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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不要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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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着冰凉的床沿往后缩,后背抵到床角时才停下,瞳孔里满是惊惶。
叶时漾竟然知道了那个秘密!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之前装得那样坦然,现在突然戳破,心脏都要被吓停了。
叶时漾看着他把“谨慎”写在脸上,半个身子都缩成了团,无声叹口气,将吹风机轻放在床头柜上。
他刻意放软了语调,尾音带着点无奈的轻哄:“再躲,床底都要容不下你了。”
“你怎么知道的?”薛煜没接话,声音发紧地追问,连气都忘了喘,“你会、会说出去吗?”
这话落进耳里,叶时漾才后知后觉惊住。
薛煜竟误会到了这份上,连这种怀疑都有。
可他真正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一股气闷涌上心头,又被荒谬感逗得想笑,眼底却烧着明晃晃的愠怒,咬着牙道:“你觉得我会说出去?”
“薛煜,你是真蠢还是装的?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个心思龌龊的人?”
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沉下来,字字都裹着真心:“你倒说说,我把这事说出去,除了让你离我远远的,还能捞着什么好处?”
薛煜愣了几秒,才像突然通了窍。
先不说叶时漾根本不会做这种事,就算说了,也没人会信一个“神仙”的出现。
叶时漾本就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眼里,更何况,他那么喜欢自己。
他刚才慌得忘了神,在凡间待得久了,竟连自己还有仙术都忘了。
想通这点,薛煜扯着嘴角想笑,试图蒙混过关:“就、就跟你闹着玩呢,怎么还人身攻击……哎!”
脚踝突然被温热的手掌攥住,力道不大却攥得紧实。
下一秒,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床边滑,身上本就松垮的浴巾早已遗落到了不明角落。
皮肤骤然接触空气,薛煜的脸“腾”地红透,从脸颊一直烧到耳后。
他先慌忙捂住胸前,指尖刚碰到肌肤,又惊觉不对,手忙脚乱往下挪,刚把关键处遮好,抬眼撞进叶时漾的挑眉里,才后知后觉扑过去捂住对方的眼睛,声音又急又羞:“你干什么突然拽我!”
几分钟前还在浴室门口赤条条站着、半点儿不避讳的人,这会儿倒突然把礼义廉耻捡了起来。
薛煜在“开放”和“跟恋人相处”之间的准则向来飘忽,说直白点,就是脑子转得慢,记性还不如金鱼,前一秒坚守的初衷,后一秒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叶时漾早把他这点脾性摸得透透的,没跟他计较这些小插曲。
反而往后退了半步,从床头拿起叠好的衣服,直接罩在了薛煜头上,声音听着冷,却没带半分真火气:“抬手。”
薛煜懵懵懂懂地抬了手,先套进一只袖子,再费力抻另一只,刚把上衣穿好,又被叶时漾托着胳肢窝拎起来,悬空站在床上穿裤子。
见对方跟没事人似的伺候自己,他心里更是乱糟糟的,小声嘟囔着提醒:“哥哥,你还没说怎么知道的呢……还有,你内裤太大了,我挂不住,刚又掉下去了。”
叶时漾:“……”
他抬眼瞥了眼一脸心虚的人,没说话,拿过手机叫了个跑腿送新的贴身衣物。
做完这些,才当着薛煜的面不紧不慢地换衣服,动作自然得没半分掩饰。
薛煜之前摸他腹肌都摸到过手酸,可这会儿看在眼里,还是忍不住馋,眼睛直勾勾地黏在对方身上,软着声音劝:“大晚上穿这么多干嘛呀,睡觉不透气的……”
不管他说什么,叶时漾都没搭腔,换好衣服后踩着拖鞋走到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低头刷起了手机,连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这明摆着就是还在生气。
薛煜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趿拉着拖鞋,一边扯着过长的裤腿一边往沙发凑。
凑得近了才看清,叶时漾纤长的睫毛上竟挂着颗晶莹的泪珠,在窗外漏进来的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那模样,像是被人伤透了心。
薛煜当即恨不得抽自己个七七四十九下,心疼得不行,连忙伸手捧住叶时漾的脸。
指尖刚碰到对方的脸颊,那悬在睫毛上的泪珠就找准时机滑了下来,落在他的指腹上,温温的、凉凉的。
就这么一颗泪,把薛煜心里那点残存的介意敲得粉碎,什么秘密、什么误会,此刻都比不上眼前人半分委屈来得重要。
“怎么又哭了?”
薛煜慌得用掌心去擦那不断滚落的眼泪,可越擦越乱,反倒把叶时漾的眼周蹭得通红,原本就委屈的模样更添了几分可怜。
他急得声音都发颤:“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该怀疑你的,你别哭了好不好?”
叶时漾睁着双赤红的眼睛望他,声音轻得像飘在空中,却碎得不成样子:“你是不是觉得,等腻了就可以甩掉我?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
“哎,别这么说呀!”薛煜急忙摆手,他总搞不懂,平时看着那么厉害的叶时漾,怎么一掉眼泪就软得像块棉花。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他先是扯了扯自己的衣摆想给人擦泪,顿了顿又默默放下,转而小心翼翼捏住叶时漾的衣角,轻轻蹭着他的脸颊,声音放得更软:“再说了,你还能活几十年呢!”
“等你死了,我去地府把你捞出来好不好?就算变成鬼,我也照样爱你。”
叶时漾猛地愣住,先前薛煜随口提的“老了”,此刻突然有了清晰的轮廓。
他嘴唇轻轻嗫嚅着,声音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怯意:“那我老了,你还会这样……爱我吗?”
“老了可不行。”薛煜皱着眉,像是在认真琢磨难题,“都长皱了怎么亲啊,我才不虐待老人。”
他顿了顿,忽然眼睛一亮,仿佛想出了绝佳的主意:“不过哥哥可以挑个早点儿的时间走,等你去了地府,我再把你捞出来,这样我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啦!”
这话像根细针,猛地扎进叶时漾的心脏,一阵尖锐的疼。
他不懂,薛煜怎么总能用最无辜的表情,说出最伤人的话。
方才还故意装可怜想要求安慰的心思,瞬间被怒火冲得一干二净,连理智都烧得没了踪影。
他再也绷不住那点委屈的模样,猛地攥住薛煜的手腕,俯身将人狠狠按在沙发上,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薛煜!你怎么有心说出这话?”
“早知当初,我就不应该对你好。”
薛煜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叶时漾第一次用看厌恶之人的眼神瞪他,第一次用这么凶的语气吼他。
从未有过的慌乱像潮水般涌上来,堵得他胸口发闷,又像有人拿钝器敲在脑门上,耳边嗡嗡作响,那股凉意从耳膜一直钻到心口,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在寂静的夜里打了个转,又落回自己耳边。
想再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连气都喘不匀。
眼眶慢慢热起来,水雾漫上来,把眼前的人影晕得模糊,不真切得让人心慌。
心脏每跳一下,都带着密密麻麻的钝痛,一下下扯着神经。
原来心碎不是文人夸张的说法,而是真的能让人失去力气,连站立都变得艰难。
直到那点委屈攒成了火气,薛煜才猛地回神,用尽全身力气想挣开手腕,声音里带着哭腔,又透着股不服输的犟劲:“你以为从地府捞人很简单吗?我话是难听,可哪句不是真的!”
他红着眼瞪回去,“你现在对我什么态度?你几个月前就该咽气了,是我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救你就容易了吗?还是你觉得捞你也不费劲儿?”
他越说越激动,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为了保你这条命,我跟同事斗来斗去,还得低三下四去求别人网开一面!我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可我就是没法让你长生不老,你凭什么怪我!”
他早就想好了。
陪叶时漾走完这几十年,等他走了,就去跟阎王磨,跟地府闹,把人捞出来带在身边,一陪就是几百年、几千年。
这是他能想到的,永远不分开的最好办法。
可叶时漾怎么就不懂?怎么还在这里怪他不知好歹?
火气顶到了嗓子眼,薛煜索性破罐子破摔,扯着嗓子喊:“那你现在就去死啊!把命还给我!你除了张好看的脸、好身材,哪点讨我喜欢了?”
“臭脾气!走开!我不要你了!”
话落,薛煜不知哪来的力气,又或许是叶时漾被他这番话戳得没了劲,竟真被他一把推开。
薛煜攥着门把手的指节泛白,脚步却顿在原地,犹豫了两秒,还是转身扑回床上,一头扎进被子里闷头大哭,嘴里还断断续续骂着叶时漾没良心、不懂他。
哭到嗓子发哑,眼泪把枕头浸得发潮,困意终于压过委屈,薛煜抽抽搭搭地快睡着时,忽然感觉到身上覆上一股轻得怕碰碎他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