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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林县丞的“糊涂经” ...

  •   林昭微走出楼门时,就见一道身影站在酒楼门口,月白长衫被风吹得轻轻扬起,一支白玉发簪插在乌发间,几缕碎发垂在颊边。

      陆景然手里还捧着个温着的食盒,笑道,“昭昭,醒酒汤趁温热喝。”话说完毕,才仿佛看见谢临舟,作了揖。

      谢临舟颔首,转身对林昭微说,“明日河堤见。”随即转身登上了等候的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渐远,巷子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陆景然替林昭微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带着微凉的潮气,“谢大人找你谈事?”

      “嗯,考察吏治的例行问话。”

      指尖触到碗底暗纹,是极讲究的缠枝莲纹样。这种料子,江南最大的瓷窑都未必有。

      林昭微也没问,做他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太好奇。

      醒酒汤一饮而下。

      “多谢景然兄。”

      没想到陆景然率先开口,“谢大人盯上的事,多半不简单。”

      愁!这水太深,不想入。

      ****
      第二日卯时,林昭微对着铜镜发愁。她让春桃寻了副旧伤药,正往脚踝上缠绷带。

      春桃蹲在地上,看着自家县丞往脚踝缠绷带,纱布在她原本细瘦的脚踝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近乎变成一只猪蹄。

      春桃不解道,“谢大人是朝廷派来的,您正儿八经去河堤便是,怎的要装伤?”

      林昭微轻按压着脚踝处的绷带,确保看起来足够严重。

      昨夜一日没有合眼,才想出此下下策。

      “河堤那事儿牵扯甚广,王乡绅他们盘根错节,我贸然掺和进去,怕是没好果子吃。”

      “可谢大人是来查案的,您若是不配合……”

      “配合是要配合的,但不能这么快。” 林昭微转过身,“谢大人刚到青溪,我若是立马应了,他怕是会觉得我这个县丞太好拿捏,往后指不定还有多少麻烦事。”

      春桃点点头,帮着林昭微把下摆整理好,遮住脚踝上的绷带。

      河堤旁。

      “派你去请林县丞,怎么不见人?”

      “回大人,县丞说她昨日醉酒回家途中不慎扭伤了脚踝。河堤路远难走,怕不能今日不能陪同。”赵衡道。

      “你说她是真摔假摔。”谢临舟捻着腰间玉佩的手指忽然停住,喉结微滚,终是松了指节,玉佩相撞的轻响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算了,你回去让她好生养病。三日后再约。”

      三日过去。

      “三日期限已到,林县丞可愿动身?” 谢临舟望着河堤上被风吹得打卷的芦苇,头未回。

      赵衡小跑着折返,额角还带着薄汗,“回大人,林县丞说是昨夜突发风寒,此刻正高热不退,躺在床上昏沉。”

      谢临舟唇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哦?脚伤刚好,又染风寒,林县丞这身子骨,倒是比河堤的石料还不经折腾。”

      “春桃姑娘一个劲叹气,说县丞近来流年不利,还求大人再宽限几日。”

      谢临舟弯腰拾起块碎石,指腹碾过石面的砂砾,“就依她,便让她再‘养’三日。” 他将碎石抛向河面,形成一大片溅起的水花,“只是告诉她,三日后若再寻不出别的由头,本官只好亲自去县衙探病了。”

      又是三日。

      院外突然传来了谢临舟的声音,“林县丞,听闻你病了几日,本官特来探望。”

      哪里是来探望,分明是来押她出门的。

      她连忙让春桃扶着自己坐起来,强打起精神,准备应付谢临舟。

      院门人被推开时,谢临舟正站在廊下,见春桃扶着林昭微出来,他目光在她苍白的脸色上打了个转,“林县丞身子骨弱,倒是该多养着些。”

      林昭微被他看得心头发紧,偏还要端着病气咳嗽两声,“让大人见笑了,下官这一病,倒是耽误了河堤的事。”

      “耽误倒不至于。给林县丞拿件厚些的披风吧。”

      话到这份上,看来今日这一行非去不可了。

      马车行得平稳,车厢里一时无话。直到车轱辘碾过一段凹凸不平的路面,谢临舟才忽然开口,“林县丞不是青溪人吧?上次饭桌听你聊京城事物也颇有了解。”

      林昭微低头拢了拢披风,“下官自小在京城长大,三年前考中进士,调任来的青溪县。”

      “原来如此。”谢临舟没再追问,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睛,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一副要闭目养神的模样。

      这谢临舟,一个问题八百个心眼子。可不能掉以轻心。

      她正想着,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见谢临舟睁开眼,“林县丞没有趁我睡觉偷偷烦我白眼吧?”

      林昭微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披风的流苏拽下来,“下官不敢。我就是看窗外的树。”

      靠北,下次再跟他同乘马车,就算把眼珠子扣下来,也绝不偷偷看他了!

      马车稳稳停下。

      车帘被掀开的瞬间,河堤上的风裹着水汽,吹得人鼻尖发凉。

      谢临舟领着她来到滩涂边,指尖戳着块松动的青石。石面看似光洁平整,细看却有细密的裂纹。

      “隔壁的青石县以青石以坚硬闻名,十年前皇陵采办时,曾指名要这里的料子。” 他起身时,靴底沾着层湿泥,“可你看这堤岸用的石料,表面坚硬,但边缘已被水流蚀得发脆。”

      林昭微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多处堤段的石料色泽发灰,与记忆中隔壁县后山采石场的青黑截然不同。她忽然想起一年前重修河堤时的奇怪之处。

      一年前,汛期冲垮了两段堤岸。青溪县本就地势低洼易受涝,便按例从以坚石闻名的邻县青石县紧急采购石料。

      往年采办向来是青石县齐家负责开采运输,青溪县尤家负责签收修缮,两家分职,互为牵制。可那次,石料竟全程由尤家一手操办,齐家从头到尾没沾边。

      当时想来不过是小事,但如此看来,竟藏着如此大的破绽。

      “下官……这就去查当年的监修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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