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乙|佐久早圣臣]当春，枣发生》顾清安i

6、-6-游戏人生

　　等了一整天，小枣先生都没有出现。

　　也没有抓到别的队友。

　　我发信息过去，直到晚上才等到他慢吞吞地回复：今天比赛，结束完有一周休假。

　　哦，赛期了啊。我边试探他的“读后感”，边打开官方体育频道调出比赛回放。

　　小枣先生的排球身份与本人印象会截然相反，长手长腿的主攻手，灵活度和力量都能看得出是在排球上有好好耗费心力的人。

　　我在第一次看他的比赛视频时，就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和他是不一样的人。他打球很沉默也很稳重，没有队友那样的情绪大起大伏，几乎全神贯注于全场，没有轻佻的姿态去区别对待简单或复杂的来球，但技巧度又恰到好处，对球与自我状态的控制似乎都非常理智地自律着。

　　也并不是球场上最有个人特色，或引人注目的，但几乎能力之内的球他都不会失误，能力之外的发挥也从容不迫。我的目光也许会被其他人带走，但当球转向他，世界都屏息凝神，他像是欧式古典传说中是的传统骑士，训练有素，忠心耿耿，足下长出盘根错节的根脉，沉稳地守卫他周围方寸的领域。

　　我抱着电脑无意识坠入了他的世界。

　　??随着场地里即使场馆有极佳消音装置仍热烈的呼声，排球凌厉穿过空气掠起的风声，他跳起时小腿绷起清晰的曲线，手腕以惊人的弧度扭转，球飞回对面的拦网巨墙，最后孤立于界外。哨响后是一阵嘈杂，他在热情的气氛里只是扭了扭手腕，避开了队友的拥抱，微微挥了挥手便进入回到战备状态。

　　他像水墨画里的一撇墨痕，纯粹的寂色，又是极致的醒目。

　　如果用色彩比作我遇见过的所有人，可能是色彩纷呈的，不是只有小枣先生如此特别。但这抹墨色就是太悠长了，一旦画下这一笔就会长久地留下墨香。

　　我仔细体会了这种奇妙的感觉很久，以至于回神时已经把那头的小枣先生晾了太久，而他给我的读后感又是：随便翻了翻，觉得游戏人生和我的人生观不适配，没继续看了。

　　好呀，精准的判词——游戏人生，但这是一位我难得想认真的发展对象所述，我的自命得意只能变成垂头丧气地狡辩和讨好。

　　但不幸已过时效，小枣先生已读不回，故意用不理人来表达自己的不悦。

　　我只好给他发我的看球观后感，非常捧场地从头夸到尾，为了表达自己的认真还单独描述了对他的观察。

　　小枣先生才冒出头，问我很感兴趣吗？

　　我回道，说实话吗？那我对运动一窍不通，但能因为你上场所以看完比赛。

　　小枣先生又已读不回，也许是被我的直球击中。我托着腮去翻他的采访记录，并不着急打破他的沉默，因为这次直球是我故意打出去的。我并不对排球感兴趣，我只对你感兴趣，所以小枣先生会回应我吗，我很好奇。

　　过了一会儿，小枣先生转移话题，让我多运动提高体质。

　　嘛，故意躲球，这样可没有运动员精神。

　　后面闲聊了一会儿，我困意袭来，脑子也混混沌沌，懒得打字便边闭眼边发语音，问他之后什么时候回来呢，想他了。

　　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发现小枣先生也从文字，变成了一条语音，声音比平时更冷淡些，他说：“下周回来。但你想看比赛的话，我可以给你门票。”

　　我猛地坐起来，乐不可支。猫猫虽然不接直球，但悄悄用毛茸茸地尾巴扫我的手指，我笑着捋清他口是心非里的逻辑：所以不好意思主动邀请我来看比赛的小枣先生，希望我想来。

　　我说好呀，我想来。

　　当时算起来，我已经搬家一个月，脱离颠倒日夜的写稿日后没有陷入空虚，反而容光焕发许多。

　　我跟宇内老师推荐这种避世的途径，他仿佛身后拖着一个长长的卖身契，幽怨地回了我三个点。他的编辑更直接，和我表示还是不要拉宇内老师入伙了，sam也许会有更高的行动力住到我们隔壁。

　　我好奇他对小枣先生的印象。赤苇是我身边和小枣先生的气质最相近的人，但他更温和，从我的角度来说也与人更疏离，要不是宇内老师总让我逃稿时要带他双宿双飞，赤苇也许不会主动从我下手，努力把我煽动去他的阵营，嗯……一位很有智谋和冷静头脑的军师，和sam这位虎头上将的组合基本已经能取完所有脱稿作者的首级了。

　　虽然待人很淡，但是很沉稳、很有自我的人。赤苇说，对我十分犀利道：“如果没打算认真，前辈还是不要招惹这样的人了。”

　　可我很喜欢迎难直上。我说完又反问，难道我不认真吗？

　　“难道你认真吗？”

　　这句反问直击心灵。忽然我意识到也许不只是他有这个疑问，好像所有人对我的认真都带着戏谑态度，我越上心反而越像精心设置的套路，周围人有些忧心忡忡，有些正乐于看热闹，前者是兔先生，后者是狐先生。那么小枣先生呢，他又如何想？我思考了一个晚上，直到睡前才想出结果：可是我对他没有设置套路，因此只能真心换真心。

　　到场馆时，我本准备去直接检票，却看见小枣先生戴着口罩在选手通道等我，锁定我以后，立刻朝我招手。我向他跑去的当下，克制不住地思考：可我也能看见他的真心，所以是什么阻碍了我们彼此确认呢。

　　选手通道忽明忽暗，我理直气壮地扯住他的袖子，跟在他身边。小枣先生眨了眨眼，没有多说。

　　比起他的冷淡，还是他的队友们更像肾上腺素上升期的运动员。

　　狐先生偷偷与我透密，有人太过坐立不安，做了三套热身，查看手机许多次，啊……现在又在瞪我了，你说我现在搂你的肩膀他会做出什么举动？

　　我自动远离他，警惕道，你会成为我爱情的绊脚石，他到时候更加怀疑我的真心了。

　　狐先生表情复杂，复述：你的真心？我点头，朝小枣先生走去：我的真心。

　　我拿着票坐到前排位置，而这一排位置里的面孔都是队员的爱人和好友，我后知后觉是亲友内部票。是他的真心。而近距离的观赛是一场直接的捕猎，血液里的兴奋因子被场上运动员调动于极致，他调动身体与球的一举一动都牵扯我的情绪，直到结束时捂住自己过速的心跳，才意识自己做了整场心忠国王的臣民。

　　原先和sam说的空心蓝本忽然有了灵感，我迫不及待写出它的大概，因此拒绝了赛后的聚餐。

　　狐先生偷偷用手肘撞我，示意有人不开心。

　　可发现狐先生对我的小动作，有人更不开心。

　　小枣先生没说什么，送我从通道出去打车。刚打完整场比赛，他立刻去冲澡换了衣服，此时发尾还是湿的，身上柠檬草的沐浴露香味随着他摆动的衣尾散在空气中。

　　比赛很精彩，谢谢邀请。我有些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被他的气味打搅得心不定神浮。

　　他好像说了什么，我困惑地请他重复一次，他却撇开脸不肯再说。我扯了他的外套，说真的没听清楚。

　　他刚下了一节台阶，他突然回身时，我刚迈下半步，脚下没有落点，手上也没有任何支撑。我惯性前倾，仿佛下一秒就要跌落，小枣先生反应迅速地揽住我的腰，把我接到怀里，我环住他的脖子才稳住身形。

　　像放慢倍速的电影，一幕幕划过。

　　唇上的柔软触感是生死安危后的觉知。

　　我看到纯黑的墨潭涌动的春泉，鸦羽般的睫毛缓慢地眨着，那两颗很漂亮的痣安静地在他的眉上，柠檬草的香味把我裹紧，所有的知觉都落在非常柔软湿热的唇瓣上。

　　后一瞬间，我确认我爱他，我听见心跳前所未有的振跳声，过于喧嚣，我怕他觉得吵。

　　他僵硬地把我放下，神色慌乱无比。

　　我有意调教他的口是心非，也想此刻确认他对我的感觉。听说他座右铭是难以接受半途而废，因此问他是否想让关系开启进行时。

　　小枣先生一言不发。

　　我有所预料，心里并没有失落，但我假装生气，想试着让关系有所突破。

　　但他没有给我答案，而是落荒而逃。

　　??

　　那次暧昧过线后我们很久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