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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红白喜事 ...

  •   秦书驾着一叶小舟,按照记忆里的景象,找到女水鬼落水的地点,然后一猛子扎进去,从上到下找了好几个时辰都没找到。
      然后他怀疑尸体可能流到下游了,于是又潜到下游去找。
      最终天亮时,整条河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期间还兼职收录了几条水鬼,愣是没找到女水鬼的尸身。

      早上上岸,浑身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背上,看起来倒像是一只刚上岸的诈尸水鬼,活活把一个出早摊卖豆腐脑的大娘给吓晕了。

      秦书叹气:“...........”

      若说这世间什么职业最不好干,秦书一定会说自己这活最不好干,行情很热,但收益颇微,关键是只要收录了鬼魂,什么奇葩的夙愿都得尽量替人干。

      难怪良戏子总唱着骂他“你非鬼即妖,何苦来~”
      本为妖,何必学佛渡人?
      说来话长,都是命呀......

      他宽袖一扫,衣服又恢复了干燥整洁,除了一身霉气,之后踱步往老宅走去。

      ——

      辰钰察觉到来人了,睁眸,是秦书无精打采地走进来,看来是事没办成.........

      辰钰幻化人形走出来,心思突起,问了一个他一直好奇的问题:“你为何被冥府通缉?”
      他想不出秦书到底犯了什么错,修了万年没飞升不说,像秦书这样操心的妖界县官竟还能被阴差盯上。若真如此,那这天底下,怕是好人不多了。

      秦书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光辉史:“秦始皇焚书坑儒,害得地上地下都不安宁,我看不过去,便擅断阴间事务,把那些怨灵收了,亲自渡化他们。结果就被盯上了。”

      辰钰这开世老祖默然点头,不做评价。过了会,又问:“为何事心烦?”

      秦书靠着墙坐下,想来也是纳闷:“那女鬼明明落水河中,却没有她的尸体。”

      辰钰:“被人提前捞走了。”

      “是谁......”秦书也想过这点,可:“她的家人都死光了,靠她赚钱的王妈妈也并非善人,跟她有关系的.......是刘府!”
      这刹那,可谓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他怎么现在才想到?
      后来细想想,他觉着大概是一晚上都在河里游走,脑子灌进了水。

      总之,秦书郁闷了一晚上的心胸终于通气了。
      想到是辰钰这条有点用的大长虫帮的忙,于是他感恩地上前给了这条龙一个炽热的拥抱,礼貌地道一句:“谢谢我的智多星。”

      “........”
      智多星?何物?何人?
      辰钰不知,也不问。
      正反他也不知自己如何就成智多星了。

      秦书松开他,脑瓜一积水,又忽然想到:“可这人都死了,把尸体捞回去作甚?”

      辰钰站起来,“去看看便知。”

      ——

      这镇子总是阴天,雾蒙蒙的。
      不过白天雾薄一点;到了晚上,苍月一出,雾浓露重,若在外头走动,不过一会,头发便会被冷重的雾水打湿。
      一年四季也都是凉森森的,轻易见不着太阳。

      鸡鸣报晓后,零零散散的几家门户先悄悄开了窗。
      有人猫着脑袋,往外张望了几眼后,又关上。又过了会儿,门板才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响,那人从里头打开了门,猫着腰跑出去,买了早点后,又低头弓背地快速跑回了家。
      这鬼鬼祟祟的样子,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越接近正午,出门活动的人才渐渐多了点。

      秦书按照记忆,往刘府的方向走,刚拐进一条巷子,便有冥纸和喜纸混杂着从半空晃晃悠悠地飘荡下来,无声落地,活像穿着红嫁衣的白面鬼。

      辰钰:“前方。”

      秦书往前看过去,微怔。

      这前面整条巷子,零零散散地铺满了冥纸和喜纸。冷风一吹,这红白两色,便挂满了屋檐,石砖,枯树,甚至穿过窗户,飘进了别人的家里......目光所及,到处都是。
      再看,原来是东头刘府在办喜事,而西头的那户人家在办丧事,一头挂着红灯笼,穿着艳红的婚装;一头抬着棺材,披着惨白的丧服。

      “这他娘的够吓人的!”苗半仙探出一个头,一看,差点吓死个鬼。他忍不住啐了一句。

      “闭嘴。”秦书把苗半仙的头按回去。

      这时新娘从轿中走出来,风一吹,红盖头掀开了一角,秦书看到了那张脸——竟是那只女水鬼!

      那张脸惨白的很,瞳孔扩散发蓝黑色,手腕的皮也鼓起了一小片,明显是死后被水泡发了造成的,脖子根还有一两处尸斑......
      原来是,这具死尸里,藏了一头青面吊死鬼。

      秦书也才意识到,原来不是刘府打捞了尸体,而是这只吊死鬼附在了这具落水的尸身上,重新从水里爬了出来。

      辰钰也困惑:“跟死人结亲——它要做什么?”

      “一看便知。”秦书握住辰钰的手腕。
      辰钰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便飞入了挂在秦书腰间的龙鳞中,神隐遁形。

      秦书化作一缕白烟飘进了刘府。
      他的修为高,魂力重,侵略性强,不难被小鬼察觉。所以为了不让那只吊死鬼发现,他藏在了门后,变回了一卷书,隐住大半的气息。

      只见仆人把两人宽的大棺材抬进来,里面左侧躺着一个死去的新郎官。

      这新郎官大概是死了有一段日子了,都尸僵了,隐隐发着尸臭。
      惨白起皮的脸上也突出了一块块青蓝的尸斑;肚子里的浊气更是把肚皮撑得又高又鼓,好似下一刻就得炸破肚皮,当场来一个真正的诈尸。

      秃头司仪明显经常干这种缺德事,整个人都被阴气侵蚀得没什么血气,印堂发黑,脸发灰,迷瞪着眼在厅堂前主持。
      只听得他尖着嗓子一一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之后那只披着新娘皮的吊死鬼就被当场抬进了棺材里,跟新郎官同棺。紧接着仆人抬着棺盖入场,当场封棺。

      门外马车还在候着,仆人们把棺材抬上马车,随后穿着红服的车夫便驾车离去了。
      其后跟着一队护院仆人,他们拉着用来祭祀焚烧的纸马纸房子,还有一个穿着黄道袍的法师;乐队也跟在后面,吹着喇叭打着鼓,听着甚是喜庆。

      秦书趁着众人不注意,飞进了一架用纸扎的马车里,跟着这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一齐朝着东边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这吊死鬼到底要做什么孽?”纸车内,苗半仙八卦精上身,又冒出个头来,问道。

      “大概,恋尸癖。”回他的是一捕头,姓崔。
      这厮生前抓犯人时,不幸因公殉职,后来被秦书收录书中。
      只听得这位崔捕头又说:“我生前办案,看到过专门好这口的。跟死人同吃同住,甚至睡一张床上。”

      苗半仙面露嫌恶:“.......你恶不恶心?”、

      崔捕头“啧”一声,“那你说为啥?那吊死鬼干嘛跟一死人躺在同一口棺材?”

      苗半仙随口胡诌了一句:“嫌寂寞呗。”

      崔捕头笑了,“那吊死鬼是个男鬼,跟个新郎官躺一处,你说俩男的凑一块解寂寞之愁?真是世间头一回听说!”

      苗半仙老脸一绿:“.......”

      秦书眉心微蹙:“别吵了,都进去。”说罢,不等这俩货自觉缩头,他便伸出两根长指,把这俩鬼头按进书中。

      辰钰一直在秦书怀里,亦或说是在书中静静地闭目养神。
      他发现秦书,或者说妖书有凝神聚魂的作用,对于他这个失去龙体、仅有龙魂的来说,妖书是个修养魂灵的好去处。

      此时送亲队伍还在行进,大概又走了三里地后,终于停住。

      秦书往外扫了一眼,看到了一座地下墓室。

      这墓室的门上贴着黄符,有一留着八字长须的法师上前,嘴里念着什么,然后拂尘一扫,将黄符祛除。随后仆人把棺材抬下来,抬进了低矮的墓室里,出来后,把墓室的门给关了。最后这神棍子法师又嘴巴里念着啥,拂尘又一扫,黄符再度封住墓室门。

      完成这一系列仪式后,最终一队人浩浩荡荡地,在一片吹拉弹唱中离开了。

      秦书又化成了一缕白烟,顺着缝隙飘了进去。

      墓室里头被包浆修建了,看起来跟祠堂差不多,有椅子,还有供桌。桌子上放着水果点心,十余块灵牌被有秩序地摆在了供桌上。

      现在正厅中央停放的,正是那口双人婚棺。

      秦书和辰钰现出人形,站在这口棺材边上,低头看着这不知为何在剧烈震动的棺材盖子。

      辰钰轻轻一挥手,棺材盖子便“砰!”得一下被应声撬开。

      奥,撬开之后才明白,难怪棺材盖震动不止,原来是这吊死鬼察觉到外头有大人物,吓得在里头直打哆嗦,只不过顶着这么一张泡发了的死人脸着实诡异。

      “出来。”秦书道。

      于是这鬼新娘披着红盖头缓缓坐起来,抬脚迈出棺材,然后便僵僵地直立着,装死。

      秦书抬手,食指微微蜷起,然后给了这披着死人皮的青面鬼一记酸爽的脑嘣。
      刹那,指骨节上的一点金光一闪,吊死鬼紧接着就被震出了这具躯壳。

      刚刚仅是一记算不上重的指禅,就把他震得魂飞神外,差点死翘翘。所以在这种力量悬殊之下,吊死鬼就算用脚趾头想想也深知自己在这俩人面前就是一个小喽啰,毫无反击之力。

      俗话说,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跪。

      于是他噗通一下跪倒,砰砰磕头,甩着长舌头就开始连连告饶:“两,两位,大......大....大,大罗神仙,绕了小,小,小....小鬼!”

      秦书无语:“...........”
      这莫不是胆小鬼?
      他难道长得很骇人吗?
      至于将这鬼吓得舌头都打了结?

      秦书不欲为难他,只道:“我饶你,你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

      吊死鬼立马甩起大长舌头:“您,您——说。”

      这青面鬼生前是被吊死的,伸着大长舌,说话老打磕巴。
      为了交流顺利,秦书便扯住了吊死鬼的舌头,往外使劲一拉,又一放,舌头猛地缩弹回去,暂时老老实实地安放在了口中。

      方才被突然捏住舌头,吊死鬼吓得差点晕过去,现下捂着肿起来的嘴巴,简直感动得要哭出来,真是痛并快乐着。
      因为终于他娘的不用说话自卑了艹!

      吊死鬼感动得上头,一上头,就激动地要给秦书磕头,但被这厮用手挡住了,听他说:“不必谢,这舌头只是暂时归位。”
      吊死鬼一听,要哭。
      “别哭。”秦书指着他,笑言,“谁让你死的时候选择吊死,但凡你选个别的死法,说话也不至于大舌头。”

      吊死鬼摇头叹气:“哎.....谁死的时候还考虑这些,拉根绳吊死就完。”

      辰钰不想再听这俩废话了,于是开口问道:“你为何进这棺材?”

      吊死鬼:“倒也不是进棺材,我是为了进这墓室避一避风头。这墓室用黄符封着,我进不来,只能通过这法子进来。”

      辰钰:“避风头?为何?”

      吊死鬼一屁股坐地上:“这事说来话长。”
      他徐徐道来:“最近黑白无常带领着一帮阴差经常在夜里出没,据说是在缉捕什么东西。
      这事起因是有不少人没有按照生死簿上记载的时辰死去,无一例外都是在月圆之夜早死,魂魄也早早地飞走了,这明显不正常呀!
      黑白无常等人怀疑其中有人作祟,所以最近在查。
      我听说,昨晚正是月圆之夜,又发生了几起命案,同样都死了男人,早死,黑白无常又没抓到人!
      所以我猜着这些阴差肯定会加大力度巡逻。而小鬼我对这世间无可留恋,不想被抓去投胎再度为人,于是便借机附在了这尸身上,找了这墓室避着。”

      闻言,秦书突然想起,昨晚先是鬼面铁骑兵,然后有人哭喊,最后是阴差,再结合吊死鬼方才说的,那这一切就说通了。
      “是鬼面铁骑兵提前杀了人,把魂魄收走了。所以黑白无常没抓到人。”他道。

      辰钰点头:“而且,死者皆男性。”

      吊死鬼可不管什么鬼面铁骑,他只在乎自己的小命能否继续自由游荡。
      由是他脸一变,又是一脸哭丧,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哭抢喊地道:“两位爷,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求别把小鬼抓走!”
      说着说着,大长舌头又恢复了原状,耷拉在胸前,流了一地黏糊糊的哈喇子。

      指尖泛出金光,一点墨凝出来,秦书刚要用指尖在这舌头上画咒,看到这粘稠的口水便手一抖,果真是下不去手了。
      于是手掌翻开,一只毛笔浮现出来。
      他执笔要写。

      吊死鬼一把捂住自己的舌头,然后跟卷猪皮似的麻溜儿卷起来,当宝贝似的护着。他口齿不清地嚎:“你......你要干啥?”

      秦书:“舌头想不想变短?”
      吊死鬼连连点头。

      秦书:“手拿开。”

      吊死鬼是不知道面前这位爷是个什么来头,但量着自己也打不过他,于是思虑再三,心想算了,还不如束手就擒。
      于是他迟疑地把手拿开,瞬间长舌头“啪”地重新舒展开。

      这他妈,舌头摔在地上,溅起的哈喇子甩了秦书一脸。
      秦书:“............”
      辰钰:“.....”

      吊死鬼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伸手上前,想给秦书把脸擦擦。

      秦书心下着实一慌,迅速抬笔,笔头抵在吊死鬼的舌头上,把他果断按回去,随即快速地在长舌上写了一串咒。
      吊死鬼的舌头便立竿见影地缩了回去。

      同时秦书的脸也被他自己清理了一遍。

      吊死鬼把手抠进嘴里,摸了摸自己的舌头,心下狂喜,张着嘴巴刚要道谢,就被秦书收进书里了,只听得外头传进来一句:“随我出去一趟。”

      “去哪?!!”吊死鬼大着胆子咆哮。
      秦书:“且问你呢。”

      “这是哪?”吊死鬼看了看四周,一片苍凉荒芜,不知是进了什么幻境中。
      秦书:“书中。”

      吊死鬼:“啥?书——”
      话没说完,只见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突然从虚空中伸进来,掐住他的下巴颏,然后把他的长舌头重新拉出来,灵活地打了个蝴蝶结。

      吊死鬼快把舌头抓烂了,死活就是解不开了,只能要了鬼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一个劲儿地“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直呜呜。

      秦书面露嫌恶地擦了擦沾了那死鬼口水的手。
      虽然口水臭,但终于讨了耳根清净,甚是划算。

      辰钰被逗笑了,笑得肩膀微颤。后脑的一束长发和白色丝带也跟着摇曳,欢快得很。
      秦书:“.........”

      秦书听着这笑声着实刺耳朵,于是把这大尾巴龙一并收进了书里,然后化作一缕白烟往镇中心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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