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雪梨》水月阑干

10、雾里四

　　“道仙不好了！”
　　由于内奸，各宗计划败露，妖魔两族转变方向，少数干扰宗门行动，大部分去攻打各个城市了。数十个城市已经沦陷，被妖魔两族占领。
　　三界大战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一个身着黑斗篷的人穿过雨幕，进入屋内。揭下斗篷的帽子，冯净凌递出手上的蝴蝶，“有消息回来了。”
　　蝴蝶扇动着翅膀飞上前，落在紫衣人手上。
　　唐夙蝉一顿，略严肃道，“他们打算提前打破边境墙，就在半个月后……可是他们究竟是从哪里过来的还没找到……”
　　上辈子就是里应外合被四处埋伏才……早知道当初就多了解一点战局的情况了，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但以他的修为，确实是接触不到那么多。
　　还有上辈子的怨爆，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他只知道妖族领导人是金蟒公主，魔族是魔尊和大皇子。
　　山海仙宗牺牲大半宗门作为决战之地，刚好没到山海崖。从山海崖望去，各处生灵涂炭，紫色的怨气横生。
　　不同于自爆，怨爆是一直以来的积怨爆发，同时导致自身自爆，因而无声无息，无从防备。
　　上辈子纪亭被怨爆重伤，但好在离开得快，没有被怨气腐蚀，最终恢复如初。
　　冯净凌解了斗篷收进空间，上前道，“不要太担心，一定能找到的……你也不要太操劳了，休息一下。”
　　唐夙蝉摇摇头，坐下了。冯净凌见他疲惫的模样，心疼不已。蝴蝶代替了探子，几乎没有他们不知道的消息。
　　但是这一切都需要唐夙蝉翻译。他能知道蝴蝶在表达什么，这是他道物带来的天生优势。由于他游走于各处，没人知道他在哪，他们都是跟着蝴蝶才找到他，或者说找到噬魂蝶。
　　唐夙蝉站起，一卷长卷出现在桌子上，还有一只噬魂蝶。
　　“我去边境墙看看，阿梨留给你们，这卷轴上的字，应该够用了。”
　　“不行，你现在至关重要，怎么能独自离开还不带阿梨？”冯净凌皱眉反对，“现在出去，不是暴露了你吗？”
　　阿棠被派去保护佘稚了，三只妖蝶给了另外三人。
　　“凤凰妖蝶飞的快，有空间力，又是道尊，不会有事。”说着，妖蝶已经从冯净凌袖中飞出。
　　“我和你一起去！”冯净凌道。
　　“前线不能再少人了，师兄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唐夙蝉披上斗篷。见他还要阻挡，一个手刃劈晕了。
　　将人放到椅子上，唐夙蝉进入了雨幕。
　　绕着边境墙寻找，唐夙蝉的眉头皱得死死的。边境墙依旧是一片白，没有一丝要打破的痕迹，也看不到对面的情况……
　　如果低的地方没有，那就在更高的地方。
　　“小妖，再飞高一点。”
　　蝴蝶盘旋向上飞，直飞到了云层上，却突然停了下来。
　　唐夙蝉感到了不属于人界的气息，还有其他气息。他眯了眯眼，“出来吧，这么多人围攻我一个小道王，倒是让我受宠若惊。”
　　果然，裂缝在高的地方。
　　屏障出现在周围的同时，一个个身着异服的妖魔显现，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九个道尊。周围已经被封闭，用不了空间和空间力。
　　“哼……其他几位都出来了，你还躲着干什么呢？”唐夙蝉看向右上方。
　　“一个道王又这样的感知力……可惜今天要死在这儿了。”一个黄衣女子出现，坐在血气凝成的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根骨鞭，笑着，居高临下看着他。也是一个道尊。
　　独特的是，她一只眼睛是浅绿色的，另一只眼睛是金色蛇眼。
　　“你……就是妖族的公主？”唐夙蝉的问话让十位妖魔一顿，“这次三界大战就是你策划发动的吧？”
　　“不错……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就更要死了。”女子笑着站了起来，“你放心，这片空间谁也进不去出不来，我们可以好好地玩……”
　　唐夙蝉不为所动，反而微笑，“死之前，好歹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吧。”
　　“名字？我没有名字，但他们都尊称我为……金蟒公主。”强大的血脉力量散发出，唐夙蝉感到小妖在颤抖。血脉异变得倒是强大。
　　“那你不就叫金蟒吗。一条金线蛇返祖成了远古吞天金蟒，也就噬魂蝶不在，你们才敢出来。”唐夙蝉笑着，“而且，你还是妖与人……”
　　“找死！”
　　……
　　冯净凌被摇醒，见到了另外三人。
　　“小蝉呢？”程纾问。
　　冯净凌一拍脑门，“他和小妖去看边境墙了……千万不要出事……”
　　“应该不会有事，小蝉谨慎，小妖也不弱，只要不迎面遇上几个道尊就好了。但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怎么可能几个道尊聚在一起。”佘稚道，“说来今天这个城里都是妖，阿棠威压一放，都不用打了。”
　　“怪不得你们现在就回来了。”冯净凌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略微放下了心，“师尊呢？”
　　“他又没蝴蝶，哪里过得来。”
　　“也是哈……”发冯净凌看向桌子上的长卷，伸手打开，全是字。似是为了展示一下用法，阿梨飞了起来，先后在几个字上停了停。
　　“你们好？……好聪明啊。”程纾感叹。
　　谷醨却问，“为什么不让每个人备一份。”
　　阿梨飞了起来，阿棠也飞了起来，一个讲一个的。
　　“其他蝴蝶不识字……妖蝶认得……容易暴露……”
　　“容易暴露？暴露什么？”门被推开，纪亭迅速入内，“小蝉呢？”
　　“他把我劈晕，和小妖去看边境墙了……刚刚是棠梨在给我们解释为什么其他蝴蝶不能翻译。”冯净凌道，“师尊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也有蝴蝶的好吗。”纪亭袖中飞出一只黑紫色蝴蝶，“我是想来告诉他，有好几位弟子发现了一种金色的蛇，他们想问是妖还是普通的蛇……当然以防万一还是杀掉了。”
　　“金的……应该是妖，我今天也遇到了。”冯净凌道，“小妖吃掉了。”
　　棠梨转了两圈，落在几个字上。
　　“金线蛇妖……菜鸡？”几个人笑了出来，“侦察……味道好？”
　　“看出来了，阿棠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佘稚评价。菜鸡和味道好都是他选的字。然后便见阿梨变大了点，把阿棠叼在了嘴里，甩了两下，松开了嘴。
　　“他们公的母的？”程纾好奇。本以为他们会回答，他们却飞向门口。纪亭打开门，飞进来一只蝴蝶，飞了几下落到了桌上，微微颤抖着。
　　“下着雨飞来……什么消息？”
　　棠梨急促地飞了起来。
　　“派金线蛇寻找蝶王，做好伏击准备……”冯净凌瞪大了眼，棠梨接着飞，“没遇到过，安全……”
　　五人松了口气。
　　谷醨却是又想了想，“遇到就会被杀……还怎么找？”
　　话一出，齐齐顿住，“遭了，小妖！”
　　距离唐夙蝉离开隔了一个时辰，差不多刚刚飞到边境墙不久，几人坐在棠梨背上赶去，棠梨却突然停了。
　　“难道……你们的联系被切断了？”纪亭此言一出，棠梨又开始全速飞了。他们都焦急不已，只希望快点再快点。小蝉一定不能有事。
　　联系切断有两种情况。一是被阻隔，二是死了。动物系道物的特殊性便在于修者死后，道物可以独立存活，并且不受反噬——但道物受创修者会受到反噬。
　　赶到了边境墙，白茫茫一片，一无所有。棠梨在联系的最后之处低飞盘旋，焦急不已。厚厚的云层在头顶，遮挡住了日光。
　　“周围并没有血迹或是打斗的痕迹……会不会是小妖直接用空间力离开了……”程纾试图往好的方向想。
　　“周围能引导的空间力只有边境墙……”纪亭面露忧色，“边境墙确实可以阻隔联系……”
　　冯净凌咬咬牙，“这边是妖界还是魔界？小蝉存活的可能性有多大？”
　　“魔界。”佘稚道，“但离妖界也近了，小妖有血脉压制，小蝉应该是安全的……”
　　他话音刚落，几人听见轻微的破碎声。还以为边境墙要破了，几人连忙撤远一些。
　　破碎声更加清晰，下一瞬，破碎声接连响起——不知什么东西从云层中冲出撞在了地上。
　　几人刚刚反应过来，棠梨已经穿过透光的云洞来到了云上，正见一道金光离开。
　　……
　　四处染着血的屏障被撞出裂缝，几近破碎。九个染着血的妖魔倒在这片封闭空间各处，武器散落各地，妖蝶也落在一旁。
　　中央还有一个半身染血的黄衣女子。
　　紫衣人浮于空中，左手掐着她的脖子，右臂垂下，右手拿着一根骨鞭，血正从手上不断滴落。
　　所有在场的人都带着狰狞的伤口，尤其是紫衣人背上那道，深可见骨。
　　“所有杀了吞天金蟒的人都会得到诅咒……呵呵呵你也不例外……”金蟒面临死亡，依旧笑着，“期待在地狱与你相……呃！”
　　“是吗？那你可要好好活着，看着你几百年的策划毁于一旦……”唐夙蝉也笑着，手上用力几分，“又或者，妖界覆灭……”
　　正言至此，一个妖族挣脱势力微薄的血气束缚，拼死在下方破洞。屏障破碎，裂缝蔓延着，而金蟒手中又多了一根骨鞭袭向他。唐夙蝉松手躲避，金蟒逃了，刚欲追，脑袋刺痛，金蟒的气息也消失了。
　　“小蝉！！！”
　　唐夙蝉瞪大了眼，回头看见几人，张嘴便是咳血。他左手捂着嘴转回了头去，飞过去收回了小妖，同时有九只蝴蝶去抓另外的妖魔。
　　几人靠近，他降落到阿棠背上。见他满身是伤，他们又心疼又担忧，也不知说什么。想扶他，可是似乎没有一个地方下得了手。
　　还是唐夙蝉放下手笑了笑，“我赢了，我很好。”
　　几个人的眼睛瞬间红了，“先就近疗伤吧……”
　　纪亭和佘稚在屋内给唐夙蝉疗伤，另外几人在屋外一边等一边忧一边说话。
　　等到门开了，立刻围了上去，“小蝉怎么样了！”
　　“我又不是要死了在救急……”唐夙蝉淡笑着从两人身后出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纪亭被他说的又心疼又无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好好养伤，不比霞光宗那次轻。”
　　“哦……我们快回去吧。”
　　飞在路上，纪亭看了眼旁边屏障内打坐疗伤的人，看向另外几个人，“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为师问问你们的看法。”
　　“隐瞒实力……他做得很对。”谷醨道。
　　另外三人也点点头，“连道王都派了十个道尊……如果在得知他是道尊的情况下……我们已经见不到他了。”
　　“但是，他是什么时候突破的？而且近两年各地都没有道光……”佘稚疑惑着，摸着下巴，“他是道尊初？”
　　纪亭又回头看了紫衣人一眼，“嗯。不过在打的时候突破到中了。”
　　冯净凌心酸不已，“情报网是他一个人建的，一半战力是他提供的，被埋伏是他一个人打过来的……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只有荣誉，伤痛，和大量的损失。”
　　空气凝固了一瞬，纪亭就一掌拍在他脑袋上，“那你就有用点啊，……他付出这么多了，剩下的事你还有脸麻烦他吗？”
　　坐在另一只蝴蝶上的三人发笑。
　　“师尊越来越会开玩笑了。”程纾评价。
　　“感觉宗比回来后，师尊半个人都变了。”佘稚评价。
　　谷醨的评价是：
　　“附议。”
　　“我也附议。”冯净凌抱着头，看了一眼纪亭。
　　纪亭眼皮跳了跳，“宗比回来你们也变了半个人，都敢开为师的玩笑了。”
　　“以前也敢，私下里开。”
　　“……”纪亭顿了一下，又道，“小蝉的责任对于他这个年龄确实有点太大了……黑雷是他的命，相应的也有责任，只是这责任来得太早了……”
　　“你们身为师兄师姐，能担多少担多少，少把麻烦事往他面前说，让他开心一点……尤其是你这个老说错话的家伙。”
　　最后一句是看向冯净凌说的。
　　冯净凌一顿，“他不讨厌我了……我不紧张就不会说错话了……”
　　程纾想到了什么，摸了摸下巴，还是觉得可以说，“其实……”
　　“师姐！！！”冯净凌瞪大了眼阻止她。
　　他只告诉了程纾一个人。程纾算是最懂他的人，也是最通人情的，所以才敢告诉她。
　　但是另外三个人尤其是他旁边这个……
　　“啊？好吧，那我不说了。”
　　“说。”另外三个人异口同声。冯净凌咽了口口水。
　　“其实我觉得小蝉之前也不讨厌你啊。”程纾道，“除了不太爱和你讲话，别的不都一样吗？而且他明明就给了你很多我们没有的东西啊。”
　　“伞啊，扇子啊什么的，还有他每次都会把什么不要的东西给你。”程纾回忆着。
　　“不要的东西给他？那怎么不算讨厌？”佘稚不解，“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他啊，基本上每次去景院都拉上我，就为了给他壮胆，还有在说错话的时候及时进去救场。”程纾笑着揭短。
　　“不过我没进去两次。每次都是两人说了几句话，小蝉就赶人，但基本每次都会说上一句什么，‘这个糕点不好吃，给你了’之类的话。”
　　佘稚瞪大了眼，“他做的？”
　　程纾笑着点点头，“你以为我为什么愿意次次都陪他去？有报酬啊！”
　　她又看向冯净凌，“他又不挑食，在他眼里哪有不好吃的，而且他哪里会不知道我们馋他的吃的。”
　　“那些他不要的糕点个个精致又美味……”程纾撑着自己的脸回忆，“要我说，他就是在借讨厌你的名头偷偷地对你好！这样我们就不会‘孤立’你……我怎么现在才想明白！”
　　冯净凌又傻在那儿了。这么一分析，程纾说得好对啊。阿夙对他很好，只是他每次都沉浸在对话失败的难过中而忽略了……
　　他又想到了上辈子。上辈子也是这样的，傲娇地对他好，不肯示软，而他也从来不要不接，更甚者斥责他。
　　“我也想被讨厌！”佘稚报不平，“被说几句或者说不上话怎么了？有好吃的啊！”
　　纪亭则是沉思了一下，看向冯净凌，“原来每次要给我的糕点来那么晚都是因为先头给了你然后他重做了一份……”
　　冯净凌又抱住了脑袋。
　　原来阿夙对他很好，是他太傻了。
　　那他上次，也是在掩饰对他好的事实吗？
　　“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有希望的。”程纾又故道。
　　“啊？什么？”冯净凌看向她，程纾却是空咳一下，“没什么，记错了，是狐妖说的。”
　　“快说，我不介意多一个杀他的理由！”佘稚故凶道。
　　“你放心，真有那一天也轮不着你们动手了。”程纾笑眯眯的，冯净凌躺了下去，捂着脸装尸体。
　　纪亭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看他，“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
　　谷醨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摸下巴……会过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