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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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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汤易川,他的思维在别人的眼里看起来十分跳跃,但实际上,这两个显得突兀的话题之间必定有联系。而且这种联系已经在他的心里被演绎了一遍。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我的思维无法复制他心中的演绎,所以我大大方方地看着他,然后用他惯用的笑容回应了他的话题。
李富对我们之间的交流似乎抱有一定程度上的不理解。倒是佟尹迅速地捡起了地上的筷子,稍稍擦拭后继续吃饭。
三个人的沉默依旧无法平复李富眼神里的惊讶。他用手指指着汤易川,又指指我,嘴巴张得老大。最后,咽了口吐沫说道:“原来你们俩个……”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我实在有些好奇,他是想说原来你们两个认识还是原来你们两个有一腿。第一种表述含蓄但不准确,第二种表述准确却容易被和谐。我觉得应该有一种含蓄且准确的表达方式。
汤易川点了点头:“我们曾经试着交往过。”
我表示认同,但同时讨厌他此时此刻冷淡的态度。他在我印象里就是如此的一个人。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能够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而对于自己不关心的事,他会一如既然的冷漠。曾经,我享受过他的热情,现在不得不接受他的冷漠。我正在想如何反击汤易川施加在我身上的冷暴力。但此时此刻,汤大教授已经放下碗筷,打算返回车里。
有种冷漠叫故作高深,它在刺伤别人的同时也在折磨自己。有种冷漠叫做视若无睹,它在伤害别人的同时自己并不知道。我属于前者,汤易川属于后者。所以,一旦冷漠,我一定是输家。
我看着他的背影,自觉好笑。上帝爱开玩笑,在我排斥爱情的时候,把汤易川送到了我的面前。在我爱上他的时候,却又让汤易川离我而去。有时候,我真想问一句老天爷:“你妈贵姓?”
佟尹淡定扒饭,可李富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冲着汤教授摇着手臂,大喊道:“家里有空房子,你们晚上别住车上了。住我家吧!”他的身子像是一面在春风中摇曳的旌旗,有着这个时代的明显特征。只可惜,汤易川背对着他,什么也没看到,白费了他的热情和形体表现力。
走在前头的汤教授没有拒绝李富的好意,回头直接答应下来,也没有征求佟尹的意见。作为一个寄宿者的我就更加没有发言权。我坐在板凳上像是一个等着看好戏的调皮孩童,我倒是要看看汤易川如何装他的淡定。
吃完饭,李富只说了句有事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他这个人看起来是个踏实肯干的农家汉子,一屋子里来了三个陌生人,他倒是能甩下家里的一切跑出去忙事情,这种人在城市里大概已经绝迹了。
或许是因为没有星星的缘故,今日的夜空如黑色的幕布,厚重而沉闷。我坐在院子里眼光不时扫过汤易川。他倒是很笃定地坐在车上,摆弄着他的数码相机。佟尹在收拾完行李后搬着凳子坐到了我的身边。
“真是有缘分,没想到,你跟易川竟然是情侣。”他的开场白很直白,看来还真是个如假包换的ABC。
我耸了耸表示并不在意如此尴尬的关系,但还是纠正道:“不是情侣,他提出来,我没有答应。”
“现在国内的女孩也这么开放。看来西方媒体对于中国的报道还是过于片面了。”佟尹总结着东西方文化的差异。这段时间,正好让我仔细地打量下眼前的人。
他有着张典型的东方面孔,脸部轮廓并不突出,但很干净纯粹。纯粹的单眼皮,纯粹的白皮肤,纯粹的黑眼睛。他不算是个美男子,但身上有种让人舒服的气质,温和有活力有主见。对于白皮肤的男人,我有着与生俱来的热情,但现在不是让热情表现出来的时候。我示意性地看了眼汤易川,问道:“你们怎么会选择来这里探险?”
佟尹神秘莫测地看着我说:“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他不愿说,我也只能摇手作罢。正好这时候,汤易川搞完了照相机,加入了我的谈话:“你们说什么呢?”
“没什么,随便聊聊。这位唐小姐口风很紧,我可什么都问不出来。你放心吧。”佟尹摆摆手,又拿来一张板凳好让汤教授坐下。汤易川看着我,意味不明地说道:“她很特别,是个比诅咒更有趣的研究课题。”
“只可惜,我不愿意你来立项研究。”我接口道。
汤易川转过头,冲着佟尹表情严肃:“一个需要用一辈子,或者说用毕生来研究的课题。你愿意做吗?”
佟尹摇摇头:“我需要用很长时间来考察这个课题才能下结论。现在,我无法回答。”听到他们的对话,我实在有些气愤。把一个女人和一个家庭比成一个课题,我很怀疑是汤易川对于教授职业的过度热爱还是因为他对于家庭概念的缺失。但更可气地是,竟然有一个人会同他很认真地探讨这种无聊无耻透顶的话题。
后来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对话,我才知道有些事是我看得过于肤浅。汤易川的含义比我想象的要深刻。他的话表明了他是一个只会跟一个女人厮守到老的男人。只可惜,在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为时已晚。
一晚上的谈话因为一个男人们的恶意玩笑而告终。我面带微笑地退出了他们的谈话,然后用十分恼火的口气给徐小染打了一个电话。但电话的结果非但没有让我得到安慰,却让我更加失落了。徐小染用现实向我证明了一个恒古未变的理论:世上是有真命天子的。
在我坚持不懈地拨出三通电话后,徐小染这个死女人终于干干脆脆地回了我一通电话:“亲爱的,你找我呀,人家刚才手机没听到。你别生气哦。”一听她甜丝丝的声音我就知道,此女必定有美男站在身边,不然不会以淑女形态示人。
我知道通话时间有限,所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简单明快的词句形容了我晚上的遭遇。电话那头在沉默了半分钟后,突然迸发出一连串徐氏问题。
“你是不是在看到他对你冷淡的时候显得异常冷静?”
“你是不是在他对你好的时候显得手足无措?”……
在我连续回答了十六个是之后。徐大小姐给出了最后的诊断报告:“唐禹乔小朋友,你爱上汤易川了。而且比爱顾显更加刻骨铭心。”我当即给予了否定的态度。但徐大小姐一句话就把我问住了:“你的冷淡是为了得到他更多的重视。你对顾显有这样过吗?”
没错,我就是那个故作高深地爱答不理,反而把自己憋成内伤还不敢承认的白痴。
我不得不承认,徐小染有时候还是有些见地的,而且她的见地都相当透彻深刻。在果断挂掉爱情咨询热线后,我决定出门去透透气,以此来默默接受我其实是爱着汤易川的事实。
木质的门板,吱呀响了一声,紧接着又响了一声。我站在门扉掩映的黑暗里,望着对门里站着的汤易川。他抬手跟我打了一个招呼,像是对待邻居说话一样:“还没睡?那一起散散步吧。”
他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而是在告诉我下一步的安排。我不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但我确实需要机会跟他谈些我想要谈的事情。我表面上欣然答应,心里却酸楚起来。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了十来步,最后在他的车前停了下来。他有意或者无意地背靠着车门像是在提醒我一些我不愿意记起的事情。他仰头看着天空,深深呼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两个人在一起最尴尬的事就是没有话题,何况是曾经同床过的两个人。我们各自呼吸着鼻子底下的空气,各自看着自己眼里的风景。我在心里暗暗期盼能在远黛青山处出现一团嫣红如血的火烧云,至少我可以假装饶有兴趣地问问他这是什么原因。
但夜里十一点半除了闹鬼,我真的不该有那么多不该有的期待。在思量了一番后,我撒了一个很小的谎:“那天离开的时候,我好像在你的车上落下了一只耳坠。”
汤易川掏出钥匙,很爽快地让我进去寻找。我打开车门,一个人猫在副驾驶座上寻找着不可能出现在车子里的耳环。车座后放着IPHONE的盒子。我心里突突地跳了两下。在假装认真地找了二十分钟后,汤易川跳上了驾驶座,兴趣十足地看着我。
黑夜里,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一丝黑暗。我狼狈地猫着腰,尽量抬起头看着他。这种难熬的姿势持续了约有十秒钟,汤易川依旧不言不语地看着我。唯一改变的是他的姿势。
我继续假装忙活了二分钟。汤易川突然笑了。他的笑声很短促,声音低低地道:“你连耳洞都没有。”
我抬起头,靠在椅背上,脸转向他:“我以为你再也不会仔细观察我。”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在捉弄我,他明明知道我在撒谎但还是看着我继续自己的谎言。而此时此刻,他笑起来的样子像一个满足的孩子。
“你明天就要离开吗?”我扭过头,心里五味杂陈。我不知道汤易川想要什么,他总是知道我要什么。
“落日很危险。你不应该来这里。”他的话题又跳跃了。本以为他会就着我为什么要撒谎而深入地了解下,然后我就有机会装作无意间吐露心事。这样的设计比较自然,只可惜,他没有给我机会。很明显,他的话算是关心。而我心里那一根反叛的弦陡然被震动了,我抱着双臂说:“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不过,谢谢你的关心。”
汤易川没有在同样的夜,同样的车里展现出他的霸道和温柔。也没有通过身体上的侵略来消除我们之间的隔阂。甚至连一个暧昧的接吻都没有。我开始明白他不会再同我争吵。他保留了自己的意见也让我保留了意见,然后劝说我下车回去睡觉。这一夜,辗转难眠。那个人的气息似乎就在耳畔。黑色的空间里,我开始后悔没有抓住机会好好爱他。
心里怀着歉疚不知何时入睡了。只迷迷糊糊听到半夜的时候,有人偷偷开了房门,又偷偷关上了。第二天天一亮,发生了一件让我目瞪口呆的事情。一早上起来就听李富说佟尹病了。手脚抽搐,口吐白沫像是得了癔症。我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跨进那间房间,因为汤易川正在照顾病中的佟尹。我害怕看到他,害怕知道自己爱着他。
我草草地收拾了东西,打算跟大部队集合。要出门的时候,只见房子的影子里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她的眼睛里含着笑意,却给人无比阴森可怖的错觉。我抖了一下,突然想起黑衣女人曾经说过的话:“今天他们做过的事都会得到结果的。”
其实,她说的是报应,是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