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8. 计划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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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怜青与林鸿站在高中教学楼的楼顶。天幕低垂，细密的雨丝无边无际。
两个林鸿。左边的扎着马尾，穿着高中校服，右边的则由数据流组成，在黑夜中闪着蓝莹莹的光。
她们与安怜青面对面站着，看不清表情，却让他感受到一阵刻骨的悲伤。
当然会感到悲伤，因为她（或是她们？）已经不在了。
就在安怜青这么想的时候，组成右边那个林鸿的数据流变得不再稳定，无数0和1萤火虫般飞走，逸散的光点被黑夜吞没。
【系统提示：恭喜你再一次杀死了你的朋友。】
不，那不是林鸿，那只是一串代码。真正的林鸿早就死了。
是你们杀死了她，不是我。
【系统提示：那串代码救了你，为此不惜暴露自己。现在她已经不存在了。】
“你个白痴。”穿着校服的林鸿说着，伸手推向安怜青的肩头。他无力抵挡，被从楼顶推下，朝地面疾速坠落。
安怜青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惨白的天花板，老旧的电扇叶片缓缓转着圈。
现在是早上四点钟，一个介于夜晚和清晨之间的时间。天空呈现出灰蓝色，太阳隐藏在海平面之下。
一片静寂，方歌不在床上。安怜青身边的床单上还有他留下的褶皱，和一点尚未散去的温度。
他去哪了？今天应该没有任务才对。
安怜青不想再睡，跳下床出门找人。
方歌果然在码头的装卸区，很显眼地坐在集装箱顶抽烟。发现安怜青过来，便俯身把他也拉上来坐着。
安怜青伸手，方歌就也塞给他一支烟，又挡着风帮他点燃。
“还记得我们上次在海边看日出吗？”方歌问。
“这就是为什么你坐在集装箱上？怕踩到地雷？”
方歌低低笑了一声，又说：“现在的日出时间比冬天早多了，一会儿就能看到。”
安怜青应了一声，盯着海平面发呆，看香烟的乳白色的烟雾消散在海风里。他们谁都没问对方为什么出现在这。
“你的路线图是合理的，只是我们人手不够。”方歌突然说。
他在说杀死TWM的事——或者谢林计划的事——这二者其实是同一件事。删除谢林计划核心代码的条件不变，依然需要TWM和朱莉安的双重认证。他们当然不可能得到其中任何一个，因此必须把两方同时干掉，在权限真空的短暂时间里执行指令。
TWM的备份则位于数据中心，主程序运行于公司地下机房。而朱莉安则位于公司研发部顶层。也就是说，他们要兵分三路。
“潜入数据中心这事你干过，我们暂且认为具备可行性。但是潜入公司就太难了，正面突破更是不可能。”方歌掏出终端调取作战计划，其中有几处红色高亮，那是凭他们的战力难以达成的部分。
这是他们结合多方情报做出的，经过了无数次的推翻重来后，这份计划更接近方歌的风格，而不是安怜青的。也就是说，它精妙、谨慎、注重后备方案和撤离路线……最大程度上保证了安全。
“昆姐和芬哥真的要来吗？”
“原话是‘拦不住你们找死，不跟着还能怎么办’。”方歌把烟屁股在铁皮上碾灭了，又抽出一根在嘴里叼着，含糊道：“其实阿曼达也说要来。可是我们需要……”
“……突击能力更强的人。”安怜青帮他补上后半句。
当第一缕朝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时，方歌从背后搂住了安怜青，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有那么一刻，他们不再讨论作战计划，只是静静地看着海水被染上灿烂得耀眼的金色。
“等晚上芬哥和小金从白洞站回来，也许我们能得到更多情报，特别是关于路易斯·周的。”安怜青躲过方歌的发梢，继续道：“新京分部缺少接待CEO的经验，说不定会在安排上留下漏洞，那就是我们行动的机会。”
或许是不满安怜青用作战计划来破坏气氛，方歌收紧了手臂，在他肩头乱蹭。这段时间一直没空打理，方歌的头发更长了。在他像这样撒娇的时候，安怜青总是会痒得想笑。
“别急，安安。我们会做到的。”
“会的。”
“即使失败了……我们也会活下去的。”
“……嗯。”
他们又在海边坐了一会儿，一起吃了早饭，便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直到天色变暗，码头停车场的喧闹昭示着意外的出现。
芬和小金回来得比计划时间早，而他们手里拖着的正是星川和——
舒蒂？
“怜青！”
一见到他，舒蒂就求救般地喊了出来。她神色憔悴，长发乱糟糟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小金客气但谨慎地抓着她的肩膀。
“星川被公司控制了！大家都被控制了！”
在安怜青跑过去的同时，她不管不顾地大喊着，绝望地哭出声来。
由于新京礼堂的事，舒蒂至今仍在接受公司的停薪调查。她被隔离关押过一段时间，监察部的同事会一次又一次地问她同样的问题，关于安怜青、关于朱莉安、关于公司机密。
“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次又一次地如实回答。脑电波分析显示，她说的是真话，但公司依然不愿意放弃她身上可能的线索。因此到后来，调查变成了一种例行公事，她被默许每天回家，“下班”时间比研发部的星川更早。因此，她有时会绕路去超市买点蔬菜，然后去星川家，为连日加班的她做一顿大餐。
“如果不是没有工资，这真是一份完美的工作。”星川经常笑着这么调侃她。
在培训期结束后，舒蒂和星川的关系反而更亲密了。她们经常互相留宿，抱怨各自的工作，聊些不知真假的八卦。星川甚至带她去了白洞站，说这是她找到的合理逃避监控的方法，即使代价是把自己混成一支地下摇滚乐队的粉头。
因此，是舒蒂第一个发现了星川微妙的变化。她不再抱怨工作，也不再试图逃避监控，反而真心实意地期待起了CEO的来访。舒蒂并不像星川一样人脉广，也不像安怜青一样能靠技术搞到情报。但是，只凭对星川的了解和担忧，她去接近了几个说得上话的同期培训生，却发现大家全都……显得怪怪的。
然后她想到了安怜青。
安怜青有很多秘密，连累过她，也不求回报地救过她——很多次。
安怜青曾经问过她：加入公司后有什么变化吗？
就是这个问题让舒蒂下定了决心。在下一个周末，她缠着星川来到白洞站，原本只是想要在断电断网时和她聊上几句，却正好遇到了在新京礼堂有过一面之缘的芬。
安怜青就立刻相信了她的话。又是谢林计划。谢林计划终于被推进到了下一个阶段，被应用到了培训生们身上。
“怜青……”在安怜青转而查看星川的情况时，舒蒂迟疑着叫住了他。“我一直以为还有机会，所以之前都忘了和你说。那几个月里，谢谢你啊。”
安怜青愣了一下。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资格接受舒蒂的感谢。
“谢谢你借我的枪，很好用。”思索片刻，安怜青轻声回答。
在舒蒂担忧的注视下，安怜青拿出了那套为贾登和马修开发的程序，解析并回滚星川被谢林计划修改过的意识。星川被绑在椅子上，依然是上次见面时那套狂热粉丝的打扮，比舒蒂冷静得多，只是神情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程序运行结束后，她喘着气直直地瞪着安怜青，一脸劫后余生后的的疲惫。
然后她说出了第一句话：“我想起来了，贾登和马修被关起来了。怜青，你得救他们。”
安怜青想要追问更多细节，但星川的记忆依然混乱。在长时间的问答后，他拼凑出的真相大致是：在被洗脑后，马修对公司的忠诚终于超出了自保，因此向上层举报了自己曾与安怜青接触，并被恢复记忆的事。上层顺藤摸瓜，找到了同样涉及谢林计划的贾登，并把两个人都关了起来。
“所以，公司真的把这一套用在我们身上了……我这一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让CEO的来访顺利进行。”星川慢慢地说着，依然显得有些茫然。“所有装了新型脑机的培训生都被洗脑了。只有舒蒂，因为一直被隔离调查，所以被遗漏了。”
安怜青拉过终端，让星川标注出贾登和马修被关押的地点。那是执行部的地下隔离室，被公司内部称作“地牢”的地方，很多人的人间蒸发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很好，他又一次低估了公司。被他连累的人又多了两个。
安怜青自嘲地笑笑，将地牢的优先度设置为最高。星川毫不犹豫地在人员配置上其中加入了自己和舒蒂的名字。
“要潜入公司，不能只靠你一个黑客吧？”面对安怜青惊讶的眼神，星川笑道：“如果公司倒闭，我跳槽时就不用受竞业协议的约束啦。”
“你还可以学怜青，管它什么协议，扭头走人就是了。”舒蒂也笑着接话。
有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然后直接推门走了进来。是方歌，他带来了昆和伊万，再后面是芬和小金。
“看来，今晚我们就可以敲定作战计划了。”方歌看到终端上新出现的高优先度目标，毫不惊讶。“我们一起来规划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