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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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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澜宋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水渍在玻璃面晕开个圈,“但弯路也是我自己选的。”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却很笃定,像在心里排练了千百遍。江予沨转过头,正对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里还带着红丝,却没了早上的慌,反倒像落了星子,亮得惊人。
空气突然静下来,只有煤球在脚边打哈欠的声音。澜宋的视线在他脸上停了停,猛地低下头,耳后又开始泛粉,连带着脖子都染上点红。
“那个……”他抠着沙发缝,“早上的豆浆,谢了。”
“还有油条。”江予沨故意逗他。
“嗯,油条也谢了。”澜宋的声音更小了,“我……我得回去了,我姐该担心了。”
他站起来,手在冲锋衣口袋里摸了摸,像是在找什么,又空着手抽出来。走到门口换鞋时,他顿了顿,没回头,声音轻飘飘的:“晚上……我能来蹭饭吗?我姐说她要加班。”
江予沨看着他抓着门把手的手指,骨节分明,因为用力而泛白。“可以。”他听见自己说,“我冰箱里有菜。”
澜宋“嗯”了声,推门出去,脚步轻快了不少,连带着楼道里的声控灯都亮得格外早。
江予沨走到窗边,看见那个黑色的身影穿过楼下的香樟树,走几步就回头望一眼,像只偷吃到糖的猫。等他拐过楼角,江予沨才转身,发现煤球正蹲在沙发上看他,尾巴尖轻轻晃着。
“晚上加餐。”他笑着揉了揉猫的脑袋,“加条小鱼干。”
煤球“喵呜”应了声,跳下沙发,在地板上踩出一串梅花印,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晨光又往客厅里挪了挪,把江予沨的影子和猫的影子叠在一块儿,像幅没画完的画。
他拿起手机,给澜宋发了条消息:“买点青椒回来,我做鱼香肉丝。”
那边几乎是秒回:“好。”
后面还跟着个龇牙的表情,大概是手滑按错了,很快又撤回了。江予沨对着屏幕笑了半天,把手机揣回口袋,转身去翻冰箱,看看还有什么菜能凑一桌子。
晚上的风该比早上暖点,他想,或许可以开着阳台的窗吃饭。
澜宋拎着一兜青椒往江予沨家走时,夕阳正把天染成橘红色,风里裹着点晚饭的香气。路过小区里那栋老居民楼时,楼下的石桌上围了圈人,军杰正坐在中间,手里攥着副扑克牌,嗓门洪亮地喊着“出牌”。
听见脚步声,军杰抬头看了眼,手里的牌顿在半空:“小宋?”
澜宋停下脚步,把装青椒的袋子往身后藏了藏,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刚下班?”
“刚散场。”军杰把牌往桌上一扣,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你这是……买的啥?”
“没什么,”澜宋的手指在塑料袋提手上绕了圈,“去朋友家蹭饭。”
军杰挑了挑眉,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圈,突然笑了:“江老师家?”
澜宋的脸“腾”地一下热起来,像被夕阳烤过似的,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含糊地“嗯”了声。
“行啊你,”军杰捶了他胳膊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前阵子还躲躲闪闪的,这就吃上饭了?”
“就……刚好路过。”澜宋的声音有点飘,眼睛瞟向别处,不敢看军杰。其实他知道,军杰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心里门儿清,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军杰笑了笑,没再逗他,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过去:“拿着,阿姨给的,甜得很。”
澜宋接过来,糖纸在手里捏出褶皱,橘子味的甜香钻进鼻子。“谢了。”他低声说。
“跟我客气啥。”军杰往他身后瞥了眼,“快去吧,别让江老师等急了。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上次说的那事,你别往心里去,阿姨那边我再跟她说说。”
澜宋知道他说的是母亲提的那茬,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暖。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走了。”军杰摆了摆手,转身回石桌旁,刚走两步又回头,“对了,江老师做鱼香肉丝一绝,你有口福了。”
澜宋的脸又红了,他攥着那颗糖,转身快步往前走,后背像是被军杰的目光照着,有点发烫。
走到江予沨家楼下时,他才把那颗糖塞进嘴里,橘子味的甜漫开来,冲淡了点心里的慌。他抬头看了眼楼上,江予沨家的灯亮着,暖黄的光从窗户里漏出来,像块融化的黄油。
江予沨正在厨房切菜,听见钥匙声时,手里的刀顿了下。煤球已经从沙发上跳下来,颠颠地跑到门口,对着门缝“喵呜”叫。
门被推开,澜宋站在玄关,脸上还带着点红,手里拎着的青椒用塑料袋装着,晃了晃。“买……买回来了。”他喘着气,像是跑上来的。
“进来吧。”江予沨擦了擦手,走过去接过袋子,“怎么喘成这样?”
“没……没什么。”澜宋换着鞋,眼睛瞟向厨房,“要帮忙吗?”
“不用,”江予沨把青椒放进水槽,“你坐着就行,很快好。”
澜宋没动,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江予沨切菜。他穿了件米白色的家居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沾了点水,在灯光下泛着亮。菜刀落在砧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规律得像心跳。
煤球蹭着澜宋的裤腿,尾巴绕着他的脚踝转。澜宋弯腰把它抱起来,手指插进猫毛里,软软的,暖烘烘的。
“军杰跟你说了?”江予沨突然开口,声音被抽油烟机的声响盖了点,有点闷。
澜宋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嗯,”他抱着煤球走到沙发边坐下,“说了几句。”
“他这人……”江予沨笑了笑,没再说下去。其实他和军杰不算熟,只在小区门口碰见过几次,偶尔聊两句,但知道军杰是真心对澜宋好,像个大哥哥似的。
厨房里的香味渐渐飘出来,鱼香肉丝的酸甜混着米饭的香,勾得人肚子咕咕叫。澜宋把煤球放在腿上,看着它用脑袋蹭自己的手,突然觉得心里很静,像被这暖黄的灯光裹住了似的。
“可以吃饭了。”江予沨端着菜出来,把盘子放在餐桌上,“把煤球抱下来,别让它上桌。”
澜宋把煤球放在地上,看着它委屈巴巴地蹲在桌脚,尾巴尖耷拉着。“它好像不高兴了。”他有点不忍心。
“惯坏了。”江予沨盛了两碗饭,递给他一碗,“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澜宋拿起筷子,夹了口鱼香肉丝,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果然像军杰说的那样,好吃得很。他抬眼看了看江予沨,对方正低头吃饭,灯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个……”澜宋扒了口饭,“军杰说你做这个很厉害。”
江予沨抬眼看他,嘴角带着点笑:“他吃过?”
“嗯,”澜宋点头,“上次他跟我提过。”
“那下次让他也来蹭饭。”江予沨说。
澜宋的心里莫名地有点堵,像被饭粒噎着了似的。他没说话,只是埋头吃饭,筷子却不由自主地夹了一大口鱼香肉丝。
江予沨看着他鼓鼓的腮帮子,像只囤粮的仓鼠,忍不住笑了。他把盘子往澜宋那边推了推:“多吃点,不够还有。”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路灯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条形的亮。煤球还蹲在桌脚,眼巴巴地望着,偶尔发出声“喵呜”,像在抗议。
饭吃到一半,澜宋的手机响了,是澜芷发来的消息:“我今晚不回去了,你自己早点睡。”
他回了个“好”,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时对上江予沨的目光。“我姐不回来了。”他说。
“嗯。”江予沨点了点头,“吃完我洗碗。”
“我来吧。”澜宋说,“总不能白吃。”
江予沨笑了笑:“行。”
吃完饭,澜宋果然去洗碗了。他站在厨房的水池前,水龙头开着,水流哗哗地响。江予沨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黑色的冲锋衣被灯光照着,边缘泛着点毛边。
煤球蹲在江予沨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你说,”江予沨低头摸了摸猫的脑袋,声音很轻,“他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别扭?”
煤球“喵”了声,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撒娇。
客厅里的灯暖黄,厨房的水声哗哗,窗外的风偶尔吹过,带着点夜的凉。江予沨看着澜宋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样的夜晚很好,像颗含在嘴里的糖,慢慢化开,甜得很稳。