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陆家老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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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吊灯的光芒在水晶杯沿碎成星子，陆亭岸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用力，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胸口翻涌的烦躁。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陆家的旁系亲戚们举着香槟谈笑风生，虚伪的客套像藤蔓一样缠绕在空气里，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亭岸，过来给二叔敬杯酒。”陆二叔端着酒杯走过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算计的笑意:“听说你最近把城西的项目做得不错，后生可畏啊。”
“没兴趣。”他丢下三个字，转身走向露台。
推开雕花铁门的瞬间，潮湿的晚风扑面而来，带着秋雨特有的凉意。
露台下方是修剪整齐的花园，名贵的晚香玉在夜色里散发着甜腻的香气，却被角落里突然窜过的黑影搅散了几分。
陆亭岸靠在栏杆上，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烟。
远处城市的霓虹透过雨丝模糊成一片光晕，像他记忆里母亲画室里那幅未完成的油画。
他讨厌这种家族晚宴，讨厌这些人戴着面具的嘴脸，更讨厌他们提起母亲时那副假惺惺的惋惜模样。
雨忽然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遮阳伞上噼啪作响。
陆亭岸正准备转身回宴会厅，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玫瑰丛后的凉亭里，蹲着个纤细的身影。
那人穿着条米白色连衣裙，裙摆被雨水打湿了一角，正笨拙地蹲在石凳旁，手里捏着根剥开的火腿肠。
昏黄的廊灯下，她小心翼翼地把肉肠掰成小块，递到蜷缩在角落里的橘猫嘴边，嘴里还轻声念叨着什么。
陆亭岸的脚步顿住了。
是林晚星。
她怎么会在这里？
雨幕模糊了她的侧脸，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却挡不住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橘猫显然不怕生，亲昵地蹭着她的指尖，她被痒得笑出声，肩膀微微颤动，像株被雨打湿的铃兰。
陆亭岸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林晚星。
没有了课堂上的拘谨，也没有图书馆里的疏离，此刻的她像卸下了所有防备，温柔得让人心头发软。
他想起上周在美术馆，她站在母亲的画前，眼神清澈得像能映出人心。
这个总是安静待在角落的女孩，似乎总能在不经意间，撞进他最隐秘的世界。
凉亭里的林晚星打了个喷嚏，才发现裙摆已经湿了大半。
她今天是陪爷爷的老友王爷爷来的，那位长辈是陆老爷子的棋友，怕她刚到金城，身边没有朋友，硬拉着她出来走走。
可宴会厅里的觥筹交错让她浑身不自在，趁着王爷爷和陆老爷子下棋的功夫，偷偷溜到花园透气，没想到刚找到这只下午喂过的橘猫，就遇上了这场急雨。
“小橘，快吃吧，吃完我就得回去了。”她把最后一块火腿肠放在掌心，看着猫咪埋头苦吃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这里的人好冷漠，还是你比较可爱。”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林晚星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陆亭岸就站在凉亭入口，黑色西装外套被雨水打湿了肩头，领口松开两颗纽扣，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种慵懒的疏离。
他手里没拿伞，雨丝落在他的发梢。
“陆亭岸？”林晚星慌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想把裙摆上的猫毛拍掉，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你怎么在这里？”
她这副慌乱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鹿，陆亭岸的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她沾着肉末的指尖上：“透气。”
简单两个字，却让凉亭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
林晚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到冰凉的石柱，才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裙摆湿了，头发乱了，手里还捏着根火腿肠的塑料皮。
陆亭岸没说话，视线越过她落在角落里的橘猫身上。
那只猫显然不怕生，吃完火腿肠就摇着尾巴蹭到他脚边，用脑袋拱他的皮鞋。
他的脚步顿了顿，竟没有像往常一样避开，反而微微弯腰，指尖悬在猫头顶几厘米的地方，犹豫着要不要落下去。
林晚星忍不住开口：“下午在花坛边遇见的，它好像是这里的常驻民。”
陆亭岸的指尖终于轻轻落在猫毛上，动作生涩得像第一次触碰活物。
橘猫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他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快得让林晚星以为是错觉。
雨还在下，凉亭外的晚香玉被打得摇摇欲坠。
林晚星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湿冷的裙摆贴在腿上，寒意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
陆亭岸的目光落在她发颤的肩膀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脱下西装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肩上，白檀香气瞬间包裹了她，带着他体温的暖意驱散了几分寒意。
“你……”林晚星想把外套还给他，却被他按住了手腕。
他的指尖微凉，力道却不容拒绝。
“披着。”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眼神却掠过她冻得发红的鼻尖，软了几分：“别感冒。”
林晚星的心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扑通扑通地乱响。
她能感觉到外套上残留的体温，和他靠近时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合着白檀香，形成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凉亭里陷入诡异的沉默，只有雨声和橘猫的呼噜声在回荡。
林晚星低着头，盯着自己鞋尖上的泥点，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飘向他——他站在廊灯下，侧脸的线条被勾勒得柔和了些，睫毛很长，落下一小片阴影。
“你怎么会来这里？”陆亭岸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陪王爷爷来的。”林晚星小声解释：“他是陆爷爷的朋友。”
陆亭岸“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橘猫吃饱喝足，蜷在他脚边打起了盹。
陆亭岸低头看着它，忽然说：“我母亲以前也喜欢喂流浪猫。”
林晚星惊讶地抬头。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母亲。
“她在老宅后院搭了个猫窝。”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个遥远的秘密：“每次家族聚餐，她都会偷偷溜出去喂它们，跟你刚才一样。”
林晚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她想起美术馆里那幅《童年》素描，想起他站在画前失神的样子。
“你母亲一定很温柔。”她轻声说。
陆亭岸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雨丝顺着凉亭的缝隙飘进来，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挂了层细碎的水晶。
“是的。”他顿了顿，喉结滚动：“跟你一样。”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晚星的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慌忙别过头，假装去看雨景，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红透了。
远处宴会厅传来一阵喧闹的笑声，夹杂着碰杯的脆响。
林晚星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可看着脚边熟睡的橘猫，和身边这个沉默的男人，竟生出几分不舍。
“我该走了。”她拿起搭在臂弯的外套，想还给她。
陆亭岸却按住了她的手。
“拿着。”他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掌心，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他别过头，看向雨幕：“外面雨大。”
林晚星握着外套，指尖能感觉到布料下他残留的体温。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外套重新披在肩上：“那……我干洗后还给你。”
“不用。”陆亭岸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晚星愣住了，可看着他不容置疑的眼神，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
她抱着外套，像抱着个滚烫的秘密，小声说了句“谢谢”，转身跑出了凉亭。
雨还在下，她却觉得没那么冷了。
外套很大，几乎能把她整个人裹住，白檀香气萦绕在鼻尖，让她想起图书馆里他坐在对面看书的样子，想起篮球场上他投篮转身后不经意看过观众席的样子，想起美术馆里他站在画前脆弱的样子。
陆亭岸站在凉亭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
脚边的橘猫被惊醒，不满地“喵”了一声，蹭了蹭他的裤腿。
他弯腰抱起猫咪，动作笨拙却温柔。
掌心传来毛茸茸的触感，让他想起七岁那年，母亲也是这样抱着一只流浪猫，对他说：“亭岸，你看，再冷的天，也可以有温暖。”
那时他不懂，直到遇见林晚星。
她像一道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他灰暗的世界，带着海城的阳光和栀子花香，让他冰封的心湖开始融化。
“喵~”橘猫在他怀里蹭了蹭，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亭岸低头看着怀里的猫咪，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转身走出凉亭，没回宴会厅，而是抱着猫咪走向老宅后院——那里有母亲当年搭的猫窝，或许还能住。
雨渐渐小了，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洒下清辉。
陆亭岸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林晚星回到宴会厅时，王爷爷正和陆老爷子相谈甚欢。
看到她身上的西装外套，王爷爷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笑了笑：“这是亭岸那孩子的吧？这小子，心细。”
林晚星的脸颊又开始发烫，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
陆老爷子看着她，眼神温和：“晚星丫头，以后常来玩。”
“谢谢陆爷爷。”她小声应着，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晚宴还在继续，可林晚星的心却飞到了花园的凉亭里。
她摸着身上的西装外套，能感觉到布料下残留的温度，和那个沉默男人藏在冰冷外表下的温柔。
也许，世家豪门的世界，并不全是冰冷和算计。
林晚星看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夜空，忽然觉得，金城的秋天，好像藏着很多意想不到的温柔。
而这些温柔，都和那个叫陆亭岸的男生有关。
她低头闻了闻外套上的白檀香，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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