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没有讨厌我》靳赧

13、兄弟别哭

　　白无常那张素白的脸笑成了朵花：“对呀对呀，就是这个理儿！”

　　薛煜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心里天人交战八百回合，最后一咬牙拍了下凉席：“行吧！那我就在这儿等他出来，他一来我就直接说还我。”

　　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还好他早有先见之明，把手机藏在了行李箱夹层里。

　　这会儿瞅着四周没半个人影和摄像头，赶紧手脚并用地趴在凉席上划开屏幕。

　　刷着刷着，冷不丁撞见几条恶意剪辑叶时漾的综艺片段。

　　知道真相的他气得指尖都在屏幕上戳出残影，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回怼。

　　“不是我说，叶时漾这体质也太招黑了吧？”

　　薛煜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十条推送里倒有七条是黑料，正嘟囔着，下一个视频突然弹了出来。

　　竟是叶时漾粉丝剪的安利向。

　　屏幕里骤然放大的怼脸帅照晃得他眼睛一眯，把手机拿远了些。

　　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指尖却不听使唤地点开了作者主页。

　　这一点可了不得，整整九十九条作品，条条主角都是叶时漾。

　　点赞最高的那条，居然是三年前的舞台演出。

　　薛煜摸着下巴琢磨，认识这么久，只知道这人是个糊穿地心的歌手，还真没见过他正经唱歌的样子。

　　这回凑近了细看，才发现叶时漾居然还会跳舞。

　　视频里的人眉眼本是清冷淡漠的挂相，穿的衣服却透着股恰到好处的性感。

　　布料其实不少，可往他身上一裹，偏偏衬得肩宽腰窄，骨相分明。

　　再配上那把独特的嗓音，还有平日里少见的、带着点野劲儿的表情，薛煜看得眼睛都直了。

　　屏幕里的光影晃啊晃，他竟半点挪不开视线，眼底悄悄漫起了细碎的星光。

　　白无常在旁边瞅着不对，心里咯噔一下，三步并作两步蹿过去，“啪”地抽走手机。

　　瞥见屏幕上的画面，当即痛心疾首地摇头：“哎哟喂！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你！”

　　白无常手刚举高，手机里却还黏着叶时漾的歌声。

　　调子清润，裹着点没散尽的舞台混响，在屋里飘得慢悠悠的。

　　薛煜急得脚底板往凉席上一蹬，连鞋都没顾上穿就扑过去抢：“你不看关了啊！这么大声音，待会儿叶时漾过来听见了算谁的？”

　　“算您的心软呗。”

　　白无常指尖一按先黑了屏，晃着手机的动作满是嫌弃，“您这眼神都快粘屏幕上了，再看下去，怕不是又要舍不得让他走？这可万万不行！”

　　他顿了顿，又补了记精准吐槽：“您前儿不是还说自己不是基佬吗？怎么，这会儿又左右脑互搏了？”

　　这话戳得薛煜卡了壳。

　　往常要是有人这么问，他早跳起来掰扯八百句，可今天却只剩喉咙里的气儿打转，眼神跟没头苍蝇似的乱飘。

　　最后干脆跟根被钉住的木头似的杵着，好半天才挠了挠耳尖，憋出两声“嘿嘿”来。

　　“您嘿什么嘿！”

　　白无常瞬间警铃拉满，飘到他跟前晃了晃手，“决定都做了可不能反悔！待会儿人来了，您可得麻溜点把事儿说清楚。”

　　“知道知道，我说话算话。”薛煜赶紧点头，心里却偷偷嘀咕。

　　他就是觉得新鲜而已，天庭里哪有这么会唱会跳的，长得还这么……这么对胃口，多看两眼怎么就成舍不得了？

　　又不是真要怎么样。

　　“行了你快出去，我这就叫他进来。”他挥挥手赶白无常，手还没放下，刚拉开门，就撞上个熟悉的身影。

　　是刚洗完澡的叶时漾。

　　他手里攥着条白毛巾，正低头擦头发，发梢的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滴在浅色的衣领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许是前不久在外头晒多了，这会儿皮肤透着水汽的粉，像是刚剥壳的荔枝。

　　连平日里清凌凌的眉眼，都被这股子湿软衬得乖顺了不少。

　　尤其湿发被他往后一撩，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精致的眉骨，看着就没半点攻击性，让人连重话都舍不得说。

　　可薛煜今天，偏就得说那句最伤人的。

　　他赶紧移开视线，盯着叶时漾衣领上的水珠，声音放得又轻又细，跟蚊子哼似的：“哥哥，我、我有话跟你说。”

　　白无常倒还算懂事，脚尖刚沾到门外的走廊，就轻轻带上门。

　　门轴没敢合严，留了道细缝，下一秒他整个耳朵就贴了上去。

　　屋里先传出来的是叶时漾的声音，还带着点刚洗完澡的冷淡：“怎么了？”

　　“脸色这么白，是摔着哪儿疼了？哥哥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啧。门外的白无常顿时捏紧了拳头，这狐狸精，都死到临头了还不忘装温柔勾人！

　　难怪薛大人一直磨磨蹭蹭下不了决心，全是被这副模样骗了！

　　好在下一秒，屋里的薛煜没让他失望。

　　只听少年清朗朗的声音，比刚才硬气了不少：“不是摔着了。”紧接着是布料轻响，“哥哥，把戒指还给我吧，我……不想送你了。”

　　白无常立刻松了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光顾着高兴，压根没听出薛煜话尾那点没藏好的发颤。

　　更不知道屋里的少年正攥着掌心，指尖都快掐进肉里，脸色难看地像吞了颗苦胆。

　　尤其当叶时漾的反应传过来时，薛煜整个人都僵住了。

　　没有疑问，没有停顿，甚至连半秒的犹豫都没有。

　　他只听见叶时漾“嗯”了一声，然后是金属轻轻摩擦指节的轻响。

　　下一秒，一枚带着体温的戒指就稳稳落在了他摊开的掌心里。

　　薛煜的眼睛“唰”地一下瞪大了。

　　怎么能这么干脆？不应该问“为什么”吗？不应该追问“要送给别人吗”？

　　甚至……哪怕问一句“是不是不喜欢哥哥了”也没有。

　　还是说，他早就不想戴这枚戒指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台阶下，自己今天这番话，反倒成了他的解脱？

　　明明一切都按计划走得顺顺利利，可薛煜的心里却像突然压了块湿冷的石头，沉得他连呼吸都变短促了。

　　他盯着掌心里那枚戒指，指尖轻轻碰了碰，声音放得又轻又哑：“哥哥……你都不问为什么吗？”

　　他满脑子都是“叶时漾根本不在意”，完全没注意到对面人的脸色。

　　叶时漾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了片浅影，嘴角抿成条紧绷的线，连握着毛巾的手都悄悄加了劲。

　　等他再开口时，语气里那点酸溜溜的劲儿，几乎要漫出房门：“物归原主，不是本来就该这样吗？”

　　他顿了顿，“小煜要是不想送我了，就去送给想送的人呗。”

　　这话里的刺，分明指向白无常，可薛煜却跟没听见似的，还在纠结“他怎么一点都不难过”，连叶时漾话里的醋味都没闻着半分。

　　他只呆呆地“哦”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戒指，慢吞吞拉开门走出去。

　　身后没传来脚步声，叶时漾没跟上来。

　　白无常赶紧凑过来，语气里满是催促：“成了！小神这就去篡改其他人的记忆，您也快回姻缘殿吧。”

　　他瞥了眼紧闭的房门，语气轻描淡写，“这凡人不用管，到时候自会死。”

　　“哦。”
　　薛煜又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他攥着戒指的手紧了紧。

　　叶时漾摘戒指时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怎么想都不对劲。

　　要是真不喜欢，当初又何必对自己好到那样细致？连他随口提的忌口都记着，还把自己的那份梨给他吃。

　　古有孔融让梨，今有时漾让梨，异曲同工之妙，同样让人感动。

　　“等一下！”他突然出声打断白无常，“我、我再去看看，你先别施法。”

　　哪是纠不纠结的问题！

　　他可是掌管姻缘的爱神，自带人见人爱属性，还舍命救了叶时漾好几次，按说对方早该心动了才对。

　　现在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肯定是中邪了！
　　得驱邪！

　　薛煜转身时，余光扫过院子角落，发现晾衣竿上挂着他的衣服。

　　原本沾满泥浆和牛粪的布料，现在被洗得干干净净，在风里轻轻晃着，连衣角的褶皱都理得顺顺的。

　　更坚定了！必须帮叶时漾驱邪！

　　他不顾白无常在身后“哎哎哎”的阻拦，一把推开房门钻进去，反手就把人关在了门外。

　　可转头的瞬间，他却愣在了原地。

　　叶时漾还站在刚才的位置没动，只是眼眶红得厉害，像浸了水的樱桃。

　　听见动静，对方慌忙偏过头，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砸在地板上，也轻轻砸在了薛煜的心上。

　　美人垂泪，连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带着软刺。

　　“哥哥你别哭呀！”

　　他几步冲过去抓住叶时漾的手腕，另一只手捏着戒指，慌慌张张往对方指头上套。

　　“我，我不送别人了！这戒指就想送你，你别哭了好不好？”

　　这话像是捅破了什么，叶时漾原本只是默默掉泪，现在眼泪却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大颗大颗砸在薛煜手背上，烫得人发麻。

　　“我不要。”他声音哽咽着，挣扎着把戒指摘下来，塞回薛煜手心。

　　“你要！”薛煜又强硬地给他戴回去，指尖都在用力。

　　一人摘，一人戴，你来我往的动作，全落在了窗外偷窥的白无常眼里。

　　他扒着窗沿，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黑，心里把肺都快气炸了。

　　不要就给我啊，折腾来折腾去像什么样子。

　　屋里的薛煜急得围着叶时漾转圈圈，可对方偏着头躲他，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

　　负罪感像潮水似的往上涌，薛煜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扣住叶时漾的脸颊，指腹蹭到满手冰凉的泪水，也没松开。

　　四目相对的瞬间，心猛地一沉。

　　叶时漾的眼里哪里是生气，分明藏着满当当的委屈和怜惜，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他瞬间败下阵来，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用唇轻轻蹭掉对方脸上的泪。

　　一下又一下，声音软得像在撒娇：“哥哥别再哭了，小煜是开玩笑的……我没有讨厌你，一点都没有。”

　　外面的白无常看到这里忽然傻眼了，低声喃喃：“快哉快哉。”终于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