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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命苦命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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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时漾听见这话,眉梢弯得像被春风吻过的柳叶。
连带着眼角的笑意都漫了出来,先前那点若有似无的滞涩全散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瓷碗碰撞的脆响里,最后一只碗也被擦干放好。
他忽然拽住薛煜的手腕往房间走,步子快得带起点风,路过客厅时还特意回头瞥了眼走廊上嗑瓜子的白无常。
随后“咔嗒”一声带上门,把那点反感都锁在了屋里。
薛煜被他按在床沿,还以为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摸出了藏好的好吃的。
结果叶时漾蹲在行李箱前翻了半天,拎出来一支锃亮的防晒霜,瓶身上还印着只龇牙笑的小太阳。
薛煜:“……”
合着刚才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是怕白无常闻着味儿来蹭啊。
他还没来得及吐槽,就被叶时漾拉到跟前。
冰凉的乳液挤在掌心,带着点橘子汽水的甜香,顺着指腹往他脸上抹。
叶时漾的动作轻得很,指腹蹭过他脸颊时,像有片羽毛在轻轻扫。
连耳后那点小绒毛都没放过,仔细得仿佛在给易碎的瓷器描金边。
“涂这做什么?”薛煜眯了眯眼,说话时带了点被伺候舒服了的懒劲儿。
叶时漾正捏着他的胳膊打圈揉,掌心下的皮肤软乎乎的,像揣了团棉花。
他头也没抬,声音里满是耐心:“下午要帮老乡耕地,还得种水稻呢。”
揉完左胳膊又捏过右边,无论做什么都带着认真:“节目组有规矩,必须赚够给村里捐学校的钱,所以到入冬前的这个把月怕是天天要晒太阳。”
薛煜忽然想起前几天掰苞米,不过晒了十分钟,脖子就红得像被熟透的樱桃染过。
原来这点小事,叶时漾也记着。
他顺着话头往下接,尾音故意拖得长长的:“那得赚多少呀?”
叶时漾已经把他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涂了个遍,正伸手给他理遮阳帽的带子。
帽檐压得低了点,遮住他半只眼睛,只露出点弯着的唇角:“秘密,小煜不用操心这个。”
这话像根小针,轻轻扎了薛煜一下。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本来是来让叶时漾讨厌的。
可这几天下来,这人不仅没烦,反而变着法地对他好,防晒霜都藏着掖着生怕被别人分了去。
心里那点别扭劲儿又冒了头。
看来是好脸色给多了,得加点料才行。
薛煜猛地把脖子一扭,躲开叶时漾还没系好带子的手,声音里瞬间带着点刻意挑刺的尖。
“不说就不说。都怪哥哥照顾不周,害我白白晒了好几天。”
他抬眼时,眼神里的懒劲儿全收了,故意把话说得难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没用。”
他记得上次这么说时,叶时漾气得半天没理他。
虽然没到厌恶的地步,但这次梅开二度,总该有点效果了吧?
哪曾想叶时漾像是把那几句话当成了耳边风,脸上半分波澜都没有:“是我疏忽了,以后一定注意。”
说罢还伸手,在薛煜屁股上轻轻拍了下:“走吧,先去老乡家借牛。”
白无常作为特邀嘉宾,本该跟老前辈在木屋里嗑嗑瓜子唠家常,或是做做手工混个脸熟。
偏生他自告奋勇要跟着下地,活脱脱一副监工的模样。
薛煜心里正嘀咕这白无常的心思,冷不防屁股被什么东西狠狠顶了下。
他“哎哟”一声踉跄着摔在地上。
“小煜!”
叶时漾的声音里瞬间带了急,忙蹲下身把他扶起来,还以为是他脚底下拌了石子。
抬头一看,薛煜正盯着自己擦破了皮、渗着血丝的手掌,眼睛都瞪圆了,分明是气得够呛。
薛煜猛地转过头,先是恶狠狠地剜了眼刚撞过他的牛,随即又把目光射向白无常。
白无常吓得连忙摆手,脸都绿了半截。
可仔细一看,牵牛的根本不是白无常,只是个老老实实的普通嘉宾。
薛煜心里咯噔一下——普通嘉宾哪会什么法术控制牛?
难道……这牛本来想撞的是叶时漾?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这田间小路本就不宽,自己刚才还跟在叶时漾身后半步的位置,若真是冲叶时漾来的,的确得先把他撞开才行。
难道是那枚护身的戒指失效了?
不等他想明白,耳边突然响起几声格外凄厉的牛叫。
薛煜猛地回神,就见那牛跟发了疯似的,红着眼睛直冲冲又朝他撞过来。
得,刚才那点猜测全错了。
这牛的目标,分明就是他本人!
变故发生得太急,众人还没从牛发疯的惊愕里回过神,那牛角已经带着风冲过来。
窄窄的田埂就那么点地方,想躲都没处躲。
“快躲开!”不知是谁的喊声混在牛叫里。
薛煜只觉得手腕被猛地一拽,天旋地转间已经撞进了旁人的怀抱,紧接着“噗通”一声双双摔进身后的田里。
软乎乎的泥巴溅了满身,本是该狼狈的场面,薛煜却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他趴在叶时漾身上,而刚才脑袋着地的地方,赫然横着个锈迹斑斑的耙头,齿尖闪着冷光。
“小煜!”叶时漾的声音带着刚摔过的闷痛,却先伸手摸他的背,“有没有摔疼?”
周围乱糟糟的声音涌过来:“这牛咋回事啊!突然跟疯了一样拉都拉不住。”
“你们俩快起来看看伤着没!”
“先回去换衣服,这儿我们先忙着。”
薛煜什么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嗡嗡响。
原来那些要命的危险,从来都不是冲叶时漾来的,是冲他来的。
叶时漾见他愣着不动,顾不上自己后背的疼,一使劲把他拦腰抱起来,满身泥巴地往回走。
“我没事,那就先麻烦大家了,牛让它先走前面吧,你们都走后面,免得又控制不住。”
这次他专挑大路走,只是来往的车辆不少。
薛煜被他抱着,看似还没从惊吓里缓过神,眼珠子却转得飞快。
他拍拍叶时漾的胳膊,声音闷闷的:“哥哥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叶时漾把他放下,很自然地往外侧站了站,让他走里边靠田埂的一侧。
薛煜却偏要往马路牙子边挤,还不忘瞪他一眼,语气冲得很:
“都怪你走我前面挡着!要是你跟在我后面,我根本不会被牛撞!”
他这运气八成是被阎王动了手脚,这些来来往往的车,指不定哪辆就要出点岔子。
薛煜还在为刚才的事嘟囔着推卸责任,脚下却毫无征兆地一绊。
左脚勾住了右脚脚踝,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似的往前倒。
叶时漾下意识伸手去扶,反倒被他带得失去平衡,两人“哎哟”一声滚在地上,刚巧摔在马路中央。
几乎是同时,一阵尖锐的鸣笛声刺破空气,一辆轿车像脱缰的野马般直冲过来,车轮卷起的风都带着股凶煞气。
“薛大人!”白无常的惊呼声都变了调。
距离脸只剩几厘米的车轮猛地顿住,周遭的一切都像被按了暂停键。
飞扬的尘土悬在半空,司机惊恐的脸凝固着,连风都停了。
薛煜浑身僵得像块石头,意识清醒得很,却半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白无常的法术裹着他,像层密不透风的茧。
他在心里怒声质问:“是不是阎王那老东西搞的鬼?把叶时漾的厄运转我身上了?”
除非有人在背后捣鬼,否则月老的气运哪是这么差的。
阎王这招够阴的。
借着他的气运把叶时漾拖进危险里,既能顺理成章除掉叶时漾,又能让他这副凡胎肉身跟着遭殃。
到时候红线一断,他就得乖乖滚回天上,再别想下凡沾烟火气。
算盘打得倒精!
可同事一场,用这么阴损的招,就没夹带点私怨?
薛煜越想越气,牙都痒了。
白无常小跑过来,手忙脚乱地把两人往路边拖,生怕下一秒时间恢复,车轱辘就碾上来。
他一边拖一边苦着脸嘟囔:“都说了不关小神的事呀,您就不能当心点?我这可是违了上司的旨意救您呢。”
“又要挨批了,命苦命苦。”
见薛煜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我都知道了”,白无常索性也不瞒了。
“阎王大人知道您把气运分了凡人,气得吹胡子瞪眼,说您是被凡间情爱迷了心窍犯糊涂。”
“要替玉帝惩罚您,所以才亲自出手安排了这些。”
他偷偷往四周瞥了瞥,像是怕被谁听见:“他没转您的气运,这些个危险,全是他亲手制造的意外。”
说不定,此刻躲在哪个树后墙角,眯着眼看热闹。
被白无常拖到路边安全处的瞬间,时间像生锈的齿轮咔嗒转动起来。
薛煜只觉胸口一闷,低头就见自己整个人压在叶时漾身上,膝盖还硌着对方的腰,挣扎的同时小腿不慎碰到了哪里。
叶时漾的脸“腾”地红了,耳根子红得能滴出血来,说话都磕磕绊绊。
“小、小煜……摔得有点疼,能先起来吗?”
“哦,哦。”
薛煜这才回神,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手伸到一半想拉他,指尖却在半空顿住,又猛地缩了回去。
都怪叶时漾。
怪他对自己太好,好到让他舍不得叶时漾死掉。
说到底,全是叶时漾的错。
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为了不把他拖进这趟浑水里,必须得另想办法。
薛煜猛地后退几步,拉开老远的距离,梗着脖子喊:“又是你害我!不准再靠近我了,离我远点!”
话音刚落,脚下蓦然一滑,整个人失重般向后倒。
“噗通”一声,结结实实摔进了路边的田沟里,溅起半人高的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