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雪梨》水月阑干

3、霜夜三

　　唐夙蝉依旧在看书，见到纪亭，站起行礼，“师尊。”
　　纪亭走上前，“坐……棠梨怎么样了？”
　　“变成蛹了。”意念一动，桌上多了两个蛹，黑不溜秋的。纪亭则是一顿。
　　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不是因为实力，而是血脉。
　　因为他是道仙，他强，这蛹中之物感到威胁才散发出气息……能让它感到强大的能有多少。
　　于是他略严肃道，“小蝉，你的道物一定要对外保密。棠梨以后定然很强，但是现在还太弱小了。”
　　唐夙蝉一顿，“是……”
　　看来养得还不错。
　　“他们变成蛹多久了？”纪亭又问。
　　“才三天……出来之后，师尊能认得是什么吗？”唐夙蝉问。
　　“那应该能了。”纪亭道。他回去得好好查查，有什么虫的血脉是至尊的，而且还要结蛹的。
　　唐夙蝉点点头，笑问，“师尊遇到师兄师姐他们了吗？”
　　“在门口遇上了……是你做的？”纪亭笑着问。
　　“嗯，我第二次做，第一次是前几天心情不好，想试试看毒死棠梨……当然它们不会碰，我感觉还行，今天又试着做了点，刚好师兄他们来了。”唐夙蝉笑道。
　　“这样啊……能不能给师尊再多做一点？”纪亭眨了眨眼，欧碧眸难得带着期待，“另外四个别管他们，只要给师尊做就行了，他们不需要。”
　　唐夙蝉一顿，笑着应下，“好啊，我还怕师尊不喜欢呢……不过我还是不太会，最近没什么时间，我抽空再试试，给师尊送过去，等大比过了多做点给师尊补上。”
　　“好好好。”纪亭站起，揉揉他的头发，“大比玩玩就好了，那奖品师尊要多少有多少。要注意休息，知道了吗？”
　　“好。”
　　纪亭美滋滋地离开了。还是小徒弟好，前面几个徒弟都白收了。
　　……
　　半个月后。
　　纪亭没想到这次他们提前了一天完成了任务，以前最多提前半天。看清冷的大徒弟谷醨用一双无情的月白眸看着自己，他想起来了。
　　哦，盒子。
　　怪不得能提前一天，这么想要啊。
　　他把盒子递过去，淡淡道，“没什么东西，挺普通的。”
　　四人打开，是四块造型独特的暖玉。于是四人异口同声道，“他送的就不普通。”还马上收进空间里了。
　　“那你们就收好吧。”纪亭淡淡道，“休息一周，继续。”
　　“什么！？”四人生无可恋，但纪亭已经笑着离开了。那暖玉是和关海莅下棋赢回来的，因为是他的爱徒给他的东西。
　　刚好五块，他良心大发给他留了一块。
　　终于唐夙蝉那边……这玉太丑了，而且他早就给过他暖玉了。
　　而那四人则是来到了景院。
　　唐夙蝉见几人，便问，“这是……任务完成了？”
　　四人点头。
　　“是什么任务啊？”
　　三人嘴角抽了抽，谷醨只是眨了下眼。
　　“带着四个千钧环，两个月内，绕着护宗大阵跑六百圈。”
　　唐夙蝉愣了愣。山海仙宗是最强大的宗门，就是仅次于山海仙宗的五个宗门加起来，也才刚刚有山海仙宗那么大。
　　“一天十圈……”
　　“对啊，还好有灵力在。最开始一周我只能一天八圈，他们一天九圈，后来才一天十圈……十圈真的是我的极限了。”程纾道。
　　“那你怎么跑完的？”唐夙蝉疑惑。
　　“师尊说的是四个人加起来两千四百圈，我们三个每天多跑半圈补上的。到后来补完了也是这样，所以我们实际上提前了一天完成。”冯净凌道。
　　唐夙蝉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上次的东西……你们还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三人异口同声，一人点头。
　　“那你们还要吗？”
　　“呃……不用了吧。”佘稚道，“不过你要给，我们当然是觉得越多越好。”
　　暖玉不太用的上，更别说他们是修仙者，有一两块实在是够了。
　　“那我还是换别的吧……”唐夙蝉微敛了眸，仍旧笑着和他们谈话，“你们难得放松，今天我就不修炼了。”
　　“小蝉你也太讨人喜欢了！”程纾摸着他的头捏着他的脸。
　　“也没有吧……”
　　但是，四个人总觉得他的兴致不是很高。刚开始是这样的，到后来倒是正常了。
　　愉快的七天过去，四人又进入了痛苦的跑步生活。苦是苦，但对他们的修为提升有很大帮助。每天晚上丹田就和旱地一样，疯狂地吸收灵力。
　　日子飞到了宗门新弟子大比。
　　纪亭看着唐夙蝉道，“虽然你这几个月一直在修炼，没用什么武器，但要比赛，赤手空拳还是太弱势了，挑把剑吧。”
　　唐夙蝉摇摇头，“我准备好武器了，就这个。”
　　五人眨眨眼，“伞？”
　　“嗯对。我觉得挺趁手的。”唐夙蝉笑着把伞打开，转了两下，合上了。他看向一脸疑惑的冯净凌，自以为他和上辈子一样在轻视他，收了笑，“不用这么看着我。不管用什么武器，用不用道物，我都能拿第一，师兄等着就行。”
　　说完，他收了伞转身离开了。
　　虽然冯净凌这辈子和上辈子对他的态度完全不同，但是他还是有阴影……
　　还是少和他有交集吧，以前和他多说几句就吵起来，就挨他的骂……他最讨厌被骂了。吵归吵，他不骂人，但冯净凌会骂他斥责他。
　　冯净凌则是一顿。他本以为这几个月的相处都挺好的，还以为之前的事过去了……结果还是耿耿于怀……
　　而且他刚刚只是疑惑他用伞，因为上辈子是剑，真的没有质疑的意思。
　　他莫名觉得，这几个月能好好相处，是因为每次都有另外几个人在。如果是一个人去找他……一会儿试试吧。
　　纪亭看向冯净凌，“拿第一？你又说什么了？”
　　“他想拿第一，我说这比赛不重要……”冯净凌小声道。
　　纪亭沉默了一息，“还是那句话，你好自为之。”明明这个徒弟的性子最像自己……真是奇怪。
　　五人都没说话了，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三百个人在四个擂台上，每个擂台会不断缩小，直到剩下十五个人。在哪个擂台上完全是抽签的。只能说极其巧合，唐夙蝉所在的擂台都是男弟子。
　　所以都人高马大的——除了他。他站在擂台偏中央的地方，几乎看不见他。若不是因为除了关海莅，纪亭和长老的弟子，其余人按各门身份都是有统一的服装的，真不好找他。
　　也是如此，很多人注意到了他，盯上了他。年龄小，修为低，刚入道，不踢他下擂踢谁下擂？
　　“你那徒弟……好像被很多人盯上了啊，能撑进十五个人吗？”关海莅笑着看向一旁的纪亭。
　　纪亭瞥了他一眼，“敢不敢打赌，看他能进第几轮。”
　　第一轮三百进六十，第二轮六十进三十，第三轮三十进十五，第四人一人轮空，十四进七，第五轮总论，每两个人都要打过，最终按战绩排名。
　　“这届弟子可不差，我觉得他进不了第四轮，能进第三轮就绝顶厉害了。”关海莅说着，挥挥手宣布比赛开始。
　　纪亭笑道，“是吗，我打赌他能进总轮……”
　　“你怎么不直接赌他是第一呢？”
　　“我这不是没说完吗，我就赌他会是第一。”纪亭笑着，“要赌就赌大的。”
　　“那我就赌不是。他想拿第一，绝对不可能。”关海莅道，“下赌注吧。”
　　台上，一开场唐夙蝉便假装被逼到了边缘。站在中间吸引目标，到边缘才好一击把人踢下台。赶紧解决杂鱼，好节省体力对付强者。
　　很快只剩下了二十个人。这二十个人里，解决其他人最多的就是他，一个人大概占了一半。那几个人不会放过他，知道他在边缘有利，将他逼至了中间。
　　“你那小徒弟聪明是聪明……但现在有点危险啊。”关海莅笑着，“要拿第一的人……应该不会在第一轮就被踢下去了吧？”
　　纪亭只是撑着下巴，“想知道就闭嘴，看着就行。”
　　“没想到唐师兄也来大比了，还撑到了现在。”一位弟子笑着看着唐夙蝉。虽然唐夙蝉年龄小，但是因为是纪亭的弟子，所以辈分比他们大，“我们也不想动手，唐师兄不如自己下去，免得落得一身灰。”
　　唐夙蝉只是目光平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语气毫无起伏，“这样啊……我好怕哦，我可是最怕脏了。”
　　他们冷哼一声，齐齐动手——不完全对他，要淘汰的可有五个人。
　　唐夙蝉也不反击，只是躲。他极其灵活，灵技打不到他，反而打到别人身上。他专门在一个人身边躲，灵技都打在那人身上，最终那人被打下去了。
　　也不全是他的缘故。那人实力强，在二十人中排第三第四的样子，现在有机会淘汰一个强者，何乐而不为？
　　六十个人聚到一个擂台上，抽了签，得知了自己的对手是谁后就下台了。
　　冯净凌抢先几人去接人。他笑着看着唐夙蝉走过来，“很厉害，打得很精彩。累不累？”阿夙上辈子也是这样打的，但上辈子他不是这句话。
　　“灵力都没用，有什么累的。”紫衣人平淡地说了一句，直接路过他。
　　又要斥责他的鲁莽吗？那还是别对话了。
　　冯净凌愣在原地，转身看去，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被另外几人围着，笑得很开心。
　　冯净凌敛了敛眸，走了过去，只是笑着看着他，未再说话。紫衣人的目光也没有停留在他身上过，最多只是扫过。
　　果然……还是没能避免吗……
　　算了，就这样看着他笑，对他好也挺好的，反正以后他不会再错过了。
　　次日。
　　十个擂台同时开始打，唐夙蝉的对手是一个女弟子，修为没有特别高，道物是软剑，平时是一个温柔的人，亲和好说话。
　　所以唐夙蝉冲她一笑，柔声说道，“我修为很低的，打我的时候轻一点可以吗？”
　　唐夙蝉长得很好看，生得一双极好看的狐狸眼，笑起来的时候尤为勾人，又被他软软地求情，那女弟子顿了一下，还是道，“我的剑不伤你，但我一定会打败你。”
　　“你的道物是什么？”女弟子振了一下软剑。
　　“这个嘛……等你打败我，我就告诉你。”唐夙蝉依旧说着，说的话也好像已经认输了一样，“让我先卖个关子。”
　　打斗开始，众人见他赤手空拳，还惊讶了一下。
　　“所以他的道物到底是什么？”关海莅瞪了一眼旁边撑着脑袋的纪亭。
　　“反正等那个女弟子赢了他就会说，你急什么。”纪亭淡淡道。
　　关海莅眼皮跳了跳，“那她输了呢？”
　　“输了就输了，和我什么关系。小蝉儿赢了才和我有关系。”
　　“……那他赢了呢？”
　　“他赢了我高兴啊，还能怎么样。”
　　“……”
　　关海莅太想打他了，奈何打不过。几百年前一起创立的宗门，他是好好当宗主了，纪亭却好好修炼，一朝渡情劫回来成了道仙，然后给宗门扩土扩弟子后就跑出去玩了，纯纯的甩手掌柜。
　　逍遥了几百年回来，心血来潮收了几个弟子，个个天资惊人，三十来岁都已经至少道王中。
　　因为谷醨太安静太清冷随意收了个活泼的女弟子程纾，也是上好的苗子。怕她孤单收了个冯净凌，又是优秀得不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在宗外收了个佘稚，又是妖孽。
　　最绝的还是捡回来的无名无姓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是长得比较好看的唐夙蝉，结果是妖孽中的妖孽，黑雷都出来了。
　　自己几百年收了那么多弟子，也只有最近三个和谷醨四人一样优秀。
　　羡慕归羡慕，只能说他道运不好。他天资不出众，只是蓝雷，若非遇上纪亭，以他的天赋，定然成不了道尊。
　　不想那么多，关海莅专心观察着这一届弟子。
　　这边，唐夙蝉一直与那女弟子近身打斗，所以她不太好用灵技，唐夙蝉略占下风，两人渐渐斗至擂台外围。
　　女弟子撤回两步甩出灵技，只是灵技所过之处却突然没了人。
　　“我在这儿呢。”背后传来声音，她忙转身，一顿，却是被轻推肩头，被推下了台。反应过来才没落在地上，完美落地。
　　她看去，一脸呆愕。她怎么可能在边缘使用灵技？又是什么时候到的边缘？
　　台上人只是笑着行礼，“承让了，用了点小伎俩……所以道物不能告诉你了。”
　　场外人见他们这边结束了，一片震惊之声。别的地方还打得热火朝天呢……是放水了还是什么……
　　“不是？这就赢了？他干什么了？用灵力了吗？”关海莅转头看向闭目养神的纪亭，“我刚刚没看……不是，你的小徒弟你不看？？？”
　　“他连灵技都没用，有什么看头。灵力还是用了的，不然就他那小身板，打人家和挠痒一样。”纪亭睁眼，瞥他一眼，站了起来，“我走了，你继续。”
　　“……”
　　冯净凌和另外三人一起，笑着夸着唐夙蝉。
　　阿夙比上辈子厉害好多……虽然没有改变与他的关系，至少让阿夙的天赋发挥得更多了……是好事，不是吗？
　　次日。
　　五个擂台同时打，唐夙蝉的对手是一位高修为的男弟子，道物是骨鞭。
　　冯净凌担忧地看着台上。这位弟子基本就是定了会进总轮的，可惜唐夙蝉险胜他。
　　上辈子也是他重伤了唐夙蝉的右臂，几近废了，导致他后面的比赛越来越惨烈。
　　“唐师兄能进第三轮，应该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吧？”男弟子笑着，看着他手上的伞，“可惜师兄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不过在打败师兄之前，我会享受与师兄的道物比赛的过程的。”
　　“一把伞？……确实很少见这种道物。”关海莅挑眉，“伞体积大，又不锋利，收开也不好控制……不适合当武器啊。
　　而且这伞看起来极其普通……难道要用了才有什么玄机？”
　　纪亭只是撑着头看着台上，什么也没说。第一……他相信他有毅力有不屈服的能力，但必然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这一场，只能险胜。
　　唐夙蝉淡淡地看着上辈子打惨自己的人，不为所动。他上辈子是把他的剑卷下了台才让他如此惨烈，这次换他了。
　　这把改良过的油纸伞就是专门对付他的。
　　比赛开始，那男弟子先发制人。两场比赛下来，他认为唐夙蝉擅长近战，刚好是他的劣势，所以他是不会让唐夙蝉近身的。
　　他擅长的是各种灵技。
　　“半开着伞打？这怎么看得见啊？”程纾又焦急又疑惑，“对手到哪了都不知道。”
　　但是出手几次，那鞭子居然都被完美挡下了。
　　“我明白了，相比他，对手更看不见他的动作，他又故意露出破绽，就是让鞭子往那里去，然后挡下，让对手焦虑。”佘稚分析着。
　　那男弟子的攻击果然越发频繁。唐夙蝉灵活，他的灵技打不到他，伞是半开的，鞭子也卷不住。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用一个强力灵技，唐夙蝉把伞全开了。
　　他的鞭子便戳破、穿过了伞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