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荼靡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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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穿过了整个城，到了城门口。
冯净凌一直在笑，因为一直有不同的东西扔向两人。他看到那些东西穿过昙朔的身体脑袋，本来不好笑，但是那些东西实在是……
“小声点，笑这么响要被赶下车。”昙朔看了他一眼，语气无奈。
“不笑了，笑不动了……肚子疼……”冯净凌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花，看向前面，城门口就是条护城河，旁边停了一辆马车。
昙朔上前，在闭着眼的老人旁边放了两张黄色的纸，进了车，把他放下来。
冯净凌问，“累不累？”
“不累。好歹是修炼的人。”昙朔看他一眼。
“好吧……那刚刚那是什么？开门的又是什么？”
“进来的门叫苦海门，符叫苦海符，刚刚的是苦海币。”昙朔说着，马车动了，但走的很稳，几乎感不到颠簸。
“这里的东西还真是和苦海息息相关……什么都带着苦海两个字。”冯净凌吐槽。
“毕竟伴随苦海而生。不过这位苦海老人是和苦海同时生的，有自己的名字。”昙朔道。
“他叫容错。”
“容错……苦海容错……好搭。”
昙朔摸摸他的头，“要走一天一夜，休息会儿吧。”
“你也是。”
……
一天一夜后。
昙朔抱着冯净凌从车上下来，一下车他的哭声就响了。
昙朔看了一眼他红肿得不行的唇，“再哭我接着亲。”
“你！”冯净凌一哽，“你怎么能这样！”
“你自己说的让我随意来的。”昙朔从袖子里拿了个小袋子，里面是润喉糖，塞进他嘴里。
“我说的是毒发的时候！”
“嗯，和你开玩笑呢。”昙朔淡笑着，“这不是不让出声吗。撑伞。”
“哦。”冯净凌照做，伞下早挂好了扇子。
他又道，“怪不得从盈月境开始你就愿意……原来是为了现在做准备。”
“嗯。”昙朔应了一声，“也不全是……我想。”
亲不了几回了……总得抓住机会。
冯净凌一顿。不过也是，这种东西，本就难以抗拒。
两人又聊了起来。
“要走多久？”
“一点没差的话，一个时辰。”昙朔道，“汲水也要半个多时辰，回来再一个时辰……这两天你的运气倒是好的不行，每次都卡在时间上。”
冯净凌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了一句，“害得我路也走不了……”
“抱着你挺好，也不累。”
“哪里会不累……”冯净凌说着，又问道，“对了，为什么扇子开了就不能动了。”
“是不能行动。嘴皮子什么的还是可以动的。”昙朔淡笑道，“扇子开了，说明鬼墙出现了，会走回头路。一共三面墙，出不出现看运气，时间不长。”
“你以前来过苦海吗？”
“好像来过，来安葬什么。苦海收纳死尸的苦涩，还可以为活尸收去苦涩，让他下辈子一生幸福快乐。
但这活尸的条件十分苛刻。第一，他得很快乐，基本没什么苦。一辈子不太可能，死前三到六个月吧。
第二，因为不甘而亡，执念过深，但因为有大功德而破格成为阴阳魂，准许魂灵在尸体内停留两年，见证后事。
所以收去苦涩，收的是下辈子的苦。若是人，下辈子还不用渡情劫。这需要活物携带尸体而来，投入苦海中，这样算是安葬了。
远古来苦海安葬的还是挺多的，但现在，有关的一切应该都没人知道了。甚至苦海，也只认为是想象中的场地。
但其实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包括姻缘树菩提树什么的。”
冯净凌又好奇了，“你怎么知道的？”
“不记得了，好像是书，又好像是得到了谁的记忆还是传承。”
“你真是全身上下都是迷。”
“你休息会儿吧还是，我休息的时间都快比你久了。”
“哦……”
……
苦海无边，黄绿色的水浩浩荡荡。
“昙朔，那我怎么知道死的是活尸还是死尸？”冯净凌站着，看着伸到水中的枝条问着。
“死者的执念所在之活物是可以看见尸体内的阴阳魂的，物就没办法。
尸体投入苦海，可以看到魂灵升天，奔向黄泉，这个时候，魂灵可以停留半刻，对自己深执之人说话。”
“这样啊……可是，如果死的人没有尸体存留呢？”冯净凌眨眨眼。
“活尸必然有尸体。可以认为有尸体是前提条件。”昙朔道。
“尸体残缺行不行？”
“需要大半还在。”
“哦……你记得你安葬的是谁吗？”
“不记得了。似乎……是契约的妖兽吧。”
“这样啊……你真重情义。”
……
不知该如何形容冯净凌的运气了。
相似的场景，仍旧是昙朔抱着他下车，只是冯净凌的衣服还没有完全穿好。
“城门不算城内。”昙朔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放下他接着穿。
冯净凌哪还能回应他，任他摆布。
昙朔抱起他，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安抚着他，“这次长，你睡着吧，醒了就出去了。”
冯净凌轻嗯一声，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昙朔走着，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心中涌上一股不明的滋味。
最强烈的还是不舍和占有。可是他没机会再多占有他一会儿了。
他收回目光，看着前方。
他挺惨的。
两次喜欢上的人，都深爱着另一个人。
这就是命吧。
……
冯净凌醒来，发现已经回到了千机林。
他撑着坐起，见昙朔坐在桌边看书，“我怎么睡了那么久？”
“我给你吃了药。”昙朔回了一句，放下书，拿起托盘走向他，“吃点东西吧。”
“ 谢谢。”冯净凌笑应。
昙朔坐在床沿，看着他吃东西，淡淡道，“药池已经准备好了。要在里面泡满一天一夜大半个身子都得泡着，不能离开。离开一瞬就要重泡。”
冯净凌点点头，又夸赞道，“这个好吃。”
“我还失手了，糖放多了。”昙朔淡笑着。
“偶尔吃一次会觉得特别好吃……哦对，我在奇泉镇上给你带了糖茶回来来着。”他手上多了一盒茶叶。
“我好像尝过，味道不错。”昙朔接过，“我去泡一点。”
冯净凌吃过就下了那漆黑的药池。他回头看向岸上的人，“我泡着就好，你去休息吧。”
“没事。”昙朔放了套桌椅，坐下喝茶看书，“你无聊，陪你。”
冯净凌靠在池沿上，笑着看着他，“你这人怎么这么好……也不怕累着自己。”
“我底子好，身体各方面素质都比你好，还是道尊。”昙朔看向他，淡淡地笑着，“会累会扛不住的，是你那小身板。”
冯净凌红了脸，“这些天谢谢你……”
“有个人陪着，也挺好。”昙朔收回目光。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突然，冯净凌感到了不对。
“泡在药里还会毒发吗？……”
昙朔一顿，放下书，“……忘了说了。”
“啊？”
昙朔走至池边，“它写，曾用三人试药，三人皆成功，期间无误。但我是怀疑还会毒发的，只是那三个人运气好。”
“那现在怎么办？反复泡一直到我运气好吗？”冯净凌傻眼了。
昙朔思考了一下，问，“你觉得，水里……可不可以？”
冯净凌更傻了，“这、这不能吧……而、而且你碰不得……”
“咬一口就好。”昙朔手上多了一个琉璃盒。
“啊？不用吧……”如果水里不行，两个人发作时间不一样，他不是要死了……
昙朔收了盒子，“晚了。”
事实证明，水里是可以的。
但是。
“昙朔！……上岸！我不要……唔……”
“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良久之后，昙朔才清醒，不知何时，两人抱着的姿势更换了。冯净凌靠在池沿上，他托着他。
身前人的毒早过了，正哭着求饶，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试图唤醒他。
他在心里说了一句对不起，选择变本加厉。
最后一次了。欺负就欺负吧。
……
冯净凌醒来，动了动，并不感觉腰疼，疼的是腿。
撑着坐起，昙朔一如既往地坐在那儿看书，见他醒了，拿着水过来了，“毒解了。”
冯净凌点点头，接过水，咽的时候感觉嗓子干疼。
交还水杯，自觉地张嘴，润喉糖就进嘴了。
他幽怨地看着昙朔，昙朔也静静地看着他。含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昙朔，为什么你毒发时间那么长？”
“不知道。”昙朔淡淡道，“辛苦你了。再躺会儿吧，玊的话……你想什么时候找都行。”
“我现在寸步难行。”冯净凌躺下了。“你这糖变甜了，味道……和糖茶有点像。能不能给我一份制作的方子？”
“好。”昙朔起身去写，“伞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没有……我想不出一个适合的名字，你想两个，我参考一下。”
“我有两个。一个叫阴鬼，还有一个叫踏冰。踏春的踏，冰雪的冰。因为它是阴伞，功能又多。”
“踏冰……”虽然没懂他的逻辑，但叫着也顺口，“踏冰……浣冰……有点像。不过没关系，就踏冰吧，阴鬼太像人名了，而且还是你的绰号，不太好。”
“嗯。”昙朔应了一声。都是他。本就是拓玊的拓，浣冰的冰。“写好了。”
冯净凌拿过看，夸了他的字一番。
“嗓子还不好着呢，少说两句。”
“不行，遇到你之后我和又长了张嘴一样。不然你给我讲故事。”
“好。”
两天后，两人又开始做任务。过了几天，遇上了程纾。
“师姐好巧啊，又遇到你了。”冯净凌笑道。
“不是巧，是师尊他老人家念叨你，让你回去看看。”程纾戳着他的肩，又同昙朔打招呼。
“你怎么找到我的？”冯净凌眨眨眼。
“你笨啊，有小妖。”程纾无奈，“不过光有妖蝶，另外两只感应还是慢了……看看谁来接你了。”
冯净凌看着从旁出现的紫衣人，瞪大了眼。
“小蝉！”
“好久不见啊师兄。”唐夙蝉笑得很灿烂，又看向昙朔，“你好，我是唐夙蝉。既然是师兄的朋友，也叫我小蝉就好了。”
昙朔淡笑着点点头，“叫我昙朔就行。”
“你们在这种地方做什么？”程纾问。
“找一种草药，刚刚找到。”冯净凌笑着看向她。
不是阿夙。阿夙还等着他去找。
“那快回去吧。昙朔也一起走吧？”程纾邀请。
“我……”
“一起走吧。”冯净凌看向他，笑着邀请，“不好会和。”
“好。”
“小蝉，我有些话要教训他，你和昙朔待一会儿哈。”程纾眨眨眼。
“嗯好。”
冯净凌看着渐远的噬魂蝶，看到两人笑谈，担忧才少下去。收回目光，正好对上程纾的目光。
“你看的是小蝉，还是昙朔？”
冯净凌一顿，“啊？一起看啊？”
“那我问明白点。”程纾盯着他的眼睛看，“你心里还有小蝉吗？”
“当然有！我一直都喜欢他！”
“是吗。”程纾淡淡地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云，“可是不管是上次提到小蝉，还是刚才见到他，你的反应都不对。
你不擅长伪装，就算其他都一样，你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你。”
“不、不是这样的……”冯净凌慌了。
程纾看向他，“快六年了，一个人想要变心还是很容易的。可以是淡了，也可以是遇到别人。
凭你对小蝉的喜欢，我也不信你会一直不回来。
你是不是喜欢上昙朔了？”
“我没有，真的……我们只是朋友关系……”冯净凌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和他才认识了三个月不到……”
“至少你和他发生过关系。”
冯净凌瞪大了眼，“师、师姐……”
“也就是遇到你们之后吧，我又试了十次，一天一次。走的时候是晚上，月亮很亮。
然后呢，就看见昙朔抱着你飞过去了。虽然飞得很快，只有一瞬，但是你知道师姐视力特别好……
需要我描述一下你当时的样子吗？”
“不、不了……”冯净凌的秋蓝眸不停地颤着，他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我、我是中毒了……我和他真的没有……”
程纾却笑了，“吓到你了吧？我刚刚凶不凶？”
她伸手摸摸他的头，“我就是好奇，证实一下而已。飞那么快，哪看得清啊。
你放心，师姐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喜欢谁，师姐都支持你。这件事呢，师姐也会一直保密的。
师姐知道你的心思，发生了这种事，确实很难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但其实这种事很正常，意外嘛，不要因为有心理负担就不敢再爱了。
这样来吓你，也是为了让你放心和舒坦一点，让你知道这是被人理解的，不然我怕你要抑郁担心死了。”
冯净凌抬头，长舒一口气。师姐还是那个师姐。
虽然每次都吓到他，但确实是他最需要的。
“师姐，吓人是真的会死人的……”他一脸幽怨地看着她。好归好，还是要怨。
“哎呀，快六年没吓唬你了，不得来个大的……小妖，飞回去吧。”
两人回来，另外两人正在聊着。
“你们在聊什么呢？”
“聊怎么养蝴蝶。”唐夙蝉看过去，看了冯净凌一眼，“我还是第二回遇到道外的人也想养蝴蝶的。”
冯净凌一顿。是在说他的那只树叶蝶吗？
昙朔淡笑道，“偶尔飞累了，来只蝴蝶代步也好。”
“没意思，你俩继续。”程纾收回目光。
“聊完了。”唐夙蝉笑笑，“一起聊点别的吧。”
几人聊着，很快到了魔宫。
几人当然问了冯净凌和昙朔怎么认识的，两人一人讲几句，默契得很。
毕竟在遇到程纾后就统一了口供，以防万一。
魔宫里，蝴蝶嫣然成群，让冯净凌有点怀念。一点点。
毕竟他真就挨了两天骂。又待了五天后，他依旧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纪亭摸着下巴道，“你们说，他一个小道圣，怎么把人家拐到手的？”
“日久生情。”谷醨答。
“他们只是朋友关系。”程纾道。
“只是现在吧。我觉得昙朔喜欢他。”佘稚也摸着下巴。
“你觉得呢？”程纾看向唐夙蝉。
“我觉得……不知道。一半一半吧。”唐夙蝉笑笑，“那么着急离开……可以认为是想过二人世界吧？”
程纾看着天边，为冯净凌点了根香，“难喽。”
另一边。
冯净凌躺在蝶背上，松了口气，“逃出来了……”
昙朔觉得好笑，“他们都很有意思，这么怕他们？”
“隔太久了嘛……我主要怕的还是面对那个冒牌货，我怕师姐发现端倪。”冯净凌道，“要是他们知道一直当宝贝宠的人是个冒牌货……会疯的。”
“确实。”
三天后。
两人终于成功拦下了阿梨。
“阿梨是我！你别怕！他是我朋友！”冯净凌冲在和昙朔打斗的阿梨喊，“小妖快去交涉！”
一番过后，算是平静了。两蝶都变小了飞了下来。
“阿梨，小蝉呢？小蝉不在附近吗？”冯净凌打开长卷，期待地问着。阿梨的回答却让他的天塌了。
“他进入了溢怨之地。联系断了。”
冯净凌颤抖着问，“多久了？……”
“五年。”
五年。玊不是人，玊是蝴蝶，玊是他的遗志。
泪止不住地流下。
昙朔看得心疼不已，摸了摸他的头。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是如果你需要一个人陪的话，我很愿意。”
“你想……继续和我一起吗？”
（主线·完）
（强烈建议看完所有支线，有信息差）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荼靡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