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海城的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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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的初雪来得猝不及防，细碎的雪花像揉碎的盐粒，簌簌落在财大图书馆的玻璃窗上。
林晚星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政策报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键盘，余光却总被窗外那棵落满白雪的梧桐树吸引。
手机在桌角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陈叔的名字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按下接听键的瞬间，老人带着乡音的报喜声顺着电流涌过来：“晚星小姐，老先生今天能下地走路了！医生说恢复得比预想中好，元旦前就能出院回家休养。”
“真的吗？”林晚星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
她慌忙捂住嘴，压低声音重复，“爷爷真的能出院了？”
“多亏了您寄回来的那些药材，”陈叔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老先生说元旦假期要是不忙，就回来看看吧，他亲手给您腌了醉蟹。”
挂了电话，林晚星的手指还在微微发颤。
玻璃窗上的冰花里，仿佛映出爷爷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的模样。
青瓷茶杯里飘着雨前龙井的雾气，画室里松节油的味道混着桂花香，是她念了整整四个月的乡愁。
“收拾东西？”张沐暖抱着保温杯凑过来，看着她把书往帆布包里塞：“你要提前跑路啊？秦教授的政策分析报告不是还没交吗？”
“爷爷能出院了，我想趁元旦假期回趟海城。”林晚星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指尖划过键盘上凹凸的字母：“报告我带回去写，反正线上也能提交。”
张沐暖忽然凑近，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回去也好，正好让某人尝尝相思之苦。”
她挤了挤眼睛，朝斜对面的座位努了努嘴——那里空着，黑色的钢笔还插在《计量经济学》的书脊里，是陆亭岸早上忘带的。
林晚星的脸颊腾地一下烧起来，像被炉火燎过：“别瞎说，我们就是项目搭档。”
“搭档能让他把特等奖学金的一半都转到你卡上？”张沐暖挑眉笑起来：“上周财务处的老师都跟秦曼八卦了，说陆大少填汇款单时，备注栏写的是‘项目共同奖金’，谁不知道那模型的核心算法都是他写的？”
帆布包的带子勒得掌心发疼，林晚星低头盯着地板上的拼花图案，没接话。
她当然知道那笔钱的分量，陆亭岸却说“你的数据分析是基础”，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就像他此刻放在桌角的黑色保温杯，里面永远是她喜欢的温度，却从不说一句“特意给你泡的”。
“真不当面跟他说一声？”秦曼抱着洗好的草莓走进来：“刚高山说他们在金鼎阁聚餐，就在三楼包厢。”
林晚星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很久，编辑好的“我明天回海城”删了又改，最后只变成了条简单的朋友圈：雪停了，该回家了。
配图是图书馆窗外那棵落满雪的梧桐树。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陆亭岸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几点？
林晚星的心跳猛地加速，指尖在屏幕上敲出：早上八点的高铁。
发送成功的瞬间，又觉得太过直白，慌忙想撤回，对方却已经回复：知道了。
凌晨五点的宿舍楼静悄悄的，只有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灯亮着微弱的绿光。
林晚星拖着行李箱下楼时，发现黑色汽车早已停在雪地里，引擎的余温融化了车顶上的积雪。
黑色汽车旁边是林晚星前一天预约的出租车。
陆亭岸倚在车门边抽烟，黑色大衣的领口立着，遮住了半张脸。
看到她过来，他把烟摁灭在雪地里，伸手自然的接过行李箱，放到出租车的后备箱。
又从黑色汽车的后座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她：“金城特产，你爷爷在金城的朋友说，这些是他爱吃的。”
“路上小心。”不等林晚星回应，他拉开出租车车门，声音在寒风里有些发哑，白檀香气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到了给我发消息。”
坐进温暖的车厢，司机是位50岁的大叔，笑起来眼睛迷成一条缝，发动车子时指了指中控台：“小姑娘，你男朋友给你准备的，他对你可真细心。”
林晚星伸过拿过热豆浆，还是她喜欢的甜口，两手握着豆浆的纸杯，暖意从手心传到心底。
车窗外的雪花又开始飘落，陆亭岸的身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挺拔，像株沉默的松。
高铁驶离金城时，林晚星翻开速写本。
最后一页画着项目答辩那天的场景，聚光灯下的陆亭岸正低头调试电脑，黑色西装的袖口露出一小截冷白的手腕，她鬼使神差地在他脚边画了颗小小的星星。
海城的阳光带着咸湿的暖意，林晚星推开老宅木门时，爷爷正坐在廊下晒太阳，膝头摊着本《山海经》。
看到她回来，老人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放下书想站起来，却被她快步上前按住。
“慢点爷爷。”林晚星蹲在他面前，帮他掖了掖盖在腿上的毛毯。
“哪有那么娇气。”爷爷笑着拍拍她的手背，“金城的冬天冷不冷啊？”
晚饭时，爷爷突然指着她带来的特产盒子问：“这些是你买的？冯记的芝麻酥早就换包装了，这个还是老样子，倒像是……”
“朋友送的。”林晚星的脸颊微微发烫，夹了块醉蟹塞进嘴里，试图掩饰慌乱。
爷爷了然地笑了笑，没再多问，只是给她碗里添了勺海菜汤。
夜色渐浓时，林晚星站在露台看海。
远处的渔船亮着孤灯，像散落在海面的星星。
她拿出手机想给陆亭岸发消息，却看到他半小时前发来的朋友圈，只有张照片——财大的初雪覆盖了整个篮球场，空荡荡的看台上，有个用脚印踩出的星星图案。
金城的深夜，陆亭岸坐在空无一人的政策研究室里。
林晚星的帆布包还挂在椅背上，桌上的台灯照着她没写完的政策报告，在“区域协调发展”几个字旁边，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手机屏幕亮着，是秦翰发来的消息：听说林晚星回海城了？你不去送送？
陆亭岸没回复，只是拿起那片银杏叶放在鼻尖轻嗅。
干燥的叶片带着阳光的味道，像她发间的栀子花香，在每个深夜钻进他的梦里。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他忽然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写下“海城市场调研报告”。
笔尖划过板面的沙沙声里，他仿佛看到林晚星正趴在桌上打瞌睡，阳光穿过她的发隙，在报告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也许，元旦假期可以去海城“考察市场”。
这个念头让陆亭岸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像被冰雪覆盖的湖面，悄悄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
陆亭岸抵达海城时，正是午后最暖的时候。
海风吹散了飞机带来的沉闷，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他的黑色风衣。
他站在机场大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停机坪上反射的阳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硬质礼盒——里面是金城老字号的云片糕，林晚星上次说过，爷爷喜欢这种清甜不腻的口感。
海城老街青石板路两侧的骑楼刷着斑驳的白漆，晾衣绳上的蓝布衫随风摆动，偶尔有卖海产的三轮车驶过，木梆子敲出“咚咚”的声响。
陆亭岸看着窗外掠过的红砖墙，忽然想起林晚星速写本里的线条，原来她画的都是这样鲜活的人间烟火。
导航显示林老先生的画廊就在前面第三个巷口，爷爷在金城的朋友说爷孙俩平时喜欢在画廊里。
陆亭岸抬头，看见巷口挂着块褪色的木牌，“晚星画廊”四个字是遒劲的行楷，透着熟悉的书卷气。
他下车提着礼盒慢慢走过去，风衣下摆扫过墙根的青苔，留下淡淡的痕迹。
画廊的木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陆亭岸推开门时，林晚星正坐在画架前写生，侧脸被斜斜照进的阳光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她穿着米白色的针织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
笔尖下的老渔船渐渐成形，桅杆上还停着只叼鱼的海鸥，笔触比在金城时更加灵动。
陆亭岸站在门口，忽然觉得不该打扰这样的画面，像惊扰了沉睡的蝴蝶。
“请问……”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是来看画吗？”
林晚星猛地回头，铅笔在画纸上划出道歪线。
她看到陆亭岸时，眼睛瞬间睁大，像受惊的小鹿，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你怎么来了？”
“过来考察市场。”陆亭岸举起手里的礼盒，语气平淡得像在汇报工作。
林爷爷拄着拐杖从里间走出，看到他时愣了一下：“晚星啊，这位是？”
“哦，爷爷，他叫陆亭岸，是我在金城的同学。”林晚星这才回过神，慌忙放下画笔。
陆亭岸的目光落在她未完成的画上，右下角有个极小的签名，是颗简笔画的星星。
傍晚的海风带着凉意，林晚星要去老街买画材，陆亭岸自然地跟在她身边。
青石板路上的夕阳被两人的影子踩碎，偶尔有自行车驶过，他会不动声色地往她这边靠半步。
“前面那家‘陈记’的颜料最好用。”林晚星指着巷口的老店，玻璃柜里摆着一排排锡管颜料，像彩色的炮弹：“爷爷说他们家的群青，是用真正的深海贝壳磨的。”
陆亭岸看着她蹲在柜台前挑选颜料，指尖划过那些斑斓的色彩，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
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笑着打趣：“晚星，这是你对象？看着可真精神。”
林晚星的脸“腾”地红了，慌忙摆手：“不是的，是朋友……”
“朋友”两个字刚出口，就感觉陆亭岸的目光落在她背上。
她低头假装研究颜料，耳尖却烫得厉害，连老板递过来的纸袋都差点接不住。
回去的路上，陆亭岸帮她提着沉重的颜料盒。
两人并肩走在夕阳里，谁都没说话，却有种奇异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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