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题给你，大题等一下》笑A君

6、跑步

　　运动会当天的太阳格外烈，把操场烤得像块铁板。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激昂的进行曲，各班的加油声浪此起彼伏，王天磊举着个硬纸板做的喇叭，扯着嗓子喊：“许一安！加油！跑赢了请你吃三串烤肠！”

　　许一安蹲在起跑线后，指尖抠着跑道的塑胶颗粒，颗粒硌得指腹发麻。他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旧运动服，号码布歪歪扭扭别在胸前——是早上吴迪帮他别的，说“这样显得不羁”。旁边道次的男生在做高抬腿，肌肉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看他的眼神带着点挑衅，像在看块随时会掉队的绊脚石。

　　“紧张了？”

　　一只手忽然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下，带着点微凉的触感。许一安抬头，江景行站在跑道边，手里拿着瓶矿泉水，瓶盖已经拧开了。他今天没穿校服，浅蓝运动T恤的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阳光落在他锁骨上，像撒了层细盐。

　　“谁紧张。”许一安梗着脖子别过脸，却忍不住往他身后看——江景行的跳远项目在百米决赛之后，他此刻本该在检录处，不知怎么跑来了这里。

　　“我刚看了名单，”江景行把矿泉水往他手里塞，“隔壁班那个穿红鞋的，去年拿了第二。”

　　许一安捏着冰凉的瓶身，指尖沾了点水汽。他知道那个红鞋男生，听说从小练短跑，每次热身都要对着跑道鞠躬，像在跟土地爷打招呼。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刚想说“跑不赢也没事”，却听见江景行又说：“你昨天练的时候，步频比他快。”

　　风从操场东边吹过来，带着看台那边飘来的气球碎屑。许一安的心跳莫名乱了半拍，他看着江景行的眼睛，那里映着跑道的红色，亮得像落了片晚霞。他忽然想起昨天傍晚，自己跑完步回头时，江景行站在夕阳里，练习册被风吹得哗啦响，原来那时他看得那么认真。

　　“各就各位——”

　　裁判的声音像块石头砸进人群，许一安赶紧退回起跑线，弯腰俯身。指尖触到滚烫的塑胶跑道，能感觉到地面下的震动，像自己擂鼓似的心跳。他的余光里，江景行还站在跑道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支笔，正低头在什么东西上写着，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混在喧闹里，却格外清晰。

　　“预备——”

　　“砰！”

　　发令枪响的瞬间，许一安像被针扎的弹簧，猛地冲了出去。风灌进耳朵，把王天磊的呐喊、吴迪的尖叫都搅成了一团乱麻。他只盯着前方的红线，双腿像装了发条，步频快得几乎要飞起来。旁边的红鞋男生紧追不舍，呼吸声像破风箱似的在耳边响，他咬着牙往前冲，脑子里忽然闪过江景行刚才的话——“你步频比他快”。

　　离终点还有三米时，他感觉有人从旁边超了上来，带起的风扫过他的胳膊。许一安猛地发力，胸腔里像要炸开，冲过红线的瞬间，他听见震耳欲聋的欢呼，随即被扑上来的赵野抱住，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

　　“第二！安子你第二！”赵野的声音震得他耳膜疼，“牛逼啊！”

　　许一安晕乎乎地抬头，看见红鞋男生正被一群人围着庆祝，胸前挂着金牌，晃得人眼晕。他忽然有点泄气，像只泄了气的气球，软塌塌地靠在赵野身上。

　　“挺好的。”

　　江景行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刚才太急，许一安忘了喝。他递过来张纸巾，指尖碰到许一安汗湿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

　　“第二也有奖品，”江景行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我刚看了，是本精装的习题集。”

　　许一安接过纸巾擦汗，听见自己的心跳还在砰砰响，比发令枪还震。他看着江景行额角的薄汗，知道他马上要去比跳远，却还在这里等自己。看台那边的广播在念跳远检录名单，江景行应了声“马上到”，转身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去比赛了。”

　　“嗯。”许一安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拔高声音喊，“你…也加油。”

　　江景行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浅蓝的衣角在人群里闪了下，像只掠过水面的鸟。

　　赵野拍着他的肩膀笑：“行啊安子，跟学霸处上了？”

　　许一安没理他，只是捏着那瓶冰凉的矿泉水，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像刚才没流出来的汗。他抬头看向跳远场地，那里已经围满了人，江景行的身影被淹没在攒动的人头里，只能看见浅蓝的衣角偶尔晃一下。

　　广播里忽然响起一阵欢呼，紧接着是“江景行！第一名！”的播报。许一安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自己拿了冠军似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又赶紧压下去，假装在看王天磊手里的奖品——那本精装习题集，封面印着烫金的字，跟江景行的人一样，透着股干净的认真。

　　风卷着气球碎屑飘过跑道，带着阳光的味道。许一安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脸上扬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