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莱安的新发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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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菲斯站在观星塔露台。
难得没课，他对此感到愉快。
我们大陆最后的魔王，手中握着一个腾腾冒着热气的水晶奶瓶。
瓶内晃荡着散发出奇异甜香的橙红色液体——熔岩蜥蜴特供营养糊。
“灰烬！”
“再烧一次外墙，你就去深渊裂谷关禁闭！”
“呜…嗷……”
塔楼深处传来一声模糊的回应。
紧接着，一个通体覆盖着灰色鳞片、翼膜破败的小东西，跌跌撞撞、动作僵硬地扑棱出来。
小火龙“灰烬”浑浊的琥珀色竖瞳里没有任何灵动的光彩，只有一片蒙昧。
它曾是美丽而强大的天空龙裔，如今却只剩下野兽般的本能和残留在血脉深处对“主人”的微弱服从。
它笨拙地用脑袋蹭了蹭冰冷的石柱（距离墨尔菲斯的袍角差了一尺），然后凭着对“食物”的本能渴望，一口叼住奶瓶，贪婪地吮吸起来，粘稠的液体顺着嘴角滴落，在古老的黑曜石地板上烫出细小的焦痕。
墨尔菲斯沉默地看着。
一缕同样显得浑浊、带着被诅咒侵蚀痕迹的暗影能量，勉强抹掉灼痕。
那能量透着一股虚弱和挣扎。
修复魔王城的外墙早已不是荣耀的维护，而是一场与时间、诅咒和手下这群退化“野兽”本能破坏的、永无止境的绝望拉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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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园艺”时间。
墨尔菲斯走在魔王城东侧那片扭曲的“花园”里。
这里曾是充满奇异美感的迷宫花园，如今只剩下疯狂滋长、攻击性十足的魔化植物。
手里的水晶喷壶很沉。
壶中是稀释了无数倍的调和液，能安抚这些同样被诅咒扭曲了本性的植物。
墨尔菲斯走到食人藤蔓前。
藤蔓感知到活物气息，本能地出腐蚀性粘液。
喷洒出的水雾浇在藤蔓上。
藤蔓只是短暂地瑟缩了一下，随即缓缓安静下来，变回了普通的植物。
几只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夜光蝶幼虫正遵循着吞噬的本能，在它的叶片上缓慢爬行啃食。
墨尔菲斯捏出灰色驱虫粉撒下。
幼虫们只是迟钝地扭动了一下，并未远离，继续它们的啃食。
他神念一动，捏爆了这些讨人厌的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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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在空旷死寂的餐厅进行。
长桌尽头，只有墨尔菲斯一人。
餐食依旧精致（岩羊排、烤魔芋、进口绿叶沙拉），但侍奉在侧的，是几只形态模糊、动作迟缓、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影魔。
餐厅里只有刀叉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影魔移动时带起的、若有似无的阴冷气流。
他摊开那份魔法羊皮纸简报，这份简报来自于古老的魔王将领。
指尖划过，花体字迹显现：
“西南角塔楼外墙熔穿处（‘灰烬’杰作）已用阴影蠕虫粘液（活性低下）混合普通火山灰填补，效果存疑。材料消耗……”
“魔药园月光草第三批次移植失败率73%。夜光蝶幼虫啃食率上升至89%。‘苦艾蛾鳞粉’储备告罄，替代品无效……”
简报末尾，关于叹息峡谷的情报显得更加刺眼：
“王都近卫军测绘点已深入‘龙骨隘口’。
侦测到异常圣光波动强度持续攀升。”
墨尔菲斯端起凉掉的红茶。
怎么应付这些好奇心旺盛的人族才好呢？
在他们的营地扔个传送法阵，让他们统统滚回王城好了。
嗯，就这么办。
灰烬躺在他怀里撒娇，他颇为好心情地挠了挠小龙的下巴，后者呼噜呼噜地喷着气。
也许是时候加固一下光明神的封印了，王城的近卫军迟早能嗅到破溢的圣光。
真怀念大家以前一起热热闹闹开宴会的日子啊。
孤寡老人·墨尔菲斯此时分外地想念旧友。
莫名地，他想起了那个总是给他调皮捣蛋的问题学生莱安。
今天是剑术课吧？没记错的话。
东侧训练场。
巨大的方形场地由切割整齐的灰石铺就，边缘竖立着磨损严重的武器架，上面插满了供学生练习用的木剑和包着厚布的训练短棍。
场地中央，几十名穿着统一灰色训练服的学生排成松散的队列，晨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斜长。
莱安站在队列靠后的位置，努力挺直背脊，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突兀。
金发在晨风中微微晃动，湛蓝的眼睛紧盯着前方，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却也掩不住一丝笨拙的紧张。
剑术，或者说任何需要身体协调性和瞬间爆发力的近战技巧，从来都是莱安的噩梦。
在魔法理论课上他可以灵光乍现，在机械工坊里他能鼓捣出惊掉人下巴（也经常炸掉东西）的装置，但一旦到了这片充满金属碰撞和肌肉紧绷气息的训练场上，他那份属于异世界来客的“水土不服”就暴露无遗。
举剑劈砍这种过分刺激的东西，对于和平年代的他来说过于陌生。
“立正！持剑预备！”
一声洪亮如钟的吼声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细微的嘈杂。
站在队列前方的男人，正是学院的剑术与近战防御导师——雷蒙德·斯通。
他身材高大魁梧，几乎有普通成人的两倍宽，虬结的肌肉将灰色的训练服撑得鼓鼓囊囊。
一张方正的国字脸饱经风霜，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下巴上留着修剪整齐的灰色短须。
据说他年轻时是王国“铁壁军团”的先锋队长，退役后才被学院聘来教导这些未来的勇者。
随着雷蒙德的指令，学生们齐刷刷地摆出预备架势，动作整齐划一。
莱安也慌忙模仿，但动作明显慢了半拍，手臂抬起的角度也显得有些别扭。
“基础劈砍！左！右！左！”
雷蒙德的声音如同战鼓，每一步指令都伴随着他亲自示范的、充满力量感的动作。
木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
学生们跟随指令挥剑，木剑破空声此起彼伏。
莱安咬紧牙关，奋力模仿着，他的动作幅度很大，每一次劈砍都吃力而笨重。
脚下更是踉跄，好几次差点把自己绊倒。
旁边的几个学生忍不住投来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
队列最前方，凯尔的动作则显得格外流畅而富有美感。
银白色的发丝在阳光下跳跃，每一次劈砍、格挡、突刺，都带着一种优雅和精准。
雷蒙德犀利的目光扫过全场，精准地审视每一个学生。
他走到一个动作变形的学生面前，毫不客气地用手里的木剑敲打对方的手腕：“手腕绷直！发力点在腰！不是用胳膊抡！”
学生疼得龇牙咧嘴，连忙调整姿势。
莱安又一次因为重心不稳导致劈砍动作完全变形，木剑差点脱手。
“莱安！”
莱安瞬间僵住，“你的脚是长在别人身上了吗？重心！重心在哪里？下盘不稳，你挥剑就像个喝醉的稻草人！再来一遍！动作放慢，感受你的脚掌踩在地上的力量！”
莱安的脸颊发烫，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雷蒙德强调的要点，放慢速度，重新摆出预备姿势，然后挥剑。
这一次，他强迫自己不去追求力量和速度，而是专注于脚下的步伐。
虽然动作依旧生涩僵硬，但至少没有再次失去平衡。
雷蒙德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但语气依旧严厉：“勉强及格。记住这种感觉！力量从大地升起，贯穿你的腿、腰、臂，最后汇聚到剑尖！不是用蛮力！继续练！”
半小时后，哨声响起，休息时间到了。
学生们纷纷放下木剑，活动着酸痛的手臂，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
莱安走到场边，靠着石柱，仰头灌了几大口水，胸口剧烈起伏。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灰色的训练服前襟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和沾满灰尘的鞋尖，一股挫败感难以抑制地涌上心头。
在魔法和机械上，他总能找到突破口，哪怕是以爆炸收场。
但在这纯粹的身体对抗领域，他感觉自己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笨拙得可笑。
“哟，这不是我们未来的‘屠龙勇士’吗？” 一个带着明显嘲讽的声音在莱安头顶响起。
莱安抬起头，尼克带着他几个贵族跟班围了过来。
尼克双手抱胸，微微歪着头，眼眸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戏谑，嘴角勾起一个刻薄的弧度。
“怎么？勇者大人，”尼克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休息的学生都听到，“连最基础的劈砍都练得这么……嗯，‘别具一格’？看来你‘世界和平’的伟大理想，第一步就摔跤了呀？”
他身后的跟班们配合地发出一阵嗤笑声。
莱安握紧了拳头，指关节有些发白。
“喂喂喂，说两句就受不了了？”
尼克的嘴角裂的更大了。
他看这个平民小子不顺眼不是一两天了。
半路出家的混小子，真的以为能比得过家族倾力培养的他们？
成为勇者？开什么玩笑。
莱安低着头，走上前。
他抬起头，直视着尼克，湛蓝的眼中燃起倔强的火焰。
“我在学。”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而且，我一定会学会。”
“学会？”
尼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挑了挑眉，“靠什么？靠你在工坊里炸飞工具台的本事？还是靠你在菲斯教授课上那些异想天开的‘理论’？”
他向前逼近一步，几乎与莱安鼻尖相对，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压迫感。
“平民就该有平民的样子。魔法理论？机械装置？那些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真正的力量，属于流淌着高贵血脉、从小接受正统骑士训练的人。就凭你这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还想挑战魔王？省省吧，别给学院丢人现眼了。”
尼克的话语像冰冷的针，刺在莱安心上。
氛围变得粘稠而沉重。
莱安感到血液冲上头顶，愤怒和屈辱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想反驳，想用拳头砸向那张傲慢的脸。
但就在冲动即将支配身体的瞬间，一个画面毫无预兆地撞入他的脑海——不是瓦洛里亚大陆的任何景象。
是他来的地方，那个和平安宁、却又在某个瞬间被彻底摧毁的故乡。
刺耳的警报声，破碎的玻璃，绝望的哭喊，还有那道从天而降、撕裂一切的、冰冷而陌生的“圣光”。
他只能看着，无能为力地看着，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那份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远比凯尔的嘲讽更冰冷，更刺痛。
这股无力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莱安冲动的怒火。
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低下头，浓密的金色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尼克看着莱安“认输”般低下头，嘴角的嘲讽弧度更大了，正准备再补上几句，却见莱安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湛蓝的眼睛里，之前的愤怒和屈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平静。
“你说得对，尼克，”莱安的声音异常平静。
“我的体术很差，我不懂贵族的礼仪，也没有从小接受骑士训练。”他往不再躲避凯尔的目光，反而迎了上去：“但我见过‘无力’是什么样子。我见过当灾难降临，当黑暗吞噬一切，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的一切被碾碎，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的绝望。”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仿佛压抑着巨大的情感，“那种感觉，比被你嘲笑一万次，比在这里摔倒一万次，都要痛得多！”
莱安的目光扫过尼克，扫过他身后的跟班，也扫过周围所有看过来的人，那眼神清澈而炽热：“我要成为勇者，不是为了荣誉，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是因为我发过誓，再也不要像那样无力地站在一边！我要拥有力量，强大到足以守护一切的力量！守护那些在灾难面前无力反抗的人！守护那些值得被守护的笑容和平静！”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橡木剑，指向天空，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宣誓：“所以，无论要摔倒多少次，无论要练习多久，无论别人怎么说，这条路，我走定了！魔王也好，命运也罢，只要我还站着，就绝不会放弃！”
阳光落在他沾满汗水和灰尘的金发上，落在他紧握木剑、微微颤抖却无比坚定的手臂上，仿佛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那份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信念，如同石子投入湖泊，在训练场上激起了无声的涟漪。
平民学生眼中露出了动容和钦佩，连几个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贵族少爷也收敛了表情，眼神变得复杂。
尼克脸上的嘲讽彻底凝固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明亮、仿佛在燃烧的金发少年，第一次感到自己精心准备的、用来打击对方的言语，在对方那近乎坦荡和灼热的信念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卑劣。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竟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话语，只能脸色难看地僵在原地。
尖锐的哨声再次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凝滞。
“休息结束！” 雷蒙德那洪钟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集合！”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莱安和尼克之间停顿了一瞬，他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无声地评判着。
“莱安！” 雷蒙德突然点名，指向场地边缘一个身材同样不算高大、但看起来敦实沉稳的平民学生，“你和尼克一组！”
木剑碰撞的“砰砰”声再次密集地响起。
莱安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下，眼神重新变得专注。
尼克阴沉着脸，想要给他一点教训。
尼克的攻击猛烈，毫不留情。
莱安立刻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笨拙地格挡、闪避。
手臂被震得发麻，好几次差点被对方逼得摔倒。但他没有放弃。
每一次被击中，他都咬着牙迅速调整姿势；每一次被逼退，他都倔强地再次向前。
“重心！莱安！脚下生根！” 雷蒙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又一次因格挡而踉跄时响起。
莱安猛地一踏地面，脚跟死死钉在石板上，腰腹发力，硬生生顶住了贝尔的一次重劈！虽然被震得手臂剧痛，但他稳住了！
“好！” 雷蒙德赞许道，“保持住！反击！用腰力带动手臂！”
莱安眼中精光一闪，借着对方回剑的间隙，用尽全身力气，拧腰旋身，木剑带着一股初生的、虽然粗糙却无比坚定的力量，猛地向前刺出！
“砰！”木剑的钝尖，第一次，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尼克的肩胛位置！虽然力量不大，但位置精准！
尼克愣了一下，后退一步，揉了揉肩膀，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莱安拄着剑，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滴落在灰色的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的手臂和双腿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肺部火烧火燎地疼。
但那双湛蓝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抬起头，看向场边抱着手臂、目光如炬的雷蒙德教官，又越过人群，看向远处的凯尔。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力气，挺直了几乎要垮掉的脊梁，嘴角艰难地扬起一个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阳光炽烈，训练场上尘土飞扬，木剑的碰撞声和少年们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一颗名为“不屈”的种子，在金发少年一次次跌倒又爬起的倔强身影中，悄然破土。
尼克发泄一般劈砍着训练木桩。
笑什么啊那个家伙，倔强的样子真让人火大。
凭什么啊，他一个傻乎乎的平民，怎么就这么耀眼呢？
尼克无视了身后递过来的毛巾，把手里的剑甩在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训练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莱安的新发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