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春天很遥远》不沾

17、第十七章

　　到达西山的时候，正是霞光满天。舟车劳顿了大半天，车里的人大多都在打盹。我贴着车窗望着这座依山而建的古朴村落，放佛回到了百十年前。

　　落日的霞光被山壑吞噬，山脚下的溪水一如黑色的缎带看不出半点光泽。秀丽山色占满了眼帘，我却体会不到江南古镇应有的秋日风光。不由地，我打了一个冷战，大概是车里的空调打得太凉了吧。

　　村头的大槐树下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见我们的车停在了村外，便上前来打听。听说我们是市里来办送法下乡的，他的脸上露出了朴实的笑容。他跳上车，用目光扫过车上的每一个人，在清点完人数后，对司机说道：“开进去吧，大巫准你们进村了。”

　　他说话的时候面色正常。可就是这番话，吓得车里的人脸色苍白，当然，也包括我。

　　趁着进村的时间，这个乡下汉子在车里介绍其了村里的情况和自己的身份。他叫李富，算是村里的村长。不过，与别的村长不同，他只是个跑腿的。也就是说，村里掌权的人是他口中的大巫，那个能移形换位的人。

　　而这座被过多的人赋予了神秘色彩的村子，也是有名字的，叫做日落，处于西山。日落西山，口里默默念着，全身不由地寒了一下。这里就是日落的地方。太阳的归宿。

　　这是个不算破落，但也不繁盛的村庄。因为几百年都不曾有过外人的到访，所以村子里没有旅社。于是，我们一行九人被分开来安置在了几户村民的家中。大家都结了伴，只有我落了单。最后，李富说让我他家去住。

　　虽是这样，我还是用了点小计谋。

　　能有这么次难得的机会来到日落，我怎能错过见一见大巫的机会。李富既然是大巫的跑腿，那要是住在他家，说不准就有机会见到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女人。

　　安顿完后，天色已晚。村里到了这时候都是静静地。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吃完后，不是李家长张家短地说闲话，就是夫妻俩闭门造人。我坐在院子里跟李富两人吃着饭，顺便想打听一下村子里的情况。

　　饭菜吃了两口，汤才舀了一勺，我刚说：“听说大巫神通广大的……”

　　这时，只见村口一阵火光冲了天。然后，就有人声开始囔囔。

　　我的好奇心还在蓬勃，偷偷瞄了一眼，打算继续套词。可李富似乎已经被村口的情况吸引了注意力，连正眼也不看我。我很狗腿地往他碗里夹了筷菜，然后想要继续问。

　　突然，从门外跑来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说：“李哥，筷去看看吧。村里外头来了一帮人，死活要进来！我都跟他们说了八百多遍了，没有大巫的准许进来就是一个死。他们偏不信，还说是……”

　　李富放下碗筷，披了件外套就走了。我坐在原地嚼了两口饭，决定跑去看看热闹。

　　等到感到村头的时候，只见一干村民举着火把，手里攥着农具，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李富站在最前头，正跟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在讲着什么。那个男子身量挺高，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说话时也挺有礼貌。

　　打听了半天，我才明白。这伙人是来西山探险的，太晚了，下不了山。所以想进村子里找个地方落脚。但村子里有规矩，没有征得大巫同意的人是不嫩入村的。不然三日之内就会暴死。村民们夜巡时发现了他们，想要拦住他们是好心。但这帮探险家似乎并不相信村民们口中的话。

　　在进过一番交涉后，李富皱着眉，一个劲地摇头摆手。后来只听他大吼了一声：“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要以为我们村里就没有人懂法律。村子是我们的，你们别想进来。”

　　没想到，我们送法下乡的活动还没有开展，这里的村民就有了这么高的法律意识。连法治社会都知道。我正在一边暗自庆幸，这一次的工作应该还挺好做的时候，就见村民们的目光一道道地射向了我。

　　我傻愣愣地环顾周身，在确定自己没有什不对劲的地方后，露出了一丝你们不要再看我的笑容。村民们似乎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反倒是李富，用手指着我，冲着金丝眼镜说道：“这可是律师，你们不要欺负我们这里没有人才。”

　　一时间被附上了人才的名号，我顿时有种盛名之下其实难符的感觉。

　　金丝眼镜的目光扫到我身上，露出一个挺官方的笑容后，说：“小姐，这里真的有诅咒吗？”

　　村民们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我，探险者也笃定地看着我。我来来回回扫着大家，却怎么了不敢开口。我的沉默并没有解除大伙对我的期望。无奈之下，我穿过人群走到金丝眼镜的面前说：“或许你们不相信鬼神，但村子里有村子里的规矩。他们不让你们进村不是故意为难你们，你们也不要为难他们。”

　　金丝眼镜饶有兴致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是村里的人吧。”

　　我点点头，打量了他一番，有试图看了眼被村民们拦在村外的汽车。汽车被人围了一圈，我只知道这辆车还挺高的。

　　金丝眼镜并没有放弃进村的念头，而是冲着我，小声说道：“现在天黑了，山下有一段连弯路。天黑没有路灯，我们现在过那段路，太危险，可山上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我们现在就像找个地方吃顿饭，也不住宿。我们可以住在车子里，明天一早就下山。小姐，你帮我们说说？”

　　我犹豫了一会。黑灯瞎火的一行人下山也的确不方便，我抬眼看了看李富，最后来时放弃了。我摇了摇头：“我也是今天下午刚到的，实在说不上话。”

　　不知怎的，自打我从人堆里跳出来后，我总觉着有道目光正注视着我。可四下里去找有看不到什么奇怪的人。我一边在想着这事，一边冲着金丝眼镜打着哈哈。金丝眼镜想托我这关系，实在是高看我了。

　　事情僵持了一会，李富又走了过来说：“你也别为难我们了，走吧走吧。”

　　金丝眼镜叹了口气，往车上走。原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不想这时候在大伙的背后，阴森森地站了一个人。从身量上来看是个瘦小的女人，年纪比我大些。全身被黑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目光炯炯的眼睛。

　　这个女人一站定，村民们就都不言语了。李富第一个跳了出来，面色十分难看。

　　“你们是不是两个人？”黑衣女人的声音沙哑，看着金丝眼镜道。

　　“是的。”

　　“李富你们不要拦他们了，让他们进来吧。不过今天他们做过的事都会得到结果的。”女人说完就转身后来。站在她身后的大男人们，每一个赶上去多一句嘴的。

　　这个女人大概就是大巫吧。得找机会问问清楚。

　　得了大巫的允许，车子开进了村子。在众人的火光里，我终于看清楚了。这是一辆黑色的路虎越野车。而当车子驶过我身边的时候，在驾驶座上，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透过漆黑的车窗，那个男人的目光扫过我的脸，有种冰冷的感觉。我这才明白，之前追着我的目光是他的。

　　我石化一般站在原地。

　　李富过来推了推我，告诉我今晚这些人会住在他的家里。也就是说，我会跟越野车的主人住在一个屋檐下。

　　在进院子前，我用尽全身剩余的力气做了一个深呼吸。院子里依旧摆着先前吃饭的那张小桌子。菜还是原来的菜，但筷子却多了两双。

　　李富在厨房里忙着盛饭，金丝眼镜坐在小板凳上，冲着我打招呼。而另一个男人，正背着手看着这座用石块垒起来的房子。他还是老样子。对有兴趣的东西，会付出所有热情，对没有兴趣的东西连看也不看一眼。

　　我尴尬地笑了笑，坐到桌子旁边。李富正好端着饭出来，招呼大家一起来吃饭。

　　汤易川微笑地转过身看着李富说了声谢谢。然后像是见到陌生人一般冲我点了点头。一时间，我肚子里的气就不打一出来。你在车上的时候，明明还一直看着我。现在大家共处一个屋檐下就装不认识。世上怎么有这么小气的男人？

　　我满肚子的不爽，可面上不好表现。四个人吃着饭，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说实在的，在打探消息这一方面，李富绝对比我厉害。他很直白，直白得你都不好意思不回答他。

　　李富说：“两位怎么称呼，是做什么营生的？”

　　金丝眼镜愣了愣，似乎不明白李富的意思。汤易川便解释道：“他问我们是做什么职业的。”

　　金丝眼镜这才了然地回答：“我叫佟尹，前不久刚刚回国，正在找工作。”他指了指汤易川，用ABC的口音说道：“他叫汤易川，大学教授。”

　　我放下碗，特别认真地说：“现在学术界里有好多潜规则。听说男的考研究生要送钱，女的考研究生要陪教授睡觉。汤教授，你带的研究生里有没有给你送东西的？”

　　汤易川说：“唐禹乔，我只跟你上过床。”

　　汤易川的话十分劲爆，而且有点咨询爆棚之感。他是在暗示我他是处的吗？

　　而此时此刻，李富和佟尹的筷子掉在了地上，还不知死活地滚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