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非梦》小蕣至

3、我赔给你

　　赫连浮玦用着脑中的理智地再次推开她。
　　可孟四娘不理智啊，她直接又冲上去抱住眼前美男子的腰。
　　月光之下，他的舌尖大胆吻去，炽热的空气迅速蔓延，两人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她轻柔的指尖抚摸上他的脊背...
　　刹那间山泉中散发着滚烫的气息。
　　露珠四溢，似是泉中并蒂莲浓浓绽放......

　　晨光漫过山泉，照在水影中两人交缠的身影。
　　天开始亮起来了，山泉边的薄雾渐渐散去。
　　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赫连浮玦缓缓松开怀里抱着的滚烫的人，第一次觉得，这趟回京之路，怕是以后都没法清静了。
　　晨雾像一匹被打湿的素绸，缠在湖山的腰际，连马蹄踏过青石板的脆响都被晕染得朦胧。
　　暮寒勒住缰绳，马车稳稳停住时，准备去寻赫连浮玦。
　　他这才看清晨光里那个大步而来的高大身影 —— 赫连浮玦怀中抱着个人，月白锦袍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沾了泥污的中衣，却丝毫不减半分矜贵。
　　“世子。”
　　刚要屈膝行礼，目光就发现那团被长袍裹着的身影里。
　　孟四娘的乌发凌乱地贴在颊边，露出的半张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有些发白，整个人缩在赫连浮玦怀里，像只被雨打湿的小猫。
　　他惊得指尖一颤，举到半空的手僵在那里 —— 伺候世子这些年，除了靖安王府上的王妃，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
　　赫连浮玦抬眼扫过来，眸色沉得像深潭。
　　暮寒心头一凛，赶紧上前两步，将声音压得比雾还低。
　　“世子，属下查明白了，是东宫的人。他们在清萱楼布了眼线，算准您折返的时辰，就等着今日您这次‘戏——戏虐妇人’的笑话传遍昭庆城…………”
　　“嗯。”
　　赫连浮玦应了声，似乎是早已猜测到，脚下却没停，他现在只想把怀里的人放下。
　　“马车呢？”
　　“在那边树下。”
　　暮寒往树后指了指，试探着开口，“世子，这姑娘…要不交给属下来......”
　　话未说完,“不必。”
　　赫连浮玦的声音冰冷，抱着人径直走向马车。
　　他弯腰时动作极轻，生怕吵醒怀里的人，将孟四娘放进车厢软垫上时，拢了拢盖在她身上的外袍，接着便走了出来。
　　暮寒站在车外，看着世子小心翼翼的模样，惊得差点咬掉舌头。这还是那个连茶具摆歪半分都要蹙眉的世子爷吗？
　　“那两个活口是否需要送到大理寺……”
　　暮寒刚要再问，就被赫连浮玦打断，他转身下车，换上眼前递来的一套衣服。
　　“先带回府，关进地牢。” 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意，尽是冷意。
　　“我这皇兄既然这么喜欢看戏，总得让他多看看。”
　　话音刚落，车厢里突然传来声含混的嘤咛。
　　赫连浮玦脸色一变，脸色有些不知所措。
　　车厢里的人不知何时醒了，正攥着他那件绣流云纹的外袍，挣扎着起身要掀帘。
　　赫连浮玦眼疾手快，几乎是本能地屈指一弹，厚重的车帘 “刷” 地合上，将外面的晨光与暮寒的目光一并隔绝。
　　孟四娘掀帘的手猛地顿住。
　　“暮寒，退到三丈外候着。”他的眼神骤冷。
　　“是。”
　　孟四娘的指尖泛白，显然还没从药性里缓过来，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星子。
　　待转身踏入车厢，对上那双半是懵懂半是探究的眼，赫连浮玦突然觉得喉间发紧。
　　她的发丝还在滴水，沾在颈间伴着丝丝碎珠。
　　方才在泉边没看清，此刻才发现她的皮肤竟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衬得那双眼睛越发黑亮。
　　“你…… 没事吧？”
　　他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说不出来的发哑。
　　孟四娘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又看了看他耳根那抹可疑的红，本来心惊胆战的自己，突然被这古板世子清纯的样子搞得想笑。
　　来自新世纪的她，本就没那么多封建礼教的束缚，于是挥了挥手，好不大方的模样。
　　刚想调侃两句，指尖摸到脸颊时却猛地僵住 —— 那为了假扮 “中年老板娘” 的大黑痣，没了！
　　“等一下！我痣呢？！”
　　“什么？”
　　赫连浮玦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她惊得坐直身子，声音都变了调，在马车里到处寻找。
　　找遍了，便想下了马车继续寻，却被赫连浮玦一把拦住。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已被他识破了，但那可是她花了重金打造的松烟墨，若在十里镇没了这颗痣，谁还信她是那个中年妇人的孟老板。
　　垂眸瞥见她手忙脚乱摸脸颊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猫。
　　他别过脸，看着远处那一汪深不见底的泉水，闷闷地回了句：“我赔给你。”
　　混着他外袍上的百和香，在狭小的空间里慢慢散开。
　　孟四娘裹紧了那件带着他体温的外袍，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十分紧张的世子爷，却偏要装得冷冰冰的沉稳模样，突然觉得这昭庆王朝，或许会比她想象中有趣得多。
　　一瞬间，她笑出了声。
　　世子爷不解。
　　暮寒带着马车一路疾驰，将湖山的晨雾远远抛在身后，朝着来时的十里镇驶去。
　　车厢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车轮碾过石子的轻响。
　　孟四娘裹紧了那件月白外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袍角的流云纹，银线绣的云团被她捻得发皱。
　　其实，她刚刚听到了那个侍卫称呼他为“世子爷”，这下是可以肯定他的身份了。
　　突然，指尖猛地顿住。
　　我这昨晚都记不清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对他无礼的事没有——不对，明明是他无礼，我在担心个什么啊！
　　忽然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那些人好像是冲着你来的，你为什么会带着我一起逃走？”
　　孟四娘望着他，眼神里带着探究，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赫连浮玦转过身来，闻言转过身来，眉峰微挑，盯着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兴味：“你就那么确定？”
　　“那不然呢？”
　　孟四娘梗着脖子反问，心里还是有点发虚。
　　“那些人是出了名的狠，若我走了，发现只有你一个人，现在的你恐怕已经......"
　　话没说完，却故意拖长了尾音，似乎是恐吓她一般。
　　孟四娘默默点头，昨晚那两个黑衣人的身手，确实不是小武能应付的。
　　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公子，她拢了拢身上的白月外袍，指尖在微凉的绸缎上轻轻划着。
　　车厢内两人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孟四娘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身子往前凑了凑。
　　“那我想请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年纪？可有婚配？”

　　她明知眼前人身份，却故意装作一无所知 —— 这般光景下，她总得简单了解下眼前的这位“贵人”吧，要不然她心里总不踏实。
　　赫连浮玦正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树影，一连串的问题，让他闻言猛地转头，眉峰蹙得能夹死她一般。
　　他从没遇到哪个女子这样直白地问男子的年岁姓名，更何况是他。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警惕。
　　孟四娘虽有些害怕，但也被他这反应逗笑了，往软垫上靠了靠：“虽然你对我......但总归你救了我，总得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吧？总不可能这样‘喂’‘喂’地叫你吧。”
　　赫连浮玦盯着她看了半晌，觉得有理，见她眼里坦荡得没有半分私情，十分敞亮地回答。
　　“赫连浮玦。二十二。未婚配”
　　“哦。” 孟四娘点点头。
　　话音落下，车厢里安静了一瞬。
　　孟四娘没想到他会答得这样干脆，尤其是最后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倒让她心里莫名地跳了一下。
　　她定了定神，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赫连浮玦已经转回头去，重新望向窗外，未曾再看她一眼。
　　正琢磨着再问点什么信息，突然一想又开了口，且语气里带着点促狭。
　　“你就不好奇我？问问我吗？”
　　赫连浮玦一愣，无奈叹息，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年岁几何？”
　　“你可以叫我孟四娘，我实际年纪呢是二十。” 她答得干脆，顿了顿又补充，“没有婚配。”
　　“二十？”
　　赫连浮玦的声音陡然好奇，似乎还有些惊讶。
　　他原以为她这模样最多十六七岁，没想到竟已过了双十年华。
　　让他惊讶的是，这般年纪的女子，在昭庆城可能早已是有了孩子的母亲。
　　昭庆朝的礼法里，素来有 “男冠二十二，女及十七，当论婚嫁” 的规矩。可她却还在十里镇抛头露面开酒楼，连个婚约都没有。
　　“你父母…… 不管你的婚嫁？”
　　话一出口他就立马后悔了。
　　太过唐突！
　　孟四娘却毫不在意，反而 “噗嗤” 一声笑了起来，眼角弯成了月牙。
　　‘你不是也没有嘛。’
　　但这句话她只放在心中并未说出口。
　　“谁说女子就得靠夫君过日子了？每日里进的银钱足足够我吃香喝辣，还能给大家伙发月钱，何必找个男人来添堵？”
　　说完，连忙发现自己说错了，右手捂上了自己的嘴。
　　眼前的人不就是个大男人吗？孟四娘不敢多语，就这样看着眼前人作何反应。
　　是吗？从未有人敢说这样离经叛道的话。
　　皇城乃至府里的女眷们争的是夫君的宠爱，盼的是儿孙绕膝，从未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