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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证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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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时漾眼尾泛红,像浸了晨露的桃花瓣,湿漉漉地凝着人:“这种玩笑有什么好开的?”
话音落又赌气似的闭眼偏头,睫毛还在微微发颤,“就算你现在亲过来,我也绝不会原谅你。”
薛煜卡了壳,方才那点即兴发挥的机灵瞬间散光,只能抬手挠挠后颈,顺着他的话往下找补。
“亲也不原谅啊……那、那换个法子?我不亲了还不成么,哥哥你别气了。”
叶时漾猛地睁眼,瞳仁里还蒙着层水汽,懵懵地望过去。
却见薛煜真就松了扶着他脸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眉梢耷拉下来,眼底浮起真切的懊恼。
“我真没讨厌你。”
“要是哥哥实在不想理我,我就不烦你了,先给你留些时间冷静……我们总归还是好朋友的,对吧?”
叶时漾:“???”
不等他反应,薛煜已经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拽开门冲出去,“砰”地一声带上门。
可他刚转过身,就撞进一双淬了冰似的幽怨眼眸里。
白无常飘在廊下,衣摆无风自动,语气凉得像地府的忘川水:“薛大人,您骗我。”
“啊……哪、哪有?”
薛煜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忙不迭拉过他的手腕往厨房拽,踮着脚扒着窗沿往叶时漾房间瞄了两眼,确认没动静,才转过身对着白无常赔笑。
不知何时,白无常已换回地府那身官服,玄色衣料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骤然高出薛煜几个头。
冷着脸站在那儿,活像尊讨债的恶鬼,就等他编出个像样的借口。
“这不是随机应变嘛,”薛煜仰着下巴,厚着脸皮凑上去讨价还价,“你跟阎王通融通融?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就宽限六天,就六天行不行?”
他伸手比了个“六”,语气里带着点耍赖的恳切:“六天一到我肯定弄死他,售后绝对到位,保证把人处理得漂漂亮亮的,行不行?”
白无常哪肯吃他这套,脸上还挂着盈盈笑意,说出的话却像带了钩子,专往人心窝软处戳。
“薛大人对个凡人牵这么深的情分,当心是要遭报应的。”
薛煜一听就炸了,眉梢竖起来:“先前那坨牛粪还不算报应?”
商量着行不通,他索性也懒得再装模作样,干脆利落地摊了牌,“报复早完了,反正我这会儿又不想让他死了。”
“我自己去跟阎王说,这事从头到尾都跟你不相干。”
“去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得被叉着打出来。”
白无常沉沉叹口气,话锋却忽的一转,“可您那张嘴,地府上下谁又说得过?阎王也犯不着跟您撕破脸面。”
“先前也不是没出过这等事,可哪回有好下场?被玉帝察觉了,禁在天宫半步动弹不得,底下那凡人呢?”
“早轮回八百遭,骨头渣子都快寻不着了,您倒说说,这结果就称您的心?”
他自顾自说着,薛煜却没怎么往心里去。
他压根不觉得自己对叶时漾,是白无常嘴里那套缠缠绵绵的爱恨情仇。
不过是瞧着人长得好,多看了两眼,多几分寻常的欣赏罢了。
白无常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不绕弯子了,大手一挥,一卷泛着森然阴气的卷轴“呼”地凭空冒了出来,旁边还飘着支通体漆黑的毛笔。
笔尖正对着的地方,赫然是叶时漾的名字。
只是跟卷轴上其他或灰或淡的名字比起来,他这名字黑得沉,一点生气都没有。
“那您就自己动手,给这名字描红便是。”
白无常语气平平道,“只是阎王有话,这回篡改生死簿的事跟他绝不相干,全是您逼着小神应下的。”
“所以啊,小神得录个视频留证。”
说着,他不知从哪摸出个亮闪闪的手机,手指头在屏幕上划了两下调好角度,“怼”地就凑到薛煜脸前,连他睫毛有几根都拍得清清楚楚。
薛煜:“……”现在地府办事都这么与时俱进了?
他捏着毛笔杆斟酌半晌,对着镜头僵着嘴角,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支支吾吾开了口:“呃……我是姻缘殿薛煜。”
说完就卡了壳,眼瞅着不知道该往下编,白无常就在旁边压低声音一句句教他扯谎。
薛煜盯着他的嘴型,跟学舌似的把话原样搬了出来。
“我……刚刚,打了阎王一顿?”
他瞪着眼,一字一顿说得满是诧异,“然后,把、把他的生死簿抢了过来,我还勒令他不许上报玉帝?!”
薛煜心头发惊——这也太浑了!
他抿着唇偷偷瞟了眼白无常,见对方还在那儿催得紧,只好转回头对着镜头继续复述:
“所以,我现在要亲自改写上面的内容。”
“都看清楚了,是我姻缘殿薛煜亲自改的。”
视频到此为止。
薛煜握着笔开始给叶时漾的名字描红,可刚落了一笔,就觉双腿发软,手也没了力气。
他脸色白着发问:“怎么越写越累?仙力好像被抽走了似的。”
“抽干才正常。”
白无常头也没抬,指尖在手机上点着把高清视频发给阎王,很快就收到对面三个大拇指的回复。
“普通墨水哪染红得了他的名字?描完这名字,往后整整一周,您都别想有多余仙力能用了。”
等薛煜总算写完,整个人直接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白无常瞅着那抹鲜亮的红名,满意地点了点头,可转瞬又像是想起什么,轻轻摇了摇头,收起生死簿道:“成了薛大人。”
“您在凡间多留意着分寸,那些凡人的记忆也都改妥了。小神这就告辞。”
他像是半刻也不愿多留,话音刚落,“嘭”一声化作团青烟就散了。
薛煜独自瘫在地上哼哼唧唧,浑身软得像被抽了骨头,酸得他龇牙咧嘴,可等了半天,叶时漾的影子都没晃过来。
这人到底在琢磨什么?都这么久了还不出来?救命恩人都躺平了,他就没瞧见?
他匀了匀气,扯着嗓子喊:“哥哥!”
里屋叶时漾正对着电话说话,听见薛煜那半死不活的声音,抬眼把烟摁在桌上的烟灰缸里,匆匆跟那边交代:“先按兵不动,等他出来再说。”
出门时顺手推开窗透气,循着声音望过去,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脚步不由得加快,伸手穿过薛煜胳膊底下把人捞起来。
一只手托着他屁股,另一只手轻轻拍掉他身上沾的灰,语气里带着点责备:“躺地上做什么?多脏。”
他鲜少用这种带着气的调子说话,估摸着是还记恨着薛煜先前那句“不亲了”,说不亲就真不亲,半点没含糊。
偏薛煜这会儿昏昏沉沉的,平时那点机灵劲儿全跑没了,压根没听出这话里的别扭。
这叫什么态度?对救命恩人就这?
薛煜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人看着蔫蔫的快没气,却还硬分出点力气,抬脚往叶时漾腰上踢了下:“你说话客气点!我可是救了你!”
他三天两头蹦出些没头没脑的话,叶时漾早习惯了。
这会儿注意力压根不在这上头,他摸了摸薛煜汗湿的额头:“怎么病恹恹的?中暑了?要不去医院看看?”
仙力亏得厉害,医院哪查得出来?
来回折腾几小时,耽误了干活不说,指不定下次黑料就他和叶时漾俩人包圆了。
薛煜转着心眼琢磨半天,仰头勾住他脖子:“不用,没中暑,就是想考考哥哥耐力。所以哥哥现在就背我去耕地呗。”
“再不去,小心又被扣上偷懒的帽子,够黑你一星期了。”
叶时漾没反驳,低低应了声“好”。
其实方才那阵闹哄,早被薛煜几个带着软意的亲亲哄得心头敞亮,连带着薛煜先前突然要回戒指的事也淡了。
许是自己在他沾了牛粪时没第一时间把人捞起来,才惹得他闹别扭吧。
他取下墙上的遮阳帽往薛煜头上一扣,步子迈得稳当。
想来是名字描红起了效,别说摔跤了,简直脚下带风,薛煜趴在他背上晃悠着,惬意得眼尾都眯起来,快挨着周公了。
十来分钟就到了田边,其他嘉宾早耕完了一半任务。
叶时漾主动揽下剩下的一半,目光扫了圈四周,忽然顿住脚问:“谢必安呢?他没提前过来?”
薛煜闻言,眼“唰”地就睁开了。
周围人全愣着看他,一脸茫然:“什么谢必安?他来干啥?是村里哪家的娃吗?”
叶时漾怔了瞬,眉头微蹙着解释:“是特邀嘉宾,来一天了,你们……忘了?”
其他人七嘴八舌接话,干活累得嗓子发哑,语气难免冲了点:“哪来的特邀嘉宾?特邀的不是后天才到?你记混了吧?”
“是啊,没听过谢必安这名字,更没见过呢。”
叶时漾脸沉了沉,眉头皱得更紧,手轻轻拍了拍薛煜的背:“小煜,你不是认识谢必安?”
“跟大家说说,刚才他还跟着我们回的木屋。”
别说解释了,薛煜脸都吓绿了,手死死抱着叶时漾脖子,把脸埋在他肩窝处,半天没敢吱声。
这白无常,竟只改了旁人的记忆,独独漏了叶时漾的!
偏偏自己这一周内仙术半点使不出来,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