来动手吧？”
　　唐夙蝉却不为所动，场外的人都又急又好奇。
　　冯净凌已经已经快急死了。上辈子他这一招直到第六小轮打北极星才用，打了北极星一个措手不及，重伤了北极星，第七小轮唐夙蝉才赢了。
　　现在怎么直接用给阿夙了……
　　关海莅反倒挑了挑眉，“第一要没喽……”
　　这次纪亭倒是没笑了，也没撑着头，只是看着台下，犹豫着要不要叫停。底牌……打不过的。
　　“底牌……师弟能抗下自己的底牌吗？”唐夙蝉淡淡地问。
　　“当然不能。就算修为比我高一大截，也只能堪堪抵挡。”熊豹笑着，“师兄还不下去啊，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再用一个灵技了。”说着，他要挥动手上黑红的重剑。
　　“停手吧，这一场，他认输。”
　　众人看去，纪亭站起了，是他说的。
　　冯净凌几人都震惊了。师尊从来不管比赛的事，全靠自己取舍，这次居然出声叫停了……
　　看来再打下去，就不止是重伤了，还会危机性命。冯净凌想。
　　“我拒绝。如果我认输。是不是可以认为只要他们一上场就亮底牌，我就会认输，那我何必参加这总轮。”唐夙蝉看着高台上的人，“更何况，若是遇到敌人。何来认输一说。
　　还请师尊让徒儿一试，不成徒儿自会认输。”
　　纪亭看着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摆了摆手，又坐下了。也罢，就让他吃点亏也是好的。
　　“你这徒弟像当年的你，什么都不怕。”关海莅笑着。
　　“吃点亏也好……就让他试吧，反正危急关头我会出手。”
　　看到台上，熊豹先是叹了一下他的勇气，而后接着出手。
　　土刺飞来，扎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留的尖头，人无法站立。唐夙蝉已经绕擂台跑了大半圈，擂台中的雾越来越多，已经快看不见场中的人，自然也看不见土刺来的方向。
　　快到头了，他要下台了。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只是唐夙蝉突然踏步，飞身向擂台中，隐进了大雾里。
　　众人惊呼，纪亭已经闪至擂台上空要救人。
　　下一瞬却见龙卷风起，场内情况一下子明晰。
　　四个棕色龙卷风，而唐夙蝉撑着伞，飞在四个龙卷风正中央。而泥地，也被部分卷入其中。他只是飞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熊豹，就给人一种赢了的感觉。
　　熊豹来了兴致，几个灵技攻向他，可全部被龙卷风影响打偏了，或是被卷入其中。
　　所以他用范围灵技攻向龙卷风的主体，但龙卷风却躲开了，并且将那灵技也卷入了进去。
　　虽然卷走的灵技最后都不见踪迹，但纪亭感受得到，残余的灵力都被锁在了龙卷风里。龙卷风正在越转越快，越转越大。
　　“躲在空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下来！”熊豹刺激他。
　　“好啊。”唐夙蝉应下，熊豹只是勾唇，准备一下子将他打败。
　　可他忘了还有四个龙卷风。唐夙蝉一脚踏在一块被卷起的土刺上，腾空向上，脱离风的范围，身下龙卷风便攻向熊豹。
　　龙卷风携带着高温烂泥土刺和大量灵力向他而去——无处可逃。
　　“我认输！！！”
　　龙卷风返回，渐渐消失，携带物也落在地上。唐夙蝉借着余风缓缓落在场地边缘——那儿干净，他是真的很讨厌脏。
　　“承让了。”说着要下台。
　　“等等！能否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熊豹喊道。
　　唐夙蝉回头看他，“这个问题，你应该在没人的时候问我，而不是当着你另外六个对手的面。”
　　说完他下台了。全场欢呼。
　　纪亭落到地上，同他一同退场，“用的什么灵技？威力这么大。”
　　“等熊豹来了我再说。不然我要说好几遍了。”唐夙蝉笑着，“我刚刚想到一个新点子，打得也比较轻松，一会儿师尊过来，师尊也给我出出点子。”
　　纪亭的欧碧眸亮了亮，“好啊……不过你这打得比较轻松有点气人啊，为师都快被你吓死了。”
　　“那再做两个师尊喜欢的。”唐夙蝉笑着，眨了眨黑紫色的眸子，“师尊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纪亭无奈地揉揉他的头发，“行了，见你师兄师姐去吧，他们也要被吓死了。”
　　几人会合，没说两句熊豹便来了，“你才道者吧？怎么用出那么强大的灵技还维持了那么久的？”
　　“为什么都以为是强大的灵技，我又不学灵技的……我只用了最简单的控风术啊。”唐夙蝉道，“是你的灵技产生了大量雾，土刺刺来的时候就有风涡了，我只是在这个基础上先形成了小龙卷。
　　但是泥地高温，又有这么多雾，龙卷一下子就变大了。我人小又轻，撑着伞就飞了。
　　因为卷了泥，所以难打破，又在高温和灵技下越来越大。
　　你说你扛不住的嘛，我又打不过你，只好用你自己的了。”
　　六个人看着笑着的人，齐齐沉默。真的，只是控风术？
　　质疑结果是只能相信，因为唐夙蝉不喜欢用灵技，当初学这几个基础灵技都不太愿意。
　　“你这个组合技威力很大，但再加几个小灵技会更好。你这样……”
　　这几个灵技每个人必学必会，简单，几乎不耗灵力。但听他一讲，感觉威力大了好几倍。
　　“老大！你收我当小弟吧！以后我就跟着老大了！”熊豹的褐眸中满是兴奋，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他抱了抱拳而后跑走了，“老大！我回去研究一下！一定把北极星打得上不了擂台！”
　　“诶……”唐夙蝉伸出手，人已经消失。
　　几人见他无奈得不成样子，都笑着和他开玩笑，“老大？看来你要称霸山海仙宗了啊。”
　　“到时候不叫师兄，一口一个老大，想想就威风！”佘稚笑着，眨了眨扶光眸。
　　“真要这样，我就让给你当。”唐夙蝉挑了挑眉，转身离开，“我休息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