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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他反手带上门,把所有声音都关在外面。

      房间里黑沉沉的,他没开灯,径直倒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那块泛黄的水渍。脑子里乱糟糟的,母亲尖利的骂声、军杰提到的戒指、江予沨睡衣领口的锁骨、还有刚才那根碰过他耳后的手指……像走马灯似的转,转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下,是澜芷发来的消息:“妈说要过来住几天。”

      澜宋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手指悬在屏幕上,最终一个字也没回。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拉过被子蒙住头,可那点留在耳后的温度,却像长了脚似的,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

      ***江予沨到家时,煤球正蹲在门口,听见钥匙声就开始“喵呜”叫,尾巴竖得像根旗杆。他换了鞋,弯腰把猫捞进怀里,煤球立刻用脑袋蹭他的下巴,呼噜声震天响。

      “饿了?”他笑着捏了捏猫的耳朵,“不是说了晚上给你开罐头。”

      他抱着猫走到厨房,从柜子里翻出罐头,刚拧开盖子,煤球就从他怀里跳下去,蹲在食盆边眼巴巴地望着。江予沨把罐头倒进去,看着猫埋头苦吃,自己转身去接了杯温水。

      客厅里还留着点澜宋早上坐过的痕迹,沙发垫有点歪,他走过去伸手把垫子抚平,指尖触到布料上一点浅浅的褶皱,突然想起澜宋早上红着脸说“谢谢”的样子。

      他低头笑了笑,靠在沙发上喝了口温水。窗外的天彻底黑了,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亮线,像条不会说话的蛇。

      手机在茶几上亮了下,是舞蹈室的群消息,他扫了一眼,没什么要紧事。放下手机时,指尖无意间碰到了屏幕,突然想起澜宋的手机锁屏——那张模糊的风景照,好像是城郊那片芦苇荡,他去年秋天去拍过照。

      煤球吃完了罐头,跳上沙发,蜷在他腿边打盹。江予沨伸手摸了摸猫柔软的毛,目光落在窗外,夜色沉沉,不知道澜宋到家没有,有没有跟他母亲吵起来。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陌生号码,输入又删除,反复几次,最后只发了两个字:“睡了?”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江予沨也不着急,就那么拿着手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腿边的煤球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呼噜声更响了。

      过了大概半小时,手机终于震动了下。

      是澜宋回的:“没。”

      江予沨笑了笑,手指在屏幕上敲:“你妈那边,想好怎么说了?”

      这次回复快了点:“没想。”

      “躲不是办法。”他回。

      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江予沨以为他不会再回了,手机突然亮了。

      澜宋发了张照片,是卧室窗外的夜空,只有一颗星星亮着,孤零零的。

      江予沨看着那张照片,突然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今晚的星星很少,只有天边一颗,亮得有点扎眼。他拿出手机,对着那颗星星拍了张照,发了过去。

      “我这儿也有一颗。”

      很快,澜宋回了个“嗯”。

      江予沨看着那个“嗯”字,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人真是,连打字都透着股别扭劲儿。他想了想,又发:“明天早上有空吗?我去买早餐,顺便给你带一份?”

      这次那边回得飞快:“不用。”

      “怕了?”江予沨故意逗他。

      屏幕那头沉默了几秒,回了个中气十足的:“谁怕了!”

      江予沨笑着靠回沙发上,指尖在屏幕上敲:“那明早七点,小区门口见。”

      这次,澜宋没再回。

      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低头看了看腿边睡得正香的煤球,伸手挠了挠猫的下巴。窗外的星星还亮着,夜色温柔,像裹了层棉花。

      “明天见。”他对着空气轻轻说了句。

      煤球在他怀里动了动,发出一声满足的呼噜声,像是在替谁应着。

      闹钟没响,澜宋就醒了。天刚蒙蒙亮,窗帘缝里漏进点灰白的光,落在地板上像道划痕。他盯着那道光发了会儿呆,才猛地想起昨晚的聊天记录,心脏“咚”地跳了下,耳后又开始发烫。

      他翻身坐起来,摸过手机看时间,六点四十。窗外静悄悄的,只有楼下早点摊支起棚子的响动,隐约飘来点面香。

      “谁怕了。”他对着空气嘟囔了句,声音有点闷,自己听着都觉得底气不足。

      换衣服时,他在衣柜前站了半天,手指划过几件旧T恤,最后还是抓起了那件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一半,又觉得太刻意,松开放到胸口,露出点锁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就好像怕被江予沨看出点什么似的。

      六点五十八分,澜宋站在小区门口的香樟树下,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砖缝里的草。晨光顺着树叶的缝隙漏下来,在他鞋尖上晃成碎金,和昨天早上的光景有点像,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七点整,江予沨的身影出现在路那头。他穿了件浅灰色连帽卫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大概是刚晨跑回来,额角还带着点薄汗,在晨光里泛着亮。

      “来了?”江予沨走到他面前,手里拎着个塑料袋,热气从袋口冒出来,裹着豆浆的甜香,“刚出锅的油条,还热乎。”

      澜宋接过塑料袋,指尖碰到他的手指,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低声说了句“谢了”,目光落在自己鞋尖上,不敢抬头。

      “去那边吃?”江予沨指了指不远处的长椅,“我看你好像没怎么吃早饭的习惯。”

      澜宋没应声,跟着他往长椅走。塑料袋在手里有点沉,油条的焦香钻进鼻子,勾得他肚子咕咕叫。他这才想起,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还没吃过东西。

      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谁都没说话。晨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地上,像两条靠得很近的鱼。澜宋低头咬了口油条,酥脆的外皮在嘴里裂开,烫得他舌尖发麻,却也暖烘烘的,顺着喉咙往下滑,熨帖了点心里的慌。

      “你妈什么时候来?”江予沨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豆浆的热气。

      澜宋的动作顿了下,油条渣掉在裤子上。“不知道。”他含糊地说,“可能……今天?”

      “打算一直躲着?”

      “不然呢?”澜宋抬起头,眼睛有点红,“她说军杰家条件好,让我跟他处。可我不喜欢他,更不喜欢那枚戒指——像个镣铐。”

      他说得又快又急,像是憋了很久,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腾”地红了,慌忙低下头,假装专心啃油条。

      江予沨看着他泛红的耳根,那里的小痣在晨光里透着点粉。他没说话,只是从塑料袋里拿出豆浆,拧开盖子递过去。

      澜宋接过来,喝了一大口,甜丝丝的暖意漫到胃里,才觉得刚才的激动平复了点。“谢……谢谢。”他又开始结巴。

      “其实不用怕。”江予沨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树叶,“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自己做决定。”

      澜宋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睛里。江予沨的眼睛很亮,晨光落在里面,像盛了片海。他突然想起昨晚那两张星星的照片,原来隔着一段路,他们看的是同一颗星。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手机却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妈”的名字,像个炸雷。

      澜宋的身体瞬间僵住,握着豆浆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

      江予沨拍了拍他的手背,温温的触感传来:“接吧。”

      澜宋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声音有点抖:“喂?”

      “你在哪?”母亲尖利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出来,“我已经到小区门口了,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电话被狠狠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澜宋握着手机,指节都在抖。他抬头看向小区门口的方向,隐约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叉着腰站在那里,像根扎在地上的尖刺。

      “我……”他站起身,腿有点软。

      “需要的话,我陪你过去。”江予沨也跟着站起来,语气很平静。

      澜宋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那点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好像被什么东西捂热了点。他摇了摇头,却笑了笑,是那种有点傻气的笑:“不用。这次……我自己来。”

      他把没吃完的油条塞进塑料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往小区门口走。黑色的冲锋衣在晨光里晃了晃,脚步虽然有点沉,却很稳。

      江予沨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个身影走到母亲面前,停下脚步。他看不见澜宋的表情,却看见那个叉着腰的身影猛地跳了起来,大概是在骂人。

      但澜宋没动,像棵扎在地上的树。

      江予沨笑了笑,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是澜宋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等我。”

      他回了个“好”,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才揣回口袋里。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跟着他,像个不会说话的伴。

      煤球大概还在睡觉,他想,回去得给它添点猫粮了。

      江予沨刚把猫粮倒进食盆,煤球就踩着猫步凑过来,尾巴卷成个圈,在他脚踝上蹭了蹭。晨光透过阳台的纱帘漫进来,在地板上洇开片浅黄,把猫毛照得像蒙了层绒。

      他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煤球小口小口地舔食,手机攥在手里,屏幕亮着,停在和澜宋的聊天界面。那个“等我”后面跟着个小小的句号,像颗悬着的石子,落不下来。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时快时慢,带着点迟疑,最后停在门口。江予沨挑了下眉,走过去刚要开门,门锁先“咔哒”响了声——是钥匙。

      门被推开,澜宋站在玄关,背对着光,看不清表情,只有肩膀微微耸动,像被雨打湿的鸟。他换鞋的动作很慢,手指在鞋带上绕了好几圈,才哑着嗓子开口:“我姐……把她劝回去了。”

      江予沨没说话,往旁边让了让,让他进来。

      客厅里很静,只有煤球吃完粮,跳上沙发时带起的布料摩擦声。澜宋走到沙发边坐下,腰背挺得很直,却偏偏低着头,盯着自己交握的手指,指节还泛着白。

      “吵了?”江予沨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嗯。”澜宋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凉意,瑟缩了下,“她说我不懂事,说军杰……”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说军杰是真心对我好。”

      水汽在杯口氤氲,模糊了他的侧脸。江予沨在他旁边坐下,能闻到他冲锋衣上沾的晨露气,混着点小区里香樟的味道。

      “你怎么说?”

      “我说我不喜欢。”澜宋抬起头,眼睛红得像浸了水,却亮得很,“我说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说完这句,他像是突然泄了气,又低下头,肩膀垮下来,声音闷在杯子上方:“她摔门走的,说再也不管我了。”

      江予沨看着他耳后那颗小痣,晨光落在上面,比昨天傍晚更浅了点,像颗快要化掉的糖。他伸手,想像昨晚那样碰一碰,指尖在半空中停了停,转而拿起茶几上的猫薄荷逗煤球。

      “煤球,过来。”

      煤球“喵”了声,颠颠地跑过来,用脑袋顶他的手心。毛茸茸的触感蹭得指尖发痒,江予沨笑了笑,余光瞥见澜宋偷偷抬眼看他,睫毛颤得像蝴蝶翅膀。

      “其实你妈……”他斟酌着开口,“大概是怕你走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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